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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罗马(2)

    罗马皇帝的宫殿里的宴会经常是白天连接着夜晚,又从夜晚传递到白天的,但皇帝,或者皇后,皇太后等最上位者,却不一定会会出现,毕竟这些宴会都往往有着某种含义或者目的的,贵族,议员们聚在一起,在音乐与美食的掩护下交换各种各样的讯息,谈判,交易,将笑容投向自己的上司或者将嘲讽丢给自己的下属,还有向自己的敌人示威。被抛弃的可怜虫可以从他日益减少的宴会邀请,尤其是皇帝或者皇太后的,清楚明白地了解到自己的窘境;而新贵们也可以从不断向这数量与质量上增长的邀请确定自己已经获得了幸运女神的垂青,当然,也要懂得分别邀请的类别,一个由某个派别的主人发起的邀请,往往意味着他同时伸出了将你拉入自己队列的手,你必须睁大眼睛,一次接受与拒绝说不定就可以结束一个家族,尤其是现在——元老院,皇帝,皇太后三分罗马的敏感时期。

    所以很多贵族在看到那个不够精美甚至有些简单陈旧的三塌餐厅里看到皇帝,皇后,皇太后一起出现的时候都不禁为之惊讶,要知道自从尼禄毒死了自己的异母弟弟,令皇太后失去了最犀利的一柄武器后,他们再也没有一起出现过,而皇后因为受到了皇帝的冷遇,甚至扬言要与其离婚的缘故,也很少踏足皇帝会出现的场合。但今天,确确实实地,罗马帝国最为尊贵的三个人出现在同一个三塌餐厅。

    皇太后阿格里庇娜今天的衣着一如既往的华贵,鲜红丝绒的外袍腰部以上敞开着,里面是不论男女都会穿相当于希腊“基同”的筒形衣“丘尼卡”,它是石榴红色的丝绸,上面有着金线刺绣,或许是某个罗马的神,但是没人敢仔细去看罗马皇太后的胸部,外袍的下摆露出长及脚面的筒袍“斯多拉”,它同样是石榴红色的丝绸,不过它的边缘缀满了黄金与珍珠镶嵌而成的玫瑰图案。皇太后的头高高的抬着,深褐色的头发被盘起来,这个四十余岁的女人保养得非常好,脖颈眼角都没有皱纹,眉眼乌黑,皮肤雪白,嘴唇异样的红,当它抿起来的时候,好像匕首在那张光洁面孔上划出的一道血痕。

    与她相比,皇后显得十分朴素,她的外袍是白色的,镶着三道很窄的金边,看不见里面的衣物,因为她披了一条过大的白色羊毛披肩,几乎将整个人藏在里面。她紧紧地抓着皇太后的胳膊,像是保护者又像是在寻求保护,

    皇帝尼禄已经换过了衣服,不过也是紫色的长袍,里面的筒形衣“丘尼卡”是象牙色的,长至膝盖,没有刺绣的镶边,腰带与鞋子也是简单的黑色皮革,黄金与象牙的方形搭扣,爱好华丽衣物的皇帝居然形象大改,不由得所有人在看见他的时候都有些迷惑,除了汨罗——那个继承了他父亲的贪婪狂妄以及老师的阴险无耻的混蛋小子——按:某元老院议员语。

    但不可否认的,他是当今罗马皇帝最好的朋友之一,今后还是罗马的财务官—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假如皇帝没有赐予他更好的职位的话——他喜悦地获得了躺在皇帝身边的殊荣,皇太后与皇后被皇帝毫不客气地赶去左边的长榻,贵族们被安排在长榻边的矮座上,或是索性席地而坐,右边的长榻空着,人们不禁窃窃私语,好奇着那位竟敢让皇帝等候的客人,几乎都要按捺不住地开口询问今天尊贵的主人了。

    幸好很快地,汨罗满足了他们的愿望,在依照着当时的习惯,向着奥林匹斯的众神,罗马的皇帝,皇太后与皇后送上了甜蜜繁复的赞美之后,他平静无比地告诉众人,右榻未来的客人正是那位很多人知名而从未谋面的术士,那个曾经属于已死神祗的名字引起了一阵更大的私语声,洛基的美丽与强大在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在拉金与汨罗回到罗马之后,人们以为他也要随之出现,却始终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消息,只有几个人隐约知道与巨龙有关,但是除了亲眼见过白龙真身的拉金与汨罗谁也不敢相信巨龙能以人类的形象出现。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奴隶走了进来,他低声向汨罗禀报,然后喜悦的神情出现在年轻贵族的面孔上,所有的人看着他小声地对奴隶嘱咐了一番,奴隶飞快地跑了下去,然后皇帝从坐榻上坐起来,殷切地看向门外。

    这下所有的人都知道是谁要来了,于是除了皇后之外,每一双眼睛都集中在那人将要出现的地方。

    “我亲爱的孩子,”美艳的阿格里庇娜悄悄地说道:“不要这样鄙视你丈夫的客人,那样会令他不快,而且听朱尼厄斯说,我们今天的客人是个既便是维纳斯神也要为之倾倒的美男子。”

    皇后皱起眉头,同样悄声地回答:“尊敬的母亲,我讨厌那个汨罗,还有他的那个奴隶老师,他们污秽的好像暗渠里的泥巴,能与之相处的也只有老鼠和虫子,我不认为我可以看到什么好东西……”

    “你在诋毁三个术士。”阿格里庇娜带着严厉的口吻让皇后立刻沉默下来,在这座宫殿里,她已经失去了皇帝的喜爱,再失去皇太后的欢心并不是一件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她闭紧了嘴巴,温顺地看向众人视线的集中点,发现朱尼厄斯走了进来,穿着素白的餐袍,带着玫瑰花冠,看来他是今天客人的引介人,他担负着将陌生人带进罗马贵族社交界的任务,并且向众人保证新人的身份与品行,还有的就是向新人解释一些黑暗中的规则,权利和义务。

    朱尼厄斯之后走进来的人并没有换上餐袍,也没有带上花冠,他的衣着和一个普通的贵族一样,白色的托加袍,镶嵌着很窄的紫边,羊毛的白色丘尼卡一直到脚面,上面有着银线的刺绣——这是神官或者祭司,还有术士的特有标志,他的脚上并不是罗马贵族现在流行的系带便鞋,而是非常正统的白色软底牛皮靴,这应该代表着他是军中术士——表示他是习惯于战场的人,并不说他从属于罗马军队。不过现在餐厅中的人根本就不曾想到这些,他们忘记了一切,专注地看着这个人从容地向罗马的皇帝行礼——术士的特权,他甚至没有将自己的头低下,只是垂下了眼睛——人们惋惜着那比黑曜石更加纯净的瞳仁一瞬间的消失,然后因为它的重现而欢喜。

    好像是被美杜沙造访过的餐厅沉默的可怕,一直到朱尼厄斯重新拾回他的职责,他轻轻地咳嗽一声唤回大多数人的意识,紧跟着便是因为至今才想起呼吸,所以被紧促的吸气呛到的人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罗马的皇帝就像一个第一次主持宴会的年轻人那样脸红,幸好他另外一个好友,朱尼厄斯不像另一个那么恶劣,他善解人意地先将洛基引领到空着的长榻前,而不是傻瓜一样等着暂时无法顺畅说话的尼禄邀请新的客人入座。

    于是宴会勉强算得顺利地进行了下去,罗马的皇帝像个小孩子一样,带着些许骄傲的殷切神情,不断地将各种最珍贵新奇的东西送到客人的面前,而大多数的客人则想尽方法见缝插针地向美丽的术士说上几句话,温暖的问候或者含蓄的赞美,希望能给他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不过洛基的表现依然和庞培城里一样,有礼而疏远,他那样安详地坐在长榻上,好像会发光,甚至从来就很有点放肆的罗马皇帝也不敢冒失地靠拢过去,最接近他的人只有朱尼厄斯,毕竟他们坐在同一张榻上,不过朱尼厄斯也不敢躺下来,还有就是为他倒酒的奴隶,洛基很明白地只是把空掉的杯子举起来,才能让到酒的奴隶不至于因为把酒倒在除了杯子以外的任何地方而受罚。

    这样和煦的有些诡异的气氛几乎延续到了宴会的结束,直到两个奴隶抬着装满了暗红色玫瑰的,有着成人男子手臂张开那么宽大的圆形银盘上来。

    皇太后阿格里庇娜仪态万方地抬了抬手:“这是我的礼物,”人们顿时安静下来,看着罗马最尊贵的女人,:“希望你能喜欢,我美丽的术士。”

    奴隶们将银盘向疑惑的洛基倾斜,突然尼禄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而一边的汨罗也在短暂的思索之后,大惊失色地伸出手想要阻止。

    但银色的亮面已经完全呈现在洛基的眼前,原本无谓的黑色瞳仁如同被强烈的光线刺激着那样倏地收缩成一线,血的颜色取代了空气,遮挡在所有东西的前面。

    “维纳斯的银镜……”有人呻吟道。

    “是的。”罗马的皇太后微笑着,甜蜜地看向自己的儿子:“能够将自己最爱的人的影像永远刻录在银盘上,任何力量也无法摧毁……没办法,那么美的人,真是让人好奇,他爱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年轻的罗马皇帝的眼神几乎要流出毒蛇的唾液来,可是无名的力量驱动着他,他艰难地将视线从自己母亲的身上撕下来,迅速地转移到洛基的面前,但巨大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

    美丽术士半跪在银盆前,单手按在它的表面,将它死死地按在低矮的大理石桌上,虽然图像已经出现,但残留的花瓣与纤长的手指遮盖了很大一部分,人们只能看见一个零碎的身影……

    “很可惜……”

    有着银白色长发的年轻男子抬起头,向尊贵的女人展现出一个清冷的微笑,这个微笑让所有看见的人情不自禁地在心中歇斯底里地惨叫。

    “您后面的半句话可能是错误的呢……”他说,由最好的雪花白大理石雕刻出来般的手指从银色的画面上慢慢地提起,从一端到另一端,银盘与承载它的桌子,还有地面,就像尘土那样飞扬起来——人们惊慌地后退,躲避弹指间侵蚀了坚硬金属与岩石的无形力量,奥林匹斯山的众神保佑,侵蚀在毁灭了整个餐厅之前停止,原先放着餐桌的地方是个深邃的洞xue,寒冷的气息从里面蔓延出来,好像它一直延伸到冥神普鲁托的宫殿里,里面的岩石与泥土消失得好像没存在过。

    “很抱歉。”第一次到罗马最尊贵的家庭做客就毁掉了人家餐厅的新贵礼貌地说道:“我的力气好像用的大了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