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节:原来是个官
求收藏、推荐! ****************** 苏氏笑了笑,倒也没有避嫌的直接问道:“我看风公子彬彬有礼,儒雅不俗,倒像是个读书人。不知风公子是不是家中有什么变故,怎么看你如此面色不济?” 她这样一问,风清扬的眼圈便红了,叹声说道:“大姐见识甚是,小生确实是个读书人。只是愚弟不才,读书不精再加上时运不济,导致家道败落,才会沦落至此,说起来真是痛哉,裴哉!” 他这样咬文嚼字的说话,弄得苏氏很不习惯。虽然自己的男人生前也是秀才出身,可张口闭口却都是一些家常话语,哪有像他这样酸溜溜的卖弄文采。一时间竟弄得苏氏不知再说什么,也就微笑着没有言语了。 可是那风清扬却顺时打开了话匣子。许是北雪一家热滚滚的饭汤令他暖了胃。当下也就对自己的身世不再隐瞒,掏心掏肺地说出了实情。 原来,他并非不想求取功名,而是不能求取,无法求取。 这风清扬并非凇州本地人,风家曾祖父曾是举子出身,当时官至户部侍郎,所以风家是以诗书传家之道,当时也算是显赫一时的书香世家。 等到了风清扬父亲那一代,便赶上了文运衰竭,由此家道中落。风父几十年间不曾考上秀才,没有官做不说,甚至妻妾们连个儿子都没有给他产下。 眼看着风家就要断了后,风父心急如焚。家道中落,后继无人的尴尬境地,让他在亲戚朋友面前失足了面子。而亲朋好友也都视他为灾星,避而远之;左邻右舍更是白眼相对,不屑交往。 当时,风父在家以教书勉强为生,年复一年,不曾中试,心中积怨多年,甚至已经放弃。一直到他四十五岁那年,虽然秀才还是没有考上,可风清扬的到来,终于让他看到了一点希望。 在风清扬十五岁那年,风父已经年逾六旬,眼看科考无望,做官无门,深以为耻,更觉得若是有朝一日去了地下无颜见祖列祖宗。被人耻笑半生,更是不服这口气,便一咬牙卖掉祖宗房产,为儿子捐了一个候补县令。这样一来,虽然自己此生没有当上官,但有生之年终于见儿子穿了官服,觉得自己在祖宗面前也算是有个交待了。 苏氏叹了一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北雪却想,既然捐了候补县令,这人怎么还落到如此田地,忙又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风清扬看出北雪的心思,苦笑道:“我父只知捐官,却不知道捐来的毕竟是虚的,只有补到实缺,才算货真价实的县令。按规矩,捐官之人先到吏部报到,然后抽签分发到外省候补,一旦有官员调任或离职,挪出空缺,才可以补缺实授。” 北雪忍不住问:“那风公子是没有补到实缺?” 凤清扬一拍大腿,连声痛呼:“当时家父说,既然捐了官就不能坐守家门。否则不但补缺无望,连捐官的钱也白扔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去碰碰运气。于是我就与父亲先是到京中投供,结果抽签分发到了凇州。本还想着凇州是富庶之地,想来不错。结果我们千里迢迢南下,行至凇州境内,一打听才知道,等凇州府衙候补捐官的人不下百人。有的人等了三十年还没补上实缺。” “三十年?”众人皆大惊失色。 “是啊!”风清扬很悲痛地点头,“我父见此情景是又气又急,一家本已山穷水尽,濒临绝境,就连衣食也无着落。更没有打通关节的银子。情急之下,就一病不起了。”他叹了叹又道:“后来父亲捱过一段时日,便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弥留之际,紧紧抓住我的手,连声哀号:愧对祖宗,愧对祖宗啊!” 一家人听了风清扬的遭遇,无不感到官场黑暗。 风清扬继续道:“不瞒大姐,葬父已经花光了我身上所有的银两。时至今日我的腹内已经三天没进一粒米。本来想着今日去寺内求上一签,看看日后怎样,结果回来的时候,腹内抽搐,饥寒交迫,脚下一滑便栽了个大跟头,幸好有大家家中两位好心人相救,不然我今晚岂不是要冻死街头了!” 听到此处,苏氏不由也是一叹。她本想帮风清扬一把,怎奈自己这一家人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有何能力去帮助别人。话到嘴边,也只好吞咽了回去。 北雪却眨了眨眼睛,思索半晌。 其实这捐官一说,史来就有。据说秦始皇二年,飞蝗成灾,颗粒无收,天下大饥。便有人给秦始皇出主意:凡平民百姓缴粟千石者,拜爵一级,多多益善。此例一开,富贵者莫不是惊喜万分,踊跃响应,缴粟纳粮,论价买官。由此化解了一次天下动乱。但官场从此便多一途径:有钱就可买官做,称为捐官。 自秦之后,汉唐宋元等朝,历代捐官标准各不相同,但都沿秦代成例:国家有难,就可捐官。延到清朝之时,似乎更盛。 于是北雪就带着疑惑问风清扬,“风大人,朝中可以捐官,难道不是国家有难时才可以吗?现在朝中安定,四海升平,为何还可以捐官?” 风清扬却频频摇头,“非也!我朝并不安定。” “并不安定?”大家都有些意外。这朝中一没有外寇入侵,二没有民间造反,三没有官员不服天朝管教,又哪里不安定了。 风清扬喝了一口热水,才若有所思道:“你们不知,多年来我朝一直在镇压前朝遗民,虽然没有惊动天朝军营,但也一直调兵谴将兵火不熄,如此一来,自然是急需筹急饷银以充军用。用了捐官之法后,屡屡收效甚好。而且到了南风国先帝时,更是把捐官标准列为条文公诸于世,常年实施。所以世人趋之若鹜,相沿成习。于是这捐官之事更是蔚然成风。”说罢,他再次叹了一声:“捐了官虽然可戴官帽,着官服,见面以官衔相称,享受各种虚誉,但却无地可辖,无公可办。绝大多数候补终其一生也从未享受过升堂理事,执掌权柄滋味儿。甚至有慕虚荣的人家,倾家荡产出资捐个官,而后却无官可做,沦为乞丐,穿着官服倒死街头。” 风清扬说到此处,面露尴尬之色。似乎这就是他以后的下场,于是便打住话头,一个劲儿地喝手中的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