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是非对错

    文山没有将文水的事告诉父母，当然康馨也不会说，但这件事让他现在只能等，等黑毛回来，在此之前他不能做任何事。

    “他要是跑了怎么办？”文水急于表现，想争取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跑也是个法子，文水猜的不是没有道理。

    但王心怡始终没走，不知道是不是障眼法。

    不管他跑没跑，文山还是选择等，总有事情明了的那一天，他认为时间不会长，也就是一俩天的事。

    此事并没有扩散，知情的就这么几个，采石场依旧正常运转，人们只不过奇怪那天一起来了十辆车，但最后都是空车走的，黑毛也突然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事情有点匪夷所思，打破脑袋或许人们也想不到，然而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止这一件，黑毛没跑，第三天就回来了，这不算匪夷所思，更算不上他聪明，因为工作他舍不得丢下，还有他一跑文家一追就追到了毛利身上，除非毛利也跑，但那是不可能的。

    令文山和文家人匪夷所思的是，黑毛带回来一人，一个文山打破脑袋也想不到的人。

    这个人是——毛英梅。

    如果不是王心怡夸大其词，就是毛英梅养的见好，因为她虽然眼神还略微有些呆滞，但神情已经与正常人无异。

    毛英梅一进屋就跪了下去，然后“呜呜”哭了起来。

    这哭声中有几个意思，文山闹不清，因为他的心中此刻也是百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是毛英梅第一次登文家的门，但却是这样一种方式，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

    葛琴是见过毛英梅的，虽然对她有厌恶，但也受不了这个，于是赶紧把毛英梅扶了起来，让她坐到炕上。

    毛英梅是真哭，不是那种博取同情的假哭，她哭得肝肠欲断，欲罢不能。

    即使想安慰葛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任由她哭，也许哭出来就好了。

    哭了十多分钟毛英梅才算能说出话来，哭声中她断断续续地把这个事情的开端讲了一遍。

    文家拒婚后毛利和王淑华只是觉得可惜，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王淑华还安慰女儿说：这回妈知道了，说什么都给你物色一个大学生，你放心。毛利的表态是大学生找不着中专生不费劲，乡政府就有好几个，赶明打听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

    毛英梅一时转不过弯来，但她采取的是自暴自弃，而黑毛却是把文山恨得咬牙切齿，他有很多毛病，但唯有一点从没变过，就是重视亲情，也算孝顺，所以他答应家里给安排的婚事，积极替meimei出谋划策，他想看到meimei幸福。

    父亲还是副乡长时黑毛也不敢过于造次，但当毛利当上了正乡长，特别是他被提拔为工业所的副所长之后，他开始膨胀，原先一些不敢干的事他也觉得没什么了，这时再看到meimei的自虐，他决定一定要教训一下文山，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

    几经打听，黑毛知道了文家的经济命脉就是果园，于是他决定从这里下手，让文家吃个大亏。

    五月正是天干物燥的季节，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从邬村爬过来找到了文家的果园，几瓶汽油一点，看见火起他就又从邬村跑了回去，但他没想到，大火不仅烧毁了文家的果园，连丹青山上的松树林也未能幸免，火光遮天蔽日，浓烟滚滚。

    知道自己闯祸了，黑毛这才把事情向父亲说了，毛利一听大惊失色，这哪是他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汽油瓶被发现不就完了吗？

    起初就是为了掩盖儿子的罪行，所以毛利火速派出调查组来到秀水，进到还有余温的丹青山，不为调查，只为找到那几瓶原先装有汽油的饮料瓶，毁灭证据。

    调查组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想是同被大火烧没了，毛利一听这才放心，但这么大动静总得有个说法，于是出台了那个结论意见：天火，这也是为儿子洗脱最后一丝嫌疑。

    通过这个事毛利突然想到坏事也许可以变好事，于是又自导自演了一出让派出所抓人的好戏，为的是利用农村人不懂法的弱点把文山逼出来，来求他。

    一切顺利，一纸婚约既成，这事天衣无缝，真是绝了。

    坏就坏在毛英梅怀孕上，他们父子确实不知情，但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回天无力也只有认了，不成想文山退学发现了“秀水青”，于是父子联手破坏此事，毛英梅已经那样了，他们不能让文山活得太舒坦。

    听罢毛英梅的讲述文山终于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解开了几个他心中的疑惑。

    首先是至始至终毛英梅都是不知情的，包括那次他找到她家里，她拽着哥哥说去找爸爸也并不是演戏，她到了父亲那里就被支开了，毛利和黑毛都不想让她知道真相，这不是隐瞒，是一种保护。

    其次是王心怡并没说谎，毛英梅病情严重的时候已经到了谁也不认识的地步，就算将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好转，真正的好转就发生在昨天，黑毛回去后和父亲商量了一整天，最后才想到这个办法，但有多大把握他们也拿不准，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但神奇的是，神志不清的毛英梅听完哥哥的整个讲述后明显精神了许多，然后吐了好几口鲜血，再之后就昏了过去，这一觉睡到了天明，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黑毛震惊不已，他认为已经值了，就算自己去蹲大牢能换回meimei的康复已经就是赚了，但毛英梅死活不肯，非要来，这才有了跪求文家原谅的一幕。

    这人那，什么是报应又什么是福泽，谁能说得清？

    这离奇而又合情合理的一幕就这么上演了，又有谁能分辨出这里面的错与对？

    如果说一开始是毛英梅错了，那么黑毛的做法是错上加错，然后是毛利错，毛英梅再错，黑毛又错，毛利还是错，这么多错加起来合成了文山的一个对，真的是这样么？

    如果说毛英梅一开始并没有错，倾慕是她的权利，那么错的根源到底在哪里？

    如果说有错，就把错归结在那句话上吧：你我都没有错，错的是我们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有一个错误的相遇。

    既然有这句话存在那就说明这样的事会发生很多，不止之前会发生，之后也同样存在，那么在对的时间和对的地点遇见对的人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也正因为有它的存在，人们才对生活充满向往，对爱情充满憧憬。

    毛英梅好了之后完全换了一个人，正常上班下班，对工作也很负责，过了两年她生下了一个女儿，是她和她丈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