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热血江湖
秦河飘然越过数座山峰，气流下沉，身形直坠而落。 在空际时视野辽阔，意境高远，大有一览众山小的胸怀，然而重归大地面对现实，却顿感彷徨。 飞雪城是不能回了，可怀儿仍在管教院内，还有鹰儿不知是否安好，武修院里从来不缺少鸡鸣狗盗之徒，想起苏惠与胡飞，不知道何时何地再相见，心中一阵惆怅…… 站在山脚下四处张望，莽莽苍苍的天地，竟然不知该去往何处。 此时此刻，恐怕仍有无数人在搜寻，千方百计要擒拿自己，暗想就是拼死也不能再让他们捉住了。 朝太阳初升的方向行去，逐渐背离飞雁城，脱下裂损军服，里面是件更为破烂的衣衫，索性取些黑泥在脸上涂抹，立即形同乞丐。 途中避开不少士兵和武院弟子，甚是担忧，行踪怕是已经泄露。 小村落里，恶犬紧跟在后面不停的吠，原本走向水井，见它凶恶异常，只好快步离开。 沐风遇到受伤退回城里的朱武，他仍像在天道盟里那样，以师傅的身份颐指气使，忽然心生不满，念头闪过强忍着怨恨赶在前头。 这时正巧在户农家内，听闻犬声远远的抬头一看，立马认出秦河来，陡然发出冷笑，他最近富裕得很，掏出把碎钱递给农夫，起身便走。 “不用！只是些随便饭菜，哪能要你钱！” 农夫敦厚，快步上前拉住衣袖，被他回头狠狠瞪了眼，吓得急忙放手。 秦河出了村子，边走边想着许多烦愁心事，突然感到后面有危险逼近，这种敏锐的直觉从未错过，于是赶紧闪身。 无声无息的剑从身旁刺出，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幸好反应快，轻巧的偷袭终究落空，心道好险！旋风腿回踢对方。 “是你！” “就是我！”沐风跃至一边，傲然提剑指着，“你逃不了的，认命吧！” “我跟你并无深仇大恨，为什么三番五次想置我于死？”秦河恨道。 初见他时，还没现在高大强壮，武功也不怎么样，然而一年时间未到，竟然已是个不可小觑的强手。 沐风的眼神仿似看着猎物，冷笑道：“是没深仇大恨，不过我看见你就生气，只好杀了。” “这就是杀我的理由？” “还不够的话，多加一条，你——挺值钱的！”说完剑疾如风，刹那间攻出数招。 秦河特别留意了那把剑，剑身泛蓝，俨然一泓秋水，不由得惊讶，像是先前在弟子间传得沸沸扬扬的秋水剑，想不到他获得夏季赛的第一名。 两人以快打快，不久便斗了数十回合，沐风内功似乎更胜一筹，仗着剑锋之利，不断进攻，秦河将快发挥到极致，总是在眼看无法幸免间，神奇的脱身。 晴朗的天忽然阴暗，空气中除了削飞的断草残叶，还有些许金黄色的发丝，秋水剑极其锋利，隐约散发如雾一般的气劲，无孔不入扑面而来。 突然现出数个影子，秦河绕其一圈，拍出掌后飞身即走，匆匆越过空中，不久便远在数里之外，被刑台掌劲所伤，内力不敢使尽，气息稍缓刚想划落，底下却袭来强悍的掌力。 看见地面跃起名女弟子，是姚青！心里猛然一惊，怪不得五行金刚掌如此霸道，急忙运气护住心脉，踏气迈出，刹那间犹如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上，身若飞羽瞬间疾飘数里。 觉得全身像遭受钝器重击，忍不住接连吐血，几欲晕厥。 不能落下！脑子里倏然诡异的有一个声音在叫唤，如果现在昏倒，你就只有死路一条！绝对没有人会来救你！ 秦河已听过数回这个声音，仿佛另外有一个隐藏的自己，然而并不起疑，或许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心声，危急时刻会替自己作出决定。 气息尽管十分微弱，秦河始终坚强的支撑着，迷迷糊糊中乘空又越经数里，竟远超以往所能达到的距离。 不知何时，天际变得浓云滚滚，乍一看，前方有个巨大的龙卷风，正汹涌翻腾卷起一切，蓦然惊心动魄，顿时清醒过来。 老远已感到一股吸力，身不由主的朝它飘去，急忙坠下身子，转身便往回跑，可是命运总是在玩弄，骇然间看见一个人虚悬空中，那裸露的大肚子，简直可以装进几个小孩。 是他！秦河立刻停下脚步，额头上大汗冒出，为什么想害自己的人总是那么多？非要逼入绝境不可！心急如焚，这会儿身后已飞砂走石，形成一幕恐怖的气象，完全遮蔽了天日。 熊宝功力虽强，也不敢太靠近风眼，逐渐抵受不住强大的吸引力，庞大的身躯也落在地上，似笑非笑的盯着秦河，等他自动送上门来。 罢了！宁可死在飓风下，也好过受那些人折磨！ 秦河毅然转身，看向怒卷天地的灰色巨龙，黯然惨笑，反而大步迎面走去，既悲壮更多的是无奈。 距离数丈就被强力卷进狂风中，瞬息间像被魔鬼撕扯着，翻覆倒腾，毫无反抗之力。 任由它疾速摆弄，闪电般朝着云端飞去，身边不时看见石子木片等相同命运的东西，干脆眼睛闭上，心想就此了结这一生吧，刹那间无数画面映落脑海，那许多人和许多事…… 炎炎夏日，将大地炙烤出青烟，江南诸国，百姓犹处于水深火热中，除去令人厌恶的高温，更可怕的是使人伤心绝望的战乱。 很多人以为，随着梁国分崩离析，吴国也濒临亡国后，天下该会平息了，战争打完终于能过上太平日子，可是完全想错了，无数劫难中苟活下来，只是因为还没受尽折磨。 破损的大地上，纷纷成立了许多帮派，打着各种旗号四方杀伐掠夺，饱受蹂躏的故国，又变成腥风血雨无法无天的江湖…… 烈日下的村庄，知了忘乎所以的鸣唱，树下数名流浪儿童欢笑着，不懂世事的他们围着秦河，听他讲一些他自己都记不清的故事，甚至连自身叫什么名字都忘记了。 “大黄狗，你怎么会忘记自己名字，你老家在哪儿啊？”一个瘦弱的小男孩问道。 秦河并不介意孩子们这样称呼自己，反而觉得大黄的名字似乎很亲切，摸了摸头上伤疤，极力回想，却只记得半个月前，睁开眼睛便看见山上折断的树木，地上一滩凝固的血，自己好像被人打劫过，什么都没留下，只剩光溜溜的身子，此后沿江便到达这个地方。 “老家在哪？”秦河喃喃念道，猛然迅速捉住小男孩的手，他正好奇的探出小脑袋，想掀起自己破烂的短裤瞧瞧。 “啊哟！大黄狗——放手啊！”小男孩呼痛道。 秦河觉得心里仿佛有许多恨意，可是该恨什么就是记不起来，忽然大声怒喝，一甩手愤而跃起，往远空飞掠去。 不久到个镇上，历经战火的房子十间有八间是残损的，坐在路边，拼命回想往事，然而脑子里空荡荡的，似乎根本没有过从前。 路上行人不时侧目，好心的便在他面前放下个包子，然后摇头而去，生逢乱世，每个人都有苦痛之处。 秦河痛苦的回忆，什么也回忆不起来，才是真的痛苦。 “起来！” 突然有人喊道，见是两个彪形大汉，光着膀子，裤腰上挂着把斧头。 “听不见吗！小样儿！”一人斜眼瞥着，模样凶恶，一下取出斧头。 “像是个痴汉，能不能干活？别捉回去反而养白了他！”另一人伏下脸察看。 “喂！你叫什么名字？” 秦河看了眼后不再理会，又抓头苦想。 “嗬！胆很肥啊……” “算了带回去！这样精神失常的傻愣，说不定干起活来更卖劲！” “走！” 两人拉他，缓行不久，到了座破落宅院，十余名苦工正搬运着砖石。门口歪歪扭扭写着几个难看的字。 “斧头帮总舵！”秦河念道。 “哟！不傻啊，贼眼儿还挺精的！会认字！”凶脸大汉嘲笑道，“不过，精也得干活！何四！来领人哪……” 秦河跟随来人，按吩咐挑了几个时辰的砖，夜深人静时，躺在院子里睡觉，周围横七竖八的流浪汉，都是在附近被捉来的苦力，顶着烈日干了一天活，有的人精神还很好，不住口的指着天咒骂。 凝望星空，不禁又在想，自己究竟从何而来，要去往何处？心里直觉，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还在等着自己，而不是浪费光阴在此处挑石砌砖，只为了混一顿饭填饱肚子。 恩怨情仇？倏忽间闪过一些人模糊的影子，随之头一阵巨痛，猛然坐起来，炼气基本功法自然而然的运行，感到浑身热血沸腾，体内气劲充盈，愤然伸掌拍出，轰！顿时将屋墙击垮，木材都燃起火来。 斧头帮总舵里仅爬出来一人，惊慌失措的打开院锁，匆匆跑到街上，秦河状若疯癫的跃到面前，揪住他喝道：“我是谁？快说！” 大汉见他赤目红发，简直就是个魔鬼般的疯子，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道：“我怎么，怎么知道你是谁啊……” 说着悄悄从背后抽出斧头，眼睛一花却被闪电般夺过。 “领我去看大夫！”秦河大声咆哮，斧头抵在他脖子上，细细渗出血来。 “好汉——别激动！你看起来……好像没病啊，不用看大夫……” “有！我有病！” “有吗？”大汉颤栗的瞧着，说不出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