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舞倾城月出时
郭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一天如同丧家犬一样，在了无人烟的荒林里疲于奔命。数日之前，他还是南郡城最大世家的小少爷。南郡郭家，有着六幻天师的家主。在风月天都之外，六幻就是最强大的存在，除了这些，他还有六个哥哥，这六位哥哥加上自己，并称“南天七子”。六位哥哥，都是天师，这在南郡一带传为佳话。 郭敖是郭家最小的孩子，年仅十四岁，已经是六级幻师，年老的父亲对他的期望很高，希望他能在有生之年进入风月天都，六位哥哥对他也是非常的溺爱，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恐惧是什么滋味。在他的心中，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就是无所不能的。 但是，七日前，一位烈焰天师完全的颠覆了他的生活和他的信念。那漫天的火焰，他毕生难忘！他不知道对方有多么强大，只是知道，当天父亲的脸色变成了死灰色。几位哥哥也是脸色铁青。父亲少有的在一次家族议会中将自己排斥在了门外，隐约中，他似乎听到了“三幻”这个词。 而后，而后的记忆是他一生也不敢忘记也不会忘记的，成千上万的烈焰幻师出现在南郡城下。自己的父亲登上了城楼，而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清楚的记得，和他最要好的四哥把他从家里拉出去，带着他逃跑，在空中，他回头看见了！他都看见了！那个犹如般的烈焰天师！几位哥哥正在拼命的阻拦他，郭敖甚至看见三哥早就被烧得血rou模糊了，还死死的抱着烈焰天师的大腿！ “跑！带着小七跑！”所有的哥哥都喊着这句话，他们一个个自碎了风月之魂，他们前赴后继，用生命来为郭敖争取时间。 南郡城没了，被淹没在一片火海，无数人得哭喊声，惨叫声，一遍遍的刺激着郭敖的神经。四哥带着他逃出了城，但是那个犹如一般的烈焰天师也追了出来，四哥竭尽了全力，只是还是被他追上。 九幻天师和三幻天师，这是不言而喻的结果。就在那一刻，郭敖看见了一向坚强的四哥流下了两行血泪！他也会记得四哥的话。“小七，跑，快跑！不要停，千万不要停！去风月天都！不要停…………” 四哥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烈焰天师没有在追杀他，但是成千上万的幻师在追杀着他，每日每夜他都是在逃跑，渴了，就喝路边和着泥的水，饿了，就挖树根，甚至生吃尸体。他的意识中只有一点，“跑，一定要跑到风月天都！” 一个人的世界，是凄凉的，他的眼泪早就流干了。甚至，他都不相信，自己能到风月天都，跑下去，就是他唯一的信念。直到，他遇上了那一个人，比那个烈焰天师还要可怕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缓缓的问道，对身后追来的烈焰幻师充耳不闻。郭敖抬头看向他，那个男子的容貌永远的印在了他的心中. 眼前这个人，白衣胜雪，容颜清如明月，而他的眼睛，是那么的美丽，充满了淡雅和怜悯，这不是对他的怜悯，而是对苍生的怜悯。 “郭敖。”郭敖回答了男子的话，声音确是嘶哑的。 白衣男子又说道：“先等我解决了这些跳梁小丑再说！”说完，他一飞冲天，百丈剑气倒悬在天上，明明如月，竟是以横扫千军之势扫向敌人！ 灰飞烟灭，这是那是追兵最好的写照。郭敖神为之夺，或许，这样的强者才能杀死杀他全家的仇人吧！白衣男子杀光所有追兵后，回到郭敖面前，说道：“我是风月天都的萧翰林，郭家一门忠烈，值得敬佩，这次前来，就是要带你回风月天都，你可愿意跟我走？” 郭敖自然是知道君子剑萧翰林的威名，一听到是他，立刻冲到萧翰林身前跪下。不停的叩头！“请前辈收我为徒！传我真法，为家人报仇！” 萧翰林怔了一下，摇头回答道：“我是不会收徒的，况且，报仇之事极为危险，汝为郭家最后一人，怎可冒此险！”郭敖闻言，直觉眼前一黑，以为此生报仇无望，只是，下一刻，一个疯狂的念头出现在他脑中。 萧翰林见郭敖低头不语，正欲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郭敖突然抬起了双手，按在了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郭敖不断的惨叫着，鲜血不断的从指缝间流出！ 就连萧翰林也惊住了，一伸手拉开郭敖的手，却看见一张血rou模糊的脸！萧翰林惊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郭敖甩开萧翰林的手，惨然道：“我现在容貌毁了，怕是不会再有女子能看上我了，郭家的血脉自我这，就断了！哈哈哈哈哈哈，为了报仇，我什么都不管了！哈哈哈哈哈哈…………” 郭敖发疯似的笑着，却笑得萧翰林心里发慌，最后，他不得不叹道：“我虽不能收你为徒，但是我的恩师可以收你为徒。你跟我走吧！” 听到了萧翰林这一句话，郭敖血rou模糊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笑容，然后，下一刻，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静竹园 陆凡呆呆的坐在屋里，看着眼前的棋盘，想了一会儿，小手抓起一颗白子，放在棋盘的左上角，然后他问道：“仙芸jiejie，这样可以吗？”陆凡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正是客居在戒指里的那位。女子姓霖，名仙芸，自从陆凡知道她的姓名后，一直叫她仙芸jiejie。只是霖仙芸不让陆凡把自己的消息透露给别人。 听了陆凡的话语，坐在棋盘对面的霖仙芸没好气的说道：“你下棋还会问你的对手可不可这么下吗？”陆凡嘻嘻的笑着，却不作回答。 “小凡，小凡。”窗外青雪踮起了脚尖朝屋里望来，霖仙芸妙目一转，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了。然后，就见到青雪风风火火的闯将进来，疑惑的看了一眼陆凡和棋盘，水灵灵的眼睛转了一圈后笑道：“小凡，翰林哥哥回来啦，还带回了一个很好玩的人，正在拜师呢……” 郭敖没有住在男弟子居住的守静堂，也没有住在相隔一个竹林的静竹园，而是在竹林中重新建了一间小竹屋，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不只因为他那毁容的脸，更是因为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煞气，每当靠近他的人都会感到一丝冷意。 青剑看到他时，也只是微微颔首，至于郭敖的资质，他也不是太看好，总的来说，郭敖的到来没有给傲月岛的人带来多大的影响。 午时，郭敖坐在了门前，看向远处的守静堂和静竹园，炊烟袅袅，一缕缕青烟飘向了远方，郭敖苦笑了一下，回身进屋，拿起了屋里的一个包裹，从包裹中拿出了一个已经发黄发硬的馒头，这是回来的路上，萧翰林买给他的，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什值得他珍惜的话，或许，就是这个馒头了，他清楚的感觉到，萧翰林那冷淡的态度中，却带着一丝关心，就算在如此寒冷的时刻，萧翰林给予的一丝温暖，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失落的坐回椅子上，郭敖看着发黄的馒头。久久无言，他是一个本该死的人，现在活了下来，也只是rou体活了下来而已。 “谁！”郭敖突然暴起，在不断的逃跑的路上，他早就学会了捕捉一丝一毫的动静。郭敖暴起，拉开了门，一爪探出，抓住了门口的一个人，拉到屋里，定睛一看，竟然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郭敖错愕了一下，放下了小男孩，小男孩竟然也不怕，笑嘻嘻的叫道：“怪哥哥，我来给你送吃的啦！”说完，举起了手中的食盒，或许是太小了，举着食盒后竟然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了。 郭敖看着小男孩，目光中异彩连连，问道：“是谁让你送的？” 小男孩说道：“我和师姐见你没有去吃饭，怕你饿了，所以呀，我们偷偷留了点，给你送来了！”小男孩明亮的大眼睛中闪烁着纯洁的光芒，让郭敖有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谢谢。”郭敖接过食盒，轻轻的打开，久违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郭敖的眼中湿润了。他看着小男孩问道：“你叫什么？” 小男孩嘻嘻笑着：“我叫陆凡，现在是你的师弟哦！好啦，师姐还在外面等我呢，我要走啦！”说完陆凡跑向了门外，出门时还回头说道：“明天要来吃饭啊！”然后笑呵呵的跑了。留下一个郭敖，久久无言…… 春去秋来，眨眼间八个寒暑，对于一个天都来说，八年不过一瞬间，但是，对于一个孩子，八年却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八年间，风月天都与烈焰天都开战，八年间，老风月城主青峰退位，让位萧翰林。然而，更为重要的是，八年间，我们的陆凡长大了。在这八年间，很多人来了又去了，或多或少在陆凡的生命中留下了印记。八年来，郭敖始终没有走出那间屋子，只有陆凡和青雪敢过去找郭敖聊聊天。 萧翰林接任城主后本来很少能回来，但是八岁那年，陆凡大病了一场，萧翰林花了一年，走遍了风月大陆的每一寸土地，找了数不清的名医，才把他救了回来，从那以后，萧翰林就一直和陆凡住在一起，接任城主后也没有离开。 八年后，陆凡已经长成了十四岁的少年，因为那场大病的缘故，他显得有些瘦弱，而且萧翰林六年来的言传身教，使得陆凡的眉宇间带上了萧翰林的那份淡雅。此刻的他将碗里的药喝下后，空碗递给了藕圆，苦笑着说道：“藕圆姐，这药能不喝了么，当真苦死了。” 藕圆摇头道：“少主心中自知，何必多言？”藕圆收了碗，痴痴地看了陆凡一会儿，才转身出去了。 “小凡，小凡！”一阵清脆如黄莺的女声从门外传来，顷刻，声音就到了院内。陆凡笑了起来，来人不是青雪是谁？八年了，青雪也长到了十六岁，出落的犹如天仙下凡。 “师姐，有事吗？”陆凡笑呵呵的看着青雪，在他的印象中，青雪的美貌更在青城之上。 青雪叹了口气，恼道：“娘真的讨厌，要我去月仙池去修炼，恐怕两年都回不来了。” 陆凡微微一笑，看着青雪的脸，说道：“这不是很好嘛？”青雪不满的找了一张空的座椅坐下，“月仙池里的不是老头就是修炼疯子，一点意思也没有，小凡，我不想去。”说完，她怒视陆凡，“还有你，八年了，居然还只是五级幻师，当真慢无可慢！” 陆凡眼中闪现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神色，说道：“师姐，我的事你不用cao心了，我自有分寸。” 青雪仿佛xiele气，不再说什么了，最后，青雪看着窗外渐渐下沉的夕阳，黯然地说道：“小凡，我们要两年不能见面了。小凡，今晚，我们去观月台看月亮吧！” 陆凡点了点头，招呼了藕圆一些事宜，就随着青雪出去了，藕圆只是幽幽的应了一声，做自己的事去了。 望月台，风月七景之一，坐落在望月殿的天泽岛上，从傲月岛到望月岛有数百里的路程，幸好青雪早在一年前跨入了九幻天师的境界。 青雪是风月天都出名的天才，不仅拥有幻月的风月之力，还是七大名剑青锋雪舞剑的主人，年纪轻轻就踏入了天师的殿堂。当然不是陆凡这个只是半弦神月，还在幻师上苦苦挣扎的小弟子可以比的。 一路御剑而去，青雪载着陆凡，两人在夕阳下，没入了灿烂的余辉中…… 望月台的美不是语言能够形容的，传说，这里是里月亮最近的地方。当陆凡和青雪落在台上时，明月早已照亮了星空，月光铺成了银色的地面，望月台下方的山壑间，变成了一片银色。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还记得小时候，jiejie带我来过一次，也是这么美。”青雪神色迷离，喃喃道：“小凡，我跳舞给你看。” 陆凡笑了，说道：“好啊！能看到你的舞，也不知是多少人所奢望的，却是要便宜了我这个臭小子！” “尽会油嘴滑舌。”青雪嗔道：“你也不知道看我跳过多少次了。”说着，青雪从望月台上一跃而下，空中翻转了一圈，脚踏浮云，在白如雪的山壑间起舞。 青雪朱唇轻起，轻轻地吟唱，唱一曲穿过了群山万里，穿过了山河纵横，穿越了时间，多少年后，陆凡回想起来，还会泪流满面。从此，就算是山无棱，天地合，也要一起走过。 青雪的舞，在山间月下，云破月来，素手轻摇间更见风韵。或是飞旋，飞舞的裙层层叠加，飘舞。或是一跃而起，绿色的一群宛如孔雀开屏。或是回眸一笑，月光下更显婉约。一舞倾国，一笑倾城！ 不知过了多久，青雪才回到望月台上，她略带忧伤的看着陆凡，喃喃地说到：“小凡，明天我就要走了，你要好好修炼，记得我们的约定，我们要走遍大陆上的每一寸土地。” 陆凡咬住了嘴唇，郑重的点头，“师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成为风月天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