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节:雪中借宿
北雪想着,晚上一定不能连夜赶路。别说是从兢山到三河镇根本没有官道,就算是有,这一家人老少不齐。最小的胡桃才五岁,就算能经得起长途跋涉,那也经不住夜里刺骨的寒风啊! 为了一家人的安全,为了让弟妹少受点苦,北雪必须想个办法,使一家人今晚有个落脚之地。明天天亮之后,太阳出来了,一家人再踏雪而行,那样也更容易一些。 主意一定,北雪便打起了大饼店老板的主意。 细看这位老板,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有些花白,精瘦的身形,背部有些微微弯曲着。但无论是从面相,还是从举止上看,都是那种极质朴的人,浑身上下透着实在。 北雪决定赌一赌。 她笑着上前问道:“老伯,明儿就是年三十了,您不回家过年吗?” 老汉微微一笑,“就我一个人,过什么年啊!一个儿子不在本地,所以我在哪过年都一样,准确的说,这店里就是我的家。”他望了一眼窗外冷冷清清的街道,有些落寞地说:“你们没看到吗?这一条街上的店铺,家家户户都关门回家过年了,就我老汉一个人的饼店还开着门。” 原来是一个清苦孤单的老人。 “这样啊,那老伯您贵姓啊?”北雪再问他。 “姓苏。” “咦!”北雪眼睛一亮,终于被她找到了与这老汉的共通处。不由眨着亮闪闪的大眼睛说道:“原来老伯与我外祖家是本家,我外祖家也姓苏,而且也在这兢山县住过。” “是吗?”老汉颇感意外,转头看了苏氏一眼,“你也姓苏?” 苏氏站了起来,“姓苏。我的祖上一直住在兢山县的望门胡同,一直到我十一岁时,才随着父兄去了三河镇。这样算来,倒也二十几年了。” “哦?”老汉又问:“那不知祖上怎么称呼?” “祖父苏卓,以做伞为生。望门胡同的“伞生源”店铺,就是爷爷开的。父亲苏子龙……”说到这,苏氏脸现几分难堪之色,尴尬道:“父亲这一生倒没什么作为,不想接着爷爷做伞的生意,又读书无门,赚钱无路,所以碌碌一生罢了!” 苏老汉寻思了片刻后,突然眼睛一亮,忙问:“你爹莫不就是那个拳打县太爷儿子的苏子龙吧?” “正是。”苏氏不好意思地微笑道:“也正是因为那事儿,我们家才在兢山县住不下去,所以才举家迁到了三河镇。” “哎哟!”苏老汉一拍桌子,连声道:“原来你爹就是苏子龙,佩服,佩服啊!当年那县太爷的儿子简直就是咱们兢山县的一个败类,老汉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就没有见过这样欺男霸女的人。走在街上看到什么东西顺手就拿,从来不给银钱。就连人家的黄花大闺女,他也可以顺手就抢。那些年,咱们的兢山百姓可被他害苦了,真是多亏了你爹为民除害啊!” 按苏老汉这样一说,这苏子龙还成了大英雄了。北雪可是从未听自己的母亲提起外祖父的过往。而且从苏氏的口气似乎也听得出来,她对自己的父亲不太愿意多提。 “哪有为民除害,就是一时鲁莽罢了。”苏氏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有,有!”苏老汉点头如捣蒜,“当年有多少人深受县太爷儿子的苦,但是身为布衣百姓,敢怒不敢言,有苦无处诉,若不是有你爹这样侠肝义胆的人出来寻个公道,那个败类还不知道要为非作歹到几时。” 苏氏又笑了笑,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苏老汉也就只好收敛了兴奋之色,瘪了瘪嘴没说话了。 北雪却不想因此而冷场,忙上前对苏老汉道:“苏老伯,既然咱们是本家。您能不能今晚就收留我们母女几个,不用床不用铺,我们就在您这店内待一待避一避风寒就好,明天天一亮,我们立马就走。” 苏老汉望了北雪一眼,一点犹豫都无,就笑道:“怎么不行?我平时也在店铺后面住,后面还有两张伙计住的床,现在他们都回家过年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其余人可以将桌子拼在一起,铺点被褥委屈地躺一下也好。” 没有想到苏老汉答应得这么痛快。 此时北雪的小嘴就像抹了蜜似的,一会儿夸苏老汉心地好,一会儿又夸他年轻,紧接着又说好人有好报,苏老汉的大饼店明年的生意一定红红火火。 虽然知道这小丫头都在在拍马屁,但一直没有儿女在身侧的苏老汉还是眉飞色舞,很是高兴。 晚上,苏老汉临睡前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北雪带着胡桃一床,苏氏带着北川一床,分别睡在以前伙计睡的床铺上。苏老汉怕她们嫌弃,还特意拿来干净的床单,以供他们换上。 而北焰则像值夜的人一样,睡在了前厅。床就是几张桌子拼凑而成的。铺上一层厚厚的稻草,上面再铺一层棉褥,倒也舒服得很。 刚躺下一会儿,北雪就听到胡桃和北川都传出均匀的呼吸声。而苏氏那边传来的,却是时深时浅的叹息。 “娘,睡不着吗?”黑暗中,北雪侧转身子,面向了苏氏那一侧。 苏氏又叹了一声,“是啊!睡不着。”话语中似乎满是心事。 “是换地方不习惯?还有在想什么事?” “都有了吧!”苏氏也转了转身子,又为北川盖了盖被子,才道:“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我们一大早晨就出发,也不知道天黑之前能不能赶到三河镇。桃子和川儿年龄小,走得慢,也不知道这山路好不好走。再者……”说着说着,苏氏就没动静了。 “再者您是不是怕没法和爷爷奶奶交待?” “是啊!”苏氏烦躁地又平躺了身子,“这可怎么让我向他们开口。你爷爷若是怪我,我也无话可说。你大姑虽说守了寡,可二十几岁的年龄,一朵花似的。若是好好的回了三河镇,日后还是有望再嫁的。还有你爹,平时壮得像头牛一样,你爷爷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他的大儿子会这样一去无回。” 说到伤心处,苏氏又抹起了眼泪。 “娘!这样不能怪您呀!” “话是这么说,就怕回去之后,情况就不同了。” 北雪在黑暗中望了望苏氏,转了转眼珠不明白她的意思。会有什么不同?大姑北玉秀那么年轻就守寡,大家觉得可怜。那自己的娘也是一样很年轻,也是一样守了寡,难道就不可怜吗? 难道她回三河镇之后,不但没有人同情她,还会有人欺负她? 北雪有些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