第17章 黎王李怀
且说李怀，长安百姓都知道，这是个有些痴愚的皇子。他痴迷丹青不假，一手行书当真行云流水，颇得书圣真谛。又擅长山水，画作中扑面谪仙之意。 可他又是个糊里糊涂的皇子，不留恋财富，不贪慕地位。 明皇本还有意让他去大理寺历练历练，未曾想这位公子哥去倒是去了，结果判案的时候，倒同情起窃贼来。 明皇听闻此事，沉默良久，只得作罢。因而对这个孩子的重视程度一向不高，黎王府也显得破旧些。 长安百姓觉得这位王爷痴愚，便以七王称之，连尊号也免了。 李怀从沐公府出来，想也不想，就顺着往南，找他的meimei李幼玮去了。 兄妹二人在雍和宫的沉香亭坐下，李怀难免说起萧铭瑄，不由道：“阿铭出征之时，你还不满九岁。依我看，他恐怕都认不得你了。” 李幼玮本在后院草坪上和府里的丫鬟们玩蹴鞠，身上的蹴鞠服都未换下。但天气炎热，便摘下了纱帽，任凭一头乌发流水般倘佯而下。 “他不认得我？我还不认得他呢！”萧铭瑄给她留下的印象不可谓不深，毕竟唯一一个敢训斥她的人，李幼玮还是记恨的。 “这下可好，我不用找借口不去看她呢。”幼玮想起这一茬，又不由得开怀笑道：“七哥，明儿个你陪我去曲江泛舟，可好？” 对自己唯一的胞妹，李怀向来宠溺，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说道：“碧雪，你们姑娘的话听到了么？可记得准备好，明儿我来接。” “就知道七哥疼我。”李幼玮娇俏笑着，碧雪脆生生应下，和别的丫鬟吩咐了声，让小厨房的整治些李怀喜欢的吃食，准备传膳。 亭中兄妹俩言谈正欢，不时夹杂着对儿时的记忆，萧铭瑄的名字自然反复出现。 如此两个月匆匆而过，这日李幼玮在雍和宫里待得无聊，突然想起前日得了张稀罕的字帖儿，上面龙飞凤舞不知写了什么，倒不如拿去给素爱丹青笔墨的李怀瞧瞧里面的门道。 李幼玮嫌弃吩咐下去，身后又得跟一群人，就悄悄换上男装，戴上幞头纱巾，打扮成长安里随处可见的公子哥，只带了贴身的小侍女碧雪，从雍和宫东侧翻墙而出。 碧雪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那可是一向自由散漫惯了，谁也拘不住，万不可拿长安城里别家千金小姐比。 碧雪一边哀叹自己命苦还得学翻墙的勾当，一边看了看李幼玮的装扮，替她把腰带整理整理，又塞了碎发，才亦步亦趋跟着她。 黎王府跟雍和宫隔着两个里坊，李幼玮出门雇了马车，逛了会儿就马上到王府门口。她主仆二人的马车还未走近，只见王府里出来个翩翩少年，一手拿玉折扇，一手提了个包袱，一个随从都没带，上了辆马车，徐徐而去。 “诶，七哥怎么这会儿出去了？碧雪，快，咱们跟上去瞧瞧！”李幼玮不管不顾，赶紧吩咐车夫追了上去。许是少女模样娇俏，车夫只应了一声，就依言跟着。 李怀一向仁慈，怕在长安城中伤了百姓，马车走得也不快。他怀揣着些金银财宝，脸上有着少年独有的羞涩意味。 马车拐了几个弯儿，却是到了平康坊的暗香楼，李怀小心地下了车。楼外有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黑瘦少年候着。 见着他迎上去，说道：“七哥，你可让我好等。不知道今日这暗香楼出了什么宝贝，你眼巴巴问我借钱？还不快告诉我，不然小心我一转身，你可再没人能借来钱了。” 他身边的萧云一躬身，也简简单单见个礼，没多说什么。 这日萧云送了李怀的名帖，约萧铭瑄在平康坊暗香楼相见，信中言到若有闲钱不妨多带。 前些日子，他已经和李怀见了数次。儿时好友多年不见，熟络得更快。他只想着李怀是遇到了难得的书帖，因而故意那般言语。 李怀摇摇手，示意进去再说。他打发了自家马夫驾车回了王府，携了萧铭瑄的手一同入内。 萧铭瑄本不愿出入这烟花之地，但已经这样就不好推辞，只好按着腰间的纯钧跟了进去。萧云心下暗叹，也不得不跟着。 清秀的小厮把这三人引入三楼的雅间，又送上精致茶点，才闭门而去。李怀推开窗户，看着一楼的高台，无不向往道：“今日是这暗香楼曼青姑娘挂牌，我想买她一月。” 萧铭瑄一口茶水喷了出去，暗香楼虽说是青楼不假，可也会出些新奇的玩意儿来招揽生意。 他本以为会是个字帖之类，着实没想到自己这个好朋友何时会改好了这口。 萧铭瑄正想询问，却听李怀说道：“我和曼青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她实是个可怜女子。但我若冒冒失失为她赎身，只怕以她性子更是不允。只好出此下策，我买了她的头牌，好歹给她一月自由。” 说罢，李怀转头看了看萧铭瑄，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是皇子们最没用的那个，不过挂了个闲职，平日只有父皇赏赐，没多少俸禄，只好问你借些银钱，不过能不能还上，我也不知道。” 萧铭瑄简直想把李怀带到校场好生教训一顿，但却知道李怀一向都是这样的性格。 他摇着头，从怀里取出个小包来，把里面的金锭全部倒了出来，跟李怀的财物放在一处。 “这还是之前封飞骑尉和这次上骑都尉封赏加起来的，我临出门怕你不够用，还去问母亲要了些。” 萧铭瑄在袖子里摸出两锭金锭，说道：“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今后我可得全靠俸禄了。你学什么不好，学那些一掷千金的主做英雄救美？七哥，消息传出去，只怕你这黎王的名头都得给撸了。” 李怀把银钱好生收了，喜笑颜开的说道：“那可要的，省得三位哥哥盯着我，一天烦得要死。这要有那么一天，才叫活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