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生命之河
文山和顾宪生聊了半天，就他们俩人，文山不但把之前发生的事和盘托出，连自己的计划也没隐瞒，包括怀疑和需要验证的东西，甚至是，他对未来的构想，他相信他，更需要他的支持。 “去河边走走吧。”顾宪生并没有立即答复，而是提议出去走走。 四月的天气已经暖和了许多，群山又青绿起来。 如果倒退一百年，秀水可以称得上是世外桃源，没有纷争没有外界的叨扰，只有自给自足和怡然自得的田园生活，但世界毕竟在变，秀水也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虽然山道还是那个山道，但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秀水了。 顾宪生知道如果自己答应文山的请求，秀水将更不是以前的那个秀水了，对秀水来说，这就是一个划时代的变化，或许更加美好，或许会失去很多东西。 失去的永远也找不回，那未来呢，是不是更令人向往？ 俩人谁都没说话，就沿着河边走着，一前一后。 “你能保证你想的都能实现么？”顾宪生问。 “我会尽力。”没人能保证未来是什么样，但往前走，总会近一步。 “你真的不打算再回去了？” 秀水人都认为文山的退学是暂时的，是为债务所累，所以他们全力支持他把债务还清，然后再回到那个他熟悉的课堂完成他的学业，从此管秀水叫做“故乡”，他不属于这里，也不应该属于这里。 文山也曾经有过这个想法，甚至几次在梦里也梦见那样的情景，但这些日子以来他看到和遇到了以前都不曾想象过的人和事，社会在变，他为什么不能改变？ “不打算回去了。”文山答，这不是一时冲动，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那你的书不是白念了？”顾宪生有些遗憾。 什么书都不会白念，社会也是一本书，而且要厚重得多。 俩人默默地又往前走了很远，顾宪生停住脚步，仰天叹了一口气之后他说：“我倒是没什么顾忌的，就是怕你再也回不了头。” “村长，你看这秀水沟里的水，从丹青山流下来的时候它就没打算回头，我也不知道它的下游在哪里，是汇入江海还是渗入地下根本就没有下游，但它毕竟有了生命，还有了声音。” 顾宪生瞧向河水，顿时也感觉它是有生命的，并且在“哗哗”作响。 …… 黑毛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他只“嗯”、“嗯”地答应着，并不发表意见，只在最后说：“很好，我有重赏。” 这阵子黑毛突然变得勤快了，按点上班和下班，只要电话铃一响他就紧张，只有在听到不是找自己时他才放松下来，不耐烦地让接电话的人快点。 这种日子很难熬，他又不得不熬。 那天文山的态度让他知道这事不能善了，况且他也算过了，这批青石都开采出来起码值二十万，或许不止，四五十万也有可能，这可是一笔巨款，文山不会就这么罢了，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些石头变成财富，变成实实在在的老头票。 山是文家的不假，但自己手里有权，我就不让你变现你也没法，此外黑毛还有一个心思，自己的花销太大，总得弄点钱贴补一下，这个石场就是个肥rou，吃不着让他心里痒痒的。 既把文山逼死自己又能得到实惠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在寻找这种可能，否则就僵着，直到转机出现。 接完这个电话黑毛感觉转机已经出现了。 还没等黑毛想全顾宪生已经找上门来了，文山拿捏着时间，他不会给黑毛更多时间考虑的。 “呦，顾村长呀，今天怎么这么得闲？王所长回来后把那天的事说了，多亏了你，要不他们就出不来了。”黑毛热情地和顾宪生打着招呼，顺便恭维了一下，就算知道是顾宪生和文山做的扣也没有证据，还不如顺水做个人情。 “应该的，应该的，我这不是乡里还没批么，没批我就得干，干就要为自家人着想，咱们不就是自家人吗。”顾宪生的这番话一是表明自己还是村长，二是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当然是自家人，那还用说嘛，请坐。”黑毛说着把屋里的其余两个职员撵了出去，说要和顾村长好好聊聊。 黑毛也没有多少耐心说这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等那两个职员出去后他巴拉着眼皮问：“怎么，找我有事？” “有事，有事。”顾宪生把身子坐正，表示这事很严肃。 “说吧，客气什么。”黑毛把身子往后一仰，翘起了二郎腿，边说边晃动着。 “是这样，咱村不是有个矿山吗……” “什么矿山，你村还有矿山？”黑毛假装不知情，他把腿拿了下来，并且身子前倾与顾宪生脸对脸，故作惊讶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样，不是矿山，还没开采，也不对，采了一点，你们工业所去人……” “你说的是这个事呀，这个事我知道，刚才不是还谢你了么，你不用说了。”黑毛又把身子仰了过去，等着顾宪生的下文。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那个山是文山家的，他说他找过你？” “找过，我没同意。”黑毛用中指点着办公桌说。 “他说你说的，他想办手续肯定不行，你不给办。” “对，是我说的。顾叔呀，你也不是不知道，我meimei的事……当初不是还托你给说的么，你说他给谁面子了，他不给咱俩面子咱们凭什么给他面子，这个事，绝对不行！”又是叔又是面子的，黑毛断章取义的话就是让顾宪生以为他在拉拢他，其实在他眼里，顾宪生啥都不是，就是一个被他和文山利用的工具。 “我知道，他也说了，但他还说是你说的，除了他谁都行？” 这上下句的承接天衣无缝，黑毛也顺水推舟承认了下来：“对，我说过。” “所以文山也想明白了，与其那么放着还不如得点实惠，他想把山退给村里，但必须给他补偿，这不，我找你商量来了。” 话步入正题，黑毛也变得谨慎起来，他问：“他要多少补偿？” “五万，说是还欠你家的钱。” “他欠我家的多了，哪是******五万。”黑毛骂完接着说道：“五万肯定不行，五千还差不多，当初包山的时候就几百块钱吧，这都便宜他了。” “那是，便宜他了，这么说你同意了？” “我同意什么了？” “同意把山退给村里，由村里开采。” “那是你们的事。” “关键还得您帮忙，要是退回来采不了老百姓不得吃了我？” 一直到这，和连二喜说的内容一点不差，黑毛心说，奶奶的就是连二喜没告诉我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你，起码让你出点血然后再晒你几个月，等把你的脾气磨没了再说。 现在他心里有了底反而有些急，怕失去这整治文山的好机会，想着文山欲哭无泪的样子黑毛差点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