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灯千里尽读君，故人不再阑珊处
青雪的言语，是那么的坚决，像是冥冥中注定的誓言，在说出这一句的时候，青雪突然想起了曾经和陆凡的约定。 “北海之上，极北之光。南方十万大山中，抵天峰。东临东海，海上的风月之舞。西方雷泽，天雷灭世之景。还有，神木天都的生命古树，相传高达百丈，还有还有，玄冰天都的冰之都冰城。还有还有……” 那一年，大雪弥漫，两人在城楼上的誓言，千山万水的雪，为他们鉴证。 “好！我带你去。”陆凡的诺言，是青雪忘不了的愿望，那一年，只为了陆凡的诺言，她不惜舍弃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从此堕入红尘不愿放下，天南地北，沙场热血，她不曾道过一声苦。 相守一生，这是青雪最不起眼的愿望，也是最大的愿望。 季暮商将青雪所有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虽然她不知道公主说这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想到青雪对陆凡的情感，她也有些感动，可以说为了陆凡，青雪舍弃了一切，甘愿跟随在他吃苦。 “对了，公主知道你们就要成婚了，托我送了一件礼物给你。”季暮商想起了什么，素手一翻，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出现在她的手上，说完就递给了青雪。 青雪脸上飞过一抹微红，小声道：“玄公主太客气了。”青雪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只见是一颗小小的明珠。不由得怔了一下，她看不出珠子的材质，但是想来既然是玄冰公主送出的东西，应该不是什么次品，但是她却看不出这是什么，只好问季暮商。 不料季暮商也摇了摇头，道：“这颗珠子是公主从她老师大祭司那里求来的，至于用途我也不清楚，公主说了，青师妹只要将它佩戴在胸前，总有一日会明白它的用途。” 青雪依言点头，将明珠收下，轻声道：“替我谢过月公主了，改日我与小凡一定登门拜访。”说着青雪想到倘若他们一起登门拜访，必是陆凡带她游历天下的时候，只是这拜访，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想到这里，青雪不由得又觉得意兴阑珊。摆了摆手，说道：“先不说了，好了，我们去江宁吧。”旋即，她起身，转身推开门出去。季暮商看了一眼青雪背影，低声喃喃道：“公主啊，你为何将这颗问情珠给她呢？”说完，她也起身，随着青雪出城。 是夜，就有消息传出，风月天都的青雪公主在江宁与二幻天师一战，身受重伤，消息传遍天下，只有之情的人知道，这是她的计谋。 …… 远离水灵仙庄数百里的地方，玄冰天都的境内，一座小镇上一座小庄园易主了，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逃难的人实在太多，不少富商也逃过来，买下了庄园，这些都不能引起周边镇民的重视，他们饭后的谈资，都是未名湖对岸的那一场旷世大战。 夜渐渐的深了，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被买下的庄园中使出了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向镇外的未名湖畔。 夜色迷蒙，初秋的夜里，一丝凉风吹过，将白日的闷热吹散。马车停在了未名湖畔，从车里出来了两女一男。他们出来后，四处看了看，男子对着车里道：“舞儿，我们到了，出来吧” 车帘再一次被挑开，一抹嫣红从车内出来，她缓缓抬眸，眼神中有一些迷惘。 来人正是陆凡和墨舞，他们离开水灵仙庄后，一路北上，不久之后就到了这里，他们买下一座小庄园，住了下来。这一夜，是未名镇上镇民的头七祭日。 墨舞在陆凡的搀扶下，缓缓来到湖水旁边，她缓缓的跪下，小声道：“小凡，将东西给我。” 陆凡颔首，他一翻手，一盏莲灯出现在他手上，轻轻的递给墨舞，墨舞接过后，缓缓俯身，将莲灯放入水中，继而，陆凡又祭出一盏莲灯，如此循环直到临近的湖面上飘满了莲灯，幽幽的灯火，在平静的水面上，美丽而又诡异。 “未名镇上有一个传说，相传冤死的人，他们的魂魄就会化成天地间的游魂，在世间飘荡，不肯转世，只有为冤死的人放下一盏莲灯，这盏莲灯会载着他们的魂儿，一直渡道奈何桥边。”墨舞的声音如梦中的呓语，带着微微的哽咽。湖面上已经飘满了莲灯，陆凡知道，这些莲灯，是墨舞花了数天的时间，一个个折出来的。每一盏灯都浸满了墨舞的泪水。 “这里一共两千六百二十四盏莲灯。”墨舞缓缓起身，差点栽倒，陆凡连忙扶住，风月之力默默的修复着墨舞的膝盖。墨舞没有理会，而是眼含热泪，望着一望无际的莲灯，飘满了湖面，凄凉的美丽，充斥在心头。墨舞靠在陆凡的身上，含泪道：“走吧，走吧，莫要留恋人世，早过忘川，奈何桥上莫要回头……”墨舞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陆凡搂住墨舞的肩膀，他的眼中也微微发涩。只见眼前的莲灯都在岸边徘徊，似乎是不愿离开。陆凡长叹道：“走吧，都走了吧！ 一阵风吹过，一望无际的莲灯才缓缓飘向了远处，墨舞含泪抬眸，凝视着远远离去的莲灯，在水天相接的地方画出了条明亮的线条，那恍惚中，她似乎听到孩子们的笑声，渐渐远去。那一刻，墨舞笑了，含泪的笑了。漫天繁星，伴随着月色，将未名湖染成了银色。 陆凡却是沉默了，未名镇的惨剧，只是一个开始，他已经知道，烈焰风月两大天都已经开战，还会有更多的人会死，还有有更多无辜的冤魂。 自此听到这个消息，陆凡就有了打算，只是今日，另一个消息传到他的耳中。 青雪重伤！ 若不是要帮助墨舞放莲灯，陆凡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的心就飞走了，此刻看着莲灯远去，陆凡暗自叹息，他知道，是时候和墨舞告别了。 “你们留下，我有话要和你们小姐说。”陆凡转身对身后的筱燕和筱蘋说。两人不敢反对，陆凡揽住了墨舞，一飞冲天。 星月下，千山万水都在脚下飞逝，很快，陆凡就带着来到镇外的山坡上，他落下，落在月光最皎洁的地方。银白色的月光，将两人染成了银色。 “舞儿……”陆凡轻轻松开怀抱，之前御空飞行，高处不胜寒，墨舞失去了修为，陆凡就她抱在怀中，用风月之力保护着她。 “在为我唱一首好不好，在为我舞一曲好不好？”陆凡小声问道。出奇的，墨舞没有惊讶的神色，而是嫣然一笑，答应道：“好……” 旋即，墨舞脱离了陆凡的怀抱，走向了明媚的月色，在山间月色下，墨舞更显得圣洁。只见她突然张开了双臂，眉间的犹豫在那一刻一扫而光，绝美的笑意浮现在她的眉间，陆凡顿时呆住了，倾城一笑，墨舞此刻的美丽，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小凡，让我为你舞一曲，为你歌一曲。”墨舞朱唇轻启，那一刻，天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月色也为她沉醉。 “销魂谣，销魂谣，一曲销魂，为谁情醉……”陆凡低声喃喃自语，那一刻，墨舞的声音缓缓响起。 “盼你暮暮又朝朝，任风任雨咆……”墨舞的歌声响起，回荡在天地之间，那一刻，她舞起，舞动漫天的流月，清风明月，为她痴狂。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墨舞舞在山间月下，是流风回雪的轻盈，是青云闭月的明媚。月影凄迷，露华零落下，她的舞，成了这世间唯一的色彩。 柳腰轻，莺舌啭，逍遥烟浪谁羁绊。陆凡痴迷的看着墨舞的舞，那不是人间的盛景，她的舞，舞尽了千年的哀怨，舞尽尘世的哀歌。 销魂谣，销了陆凡的魂，墨舞的每一个动作，都被陆凡深深的刻在脑海中，最终，歌唱了一遍又一遍，舞，舞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墨舞再也坚持不了，软到在地上。那一刻，她已经满含热泪。 “小凡……不要离开我。”墨舞轻轻的呼喊着，青雪的消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也知道，今夜，就是陆凡离开的时候，她之所以舞了一遍又一遍，之所以唱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想让这舞终结，不让这歌完结，因为那样，陆凡就会离去。 墨舞的叫声，犹如杜鹃啼血，深深的刺痛了陆凡的心，但是那一刻，陆凡还是站了起来。 “你要走吗？”墨舞小声问道，她的眼神中，陆凡看到了深深的绝望。 “是的……”陆凡转过头去，看着这山间的月色，依稀皎洁，却充斥着悲凉。他不敢去看墨舞，只怕一看到墨舞的眼神，他就不敢离开。 墨舞咬住了嘴唇，她艰难的起身，凝视着陆凡的背影。小声道：“你是不要回易州城？” “是……”犹豫了一下，陆凡回答道。 “那么，你是去见她吗？”墨舞的内心此刻乱了，香汗淋漓，秀发贴在了她的鬓角。 “是！”陆凡一狠心，决然道。 “那……”墨舞起身，追随在陆凡的身后，突然道：“你带我走吧！” 带我走吧！ 陆凡身躯在那一刻微微一颤，但是下一刻，他又恢复了宁静，摇头道：“外面，已经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回去吧，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回来看你的。” “不！”墨舞决然道，陆凡心头一阵烦躁，迈步就走，瞬间就走出了一丈远。 墨舞眼神中闪烁一丝坚决，月色下，她缓缓站起来，追着陆凡的身影，一路小跑，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回去！”发现了墨舞的行为，陆凡皱眉怒喝一声。出奇的是一向温软的墨舞，此刻竟是那么的坚决，她眼中含泪，坚决道：“我不！”语气中竟然还有小女孩受气时撒娇的意味。 陆凡心中一痛，站住了身影，墨舞见状，小声道：“你带我走吧……” 带她走！ 陆凡闭上了双眼，此刻他多想带墨舞走，可是，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陆凡睁开双眼，眼神中的软弱在那一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决。 “对不起，墨舞，我陆凡从始至终，都不曾爱过你，我爱的，只有青雪……”陆凡不敢回头，他说出这一句话，只是为了绝了墨舞的念头，他不敢回头看墨舞伤心欲绝的身影。 但是，墨舞却不为所动，聪明如她怎会猜不透陆凡这个蹩脚的借口。她缓缓开口，口吐兰香。 “你，带我走吧……” 这一声，仿佛一记惊雷，轰在了陆凡的心头。 痛！无与伦比的痛，陆凡捂住了心口。那一刻，他多想回头，抱住墨舞，告诉他，他会带她走。但是，他不能，不说外面的危险，单说墨舞的身份，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跟在他身边，更重要的是，他迈不过青雪那一道坎！ 陆凡不再说话，那一刻，他祭起了天歌踏月剑，冲天而去，他怕在这样下去，就会带走墨舞。 墨舞怔怔的望着远去的陆凡，月色下，陆凡的身影在月色下渐行渐远…… 两行泪水，悄悄的划破了娇颜，她失神的站立着，小声道：“愿君心，知我心，浮华空，忆成重，此生愿做，蒲草随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