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应许（三）
“呐，哥哥很兴奋啊。” 以人形的姿态高踞在罗马的上空，半醉的小龙朦胧地说道。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洛基澎湃如海啸的战意依然影响到了敖缡儿，不过这很好，小龙终于可以摆脱因为尼禄的死亡而逐渐低落的心情了。 下方，为尼禄，这个可恶，可怜，可笑的罗马皇帝，奥古斯都最后的血脉送行的罗马人排列着长长的队伍，他们穿着丧服，面容肃穆，真奇怪，似乎随着尼禄的死亡，他的罪恶也被人们遗忘了，平民们不再计较他的残忍与愚蠢，反而专心致志地思念起他的好处来——尤其在自诩为真正的罗马近卫军的暴徒们接管了罗马之后——他们原本是被剥夺了权利与地位的贵族以及军官，现在皇帝死去，他那些强悍可怕的近卫军队也随之销声匿迹，这些苟延残喘在罗马的平民区里，以往的“大人物”又重新拿起刀剑，披着镶有紫边的白色托加袍，得意洋洋地行走在新建的罗马街道上，借着夺回自己被皇帝无故侵占的财产的名义，他们正义凛然地涌进了皇宫，除了成箱的黄金，珠宝，墙面上的装饰金箔，宝石也被他们敲下来，装进口袋，丝绸胡乱地披裹在肩头，手臂，沉重，精致的家具被扛起来带走——这些与盗贼无异的统治者甚至来不及去购买几个奴隶来协助自己的劫掠工作。金碧辉煌的“金宫”很快成为了一座干净冰冷的，死气沉沉的空巢，除了无法搬走的石材之外，就连花园里面的动物与植物都被洗劫一空。 被尼禄压制了那么多年的贵族们显然还觉得不够，他们嘻嘻哈哈地将罗马最后一个奥古斯都的血脉遗留下来的所有东西毁灭殆尽，黄金的塑像，雕刻着尼禄名字的铜板，桂冠，都被分门别类的融化，重新成为流通的货币，大理石的雕塑，以尼禄名字的场所标志，庞大的金宫残骸被砸碎，碾平，成为全新的地基或者建材，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尼禄之前使用过的面具，戏服，零碎不值钱的东西，被浇上香油，全部焚烧……贵族们意犹未尽地凝视着金红的火焰，完全不顾通红的眼睛里被刺激着不断留下的泪水，他们很遗憾没有将尼禄的尸体一起放在里面焚烧，最好还有那个卑贱的希腊奴隶，拉金，他的弟子以及家族所有的人一起活着丢进火里去陪伴他们的皇帝。 平民们胆怯地躲藏在自己的房屋里，直到贵族们以一个可笑的异乎寻常的方式选出了新的罗马统治者——他们在广场上摆上皇帝的座椅，然后高声地拍卖起罗马皇帝的位置，在一个胆大的商人以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数字认购了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拍卖标的之后，军官们把皇帝的紫袍穿在他的身上，把他抬起来，围绕罗马一周，宣扬新的皇帝的诞生。 获释奴，平民，以及其他一些依靠着尼禄的慷慨存活着的人立刻从大街小巷里钻出来，向新的皇帝谄媚，欢呼万岁，以为可以得到更好的免费食物与娱乐，不过令他们意外的事，新皇帝虽然也很得意于大量无耻的阿谀，可笑的奉承，但他商人的心依然是清醒无比的，在简短的游行结束之后，为了尽快收回先前的大额投资，他立刻下了作为罗马统治者的最新命令——征税。他不敢去激怒拿着刀剑的贵族们，却非常懂得如何讹诈那些愚蠢的平民，没有名义，也没有额度，他许诺所谓的罗马近卫军们，他们可以从征收的税款里先提取十分之一，或者更多。赤裸裸的诱饵让这些完全失去了贵族的矜持与道德的堕落者们与新皇帝飞快地结成了同盟，在心照不宣的彼此配合下，罗马的平民们很快发现，自己除了身体，已是一无所有，很快身体也不属于自己了——因为现在无论是食物，还是房屋都要钱，不愿意借贷的人只有离开罗马或者饿死，而愿意借贷的人也只有几天自由的日子可过——他们习惯了以为会永远供应下去的免费面包与住宅，娱乐，没有任何谋生的手段，当然也还不起钱。大批的罗马人成为了奴隶或者将要成为奴隶，他们悲伤，诅咒，叹息，开始缅怀那位被他们抛弃的皇帝。 送葬的队伍行进着，事实上被抬着的只是一具裹着紫袍的木人，皇帝的尸体没有人能够找到，固然免于了仇敌的破坏，但也让追念的人只得拿一个粗制滥造的代替品充数，这并没有影响到人们的情绪，毕竟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宣泄不满的机会而已，但显然有人连这个机会也不愿意给他们，一个大队的罗马军人挥舞着长矛短剑围拢了送葬者们，然后将他们的一大部分人都抓了起来，一个军官开始大声地朗诵起一个羊皮纸卷上的皇帝旨意，因为追念尼禄，有罪的他们直接成为了奴隶——但最可笑的是，皇帝的名字根本与之前的那一位不同，也就是说，罗马现在有了两个新皇帝。 平静了不过几天的罗马城再次陷入了恐慌的漩涡。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一个裹着灰色的斗篷，在巨龙离开的丘陵上眺望着送葬者们的人轻声地念出来自于遥远东方的谶语，他掩盖在斗篷阴影下的面孔满意地微笑着，为了今日的罗马，他可是辛苦了不少时日呢：“那么，暂时告别吧，我的弟子们，向罗马，还有我们可怜的皇帝。” 他的身边站立着消失了很久的汨罗，年轻的会计官，还有他的朋友，朱尼厄斯，在他们的身后是一队剽悍沉默的强壮士兵，士兵们的武器都被涂上了黑漆，不会产生引人怀疑的反光，身上也披着灰色的斗篷，斗篷之下是全套的精良盔甲，以及配套的装备，隐约凸起的肌rou显示着他们是多么的有力，坚定清澈的目光则表露着他们的忠诚。 “可怜的尼禄。”虽然知道老师所指的并不只是尼禄，但汨罗还是叹息了一声，属于多愁善感的惨绿少年的反应让拉金笑了起来：“别为我们的尼禄过度悲伤，我的汨罗，亲爱的孩子，我担保，他死的一定很安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某处。 朱尼厄斯冷淡地打了一个哈欠，对于皇帝他没有什么感情，虽然一直被尼禄器重，但是朱尼厄斯从来只会将自己的感情交付给强者，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假如不幸死去的是他的一个战友，他一定会像失去了挚友帕特罗克洛斯的阿喀琉斯那样痛不欲生，不顾一切地为他复仇，哪怕是神祗预言了自己将为此而死呢？但是尼禄……他给朱尼厄斯的印象就是一个肥胖，呆滞的高位者，和罗马大部分贵族没什么不同，再说他现在可是累得几乎就要席地而睡了——一个月前，拉金在半夜里带走了自己，一路狂奔到亚美尼亚的罗马军团中，他才知道洛基遵照着奥林匹斯众神的旨意已经离开了亚美尼亚，假如不是这个军团已经被洛基的森严军规修理的方方正正，有型有款，金光闪闪，瑞气千条……只怕没有主将的军队早就被抓住机会的谋反者打得丢盔弃甲——亚美尼亚的本地军队力量在罗马历来的敌人中也算是强的了，他们的主将也很敏锐，不过很可惜，直到被抓住后带到朱尼厄斯的面前，他才发现敌人居然曾经留给自己整整三天的空当期，而且后来还更换了指挥官，这个意外的消息让他当场气昏了过去。 洛基，在干什么呢？难道也像美少年恩狄弥翁一样被月神狄安娜带到某个美丽的山谷沉睡去了吗？真羡慕……将近卫军团悄无声息地带出了罗马，修正清理，安置妥当，以至于几天没合眼的年轻指挥官摇摇晃晃地想，然后又开始愤怒……就算是奥林匹斯的神祗也不能这么干哪！洛基可不是单纯的装饰品，他是天地间最犀利的短剑，最坚实的盾牌，他最好的位置，除了战场还是战场！ “阿嚏！” 洛基蹙眉，自己怎么会无端端的打起喷嚏来，莫要说是受了风寒……这种说法可以令西方到东方的所有水族拿来当作餐后笑话足足说上一百年，要么就是有谁惦记？嗯，大概是小敖缡儿……说起来，自己还没有和她分开过那么久……龙子拿着黄金的酒杯温柔微笑，为他斟酒的缪斯沉醉在这个足以媲美维纳斯密藏媚药的笑容里，连把酒倒的溢了出来也不知道。 坐在一边的墨丘利叹口气，即使地将自己的空杯子代替了洛基快要满溢的杯子，然后在第二只杯子倒满之前，大发善心帮助出神的缪斯端正了酒壶，避免了一场小小的风波。 众神之父，大气与天空的主宰者，朱庇特神慈祥地看着自己最小的儿子微笑，他现在很像一个成功的，合格的父亲。 在奥林匹斯山上最为宏伟，奢华的宫殿里，奥林匹斯的众神正在尽情庆祝自己的胜利，前次战役中，天使长加百列虽然侥幸逃出了性命，但洛基意外但干脆利落的一击显然严重地影响到了天使军的士气——天使们虽然悍不畏死，但并不代表愿意成为巨龙的食物——那也太……过分了，所以在巨龙的身边，无意识的天使们让出了一个不小的真空带，不过洛基有的时候也是非常热情的……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巨龙无比豁达地采取了主动——天使军的阵形一再被它扰乱，奥林匹斯的神祗乘机沿着天使们避让的路线直接攻入核心，将天使们得以复活的源泉毁灭，终于完美地结束了这场在数量上完全不平等的众神战役。 朱庇特神还是有一点不满的，因为罪魁祸首，那个新教派的神祗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当然也无从杀死或者抓住，也就是说以后也许还要费一番手脚——不过这样的结局也很不错了，没有祭司，没有神殿，没有使徒，而且人世间的追随者也被洛基与墨丘利绞杀所剩无几，得不到足够的信仰之力的神祗连存在都难以维持，更不要说卷土重来了……奥林匹斯的神祗们迎接的，并不是终结，而是新的开始！ 当然，不得不说，墨丘利的新朋友表现得很不错，朱庇特神把空掉的酒杯送到一旁，没注意侍酒的加尼米德并不在身边，那个仗着朱庇特的宠爱从来就是心不在焉的美少年再一次溜出去嬉游或者约会去了，天后朱诺隐蔽地给了自己的丈夫一个白眼，拿过虚悬空中的酒杯，亲自为他斟满作为酒神的儿子巴克斯奉上的，最好的葡萄酒。 血红的液体在黄金的酒杯中荡漾，天后朱诺顺着朱庇特地视线看过去，那璀璨的银发顿时刺伤了她的眼睛，众神之战里，她最宠爱的儿子战神马尔斯被她以保护母亲的理由留在了身边，最安全的地方，她为马尔斯的安然无恙而欣慰，但战神马尔斯却因为无法出战而感到屈辱，战后他甚至不愿意去见她，最爱的情人维纳斯女神也被他拒绝在战神神殿外，这次宴会也没有出席——原来天后朱诺是很欣赏这个银发的异族神祗的，因为那时表面还是凡人身份的他曾经完全无视过维纳斯的美丽面孔与婀娜身姿，虽然向朱庇特神复命的女神对此并没有详细叙述，但可以想象自诩爱神的小女孩当时有多么的尴尬恼怒，这让天后感到十分痛快。所以，对于朱庇特神准备在奥林匹斯的神殿中为这个善战的异族神祗保留一个位置的想法，她当时是赞许并且支持的。 但是现在，她必须尽快地让战神马尔斯，爱神维纳斯，还有其他的奥林匹斯神祗尽快淡忘这场战役，至少在表面上忘记战神马尔斯的“消失”，所以，这个过于耀眼的异族，不能够再次出现在奥林匹斯山上。 很抱歉，年轻人。 天后朱诺向洛基举起了自己的黄金酒杯。 （待续） 表示感谢……充足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