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光与影的传说
传说中，光与影，是一同来到这个世界。 来自，连神都无法触及的，更为广阔的世界。 但，最后，它们却分道扬镳，走向了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一个，带来了温暖，带来了生命，乃至，带来希望；一个，带来了阴暗，带来了疾病，乃至，带来绝望。 于是，光被歌颂，而影，却被唾弃。 “多少万年了……没想到，牠竟然以这样的姿态突破了封印。” 温文尔雅的声音，低低地徘徊，带着，淡淡的遗憾。 浑浊得几乎看不到眸子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远方那片低沉乌黑的天空下，那不断抹挣扎咆哮着的黑影，以及忽然贯穿了天地的五彩天光。 几道模糊的身影静静地站立在男子的身边，脚下，一条刺绣精美的彩色毛毯无风自动，飘飘然地载着众人悬浮在半空之中。 “是啊，果然，预言之日，终究是要到来了啊……” 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干涩，然后，却忽地丝毫不加掩盖地涌现出一股激动与喜悦。 “只是没想到，自从那个妮子之后……伊甸园竟然快又出现了五重天罚……难道我们学院又有新的B阶次元师要诞生了？” “不，也有可能，是B阶的镜影师……” 一边的男子慢慢地摇了摇头，赫然正是当初给11区区域争夺战做解说的颜艺解说员。 只是如今，他的脸上，却完全没有了当日的嬉皮笑脸和滑稽之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神秘的微笑。 “那孩子……我们真的不用出手么？” 裹在黑色导师长袍中的女子，微微蹙了下秀眉，精致的瓜子脸上，掠过一丝担忧。 “看造化吧……年轻人，自己闯出来的祸，总是得自己承下来才行……如果他连这一点小小的考验都过不了，那就证明他并非那个命运之人，我们的时代，连同我们本身，也终将会在不久的将来迎来终结……那救与不救，又有什么区别呢？” 淡淡的声音，透着，淡淡的落寞，一如，风间扬羽现在的眼神。 “赫儿……” “嗯！嗯！我在！我在！赫儿在这里……” 蓝色的光点，缓缓漂浮着，映照出一双早已红肿得不成样子的杏眸，原本澄澈的眼白中，蜘蛛网般张满了一根根血丝，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微光中，有一丝满足的微笑，悄然浮起。 “其实……我一直都好开心……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只有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但我，真的好开心……” “什么事情，都是那么地新奇……什么事情，都是那么地美妙……让我就像，在做梦一样……” 风间扬羽，断断续续地说着，脸上的血色，几乎已经完全不见，浓重的黑眼眶，配着惨白开裂的嘴唇，就像一具从地底爬出来的干尸。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遇到了你们，遇到了芊芊，遇到了奈奈，遇到了苏宇，遇到了枫，遇到了大家……” 风间扬羽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笑得那么幸福，就想要化开来一般。 “可是，这其中，让我最最最开心的，却还是赫儿你啊……明明那么笨，却要装作一副刁蛮的样子……明明那么胆小害羞，却总是一副高傲的样子……明明那么善良，却总是找其他借口……” “这些……这些明明都是缺点嘛……” 拼命地，擦拭着，可是少女的泪水，却如决堤一般，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将整个视野都浸润得一片模糊。 “啊，是的呢……所以我才舍不得啊，舍不得丢下这样的赫儿，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断断续续地，在越来越急促的呼吸间，在越来越微弱的呼吸间，挤出来的话语。 “不要！我不要听这些！你先停下来！你先停下来好不好？” “可是啊，可是呢，人总是会有为了什么而去奋斗的时候吧，为了一些，我们必须守护的东西……总得有赌上一切的时候吧……” 风间扬羽微微笑着，努力地将快要耷拉下去的眼皮撑开。 “而现在，就是这个时候了呢……” 眼眸，终于缓缓闭上，深深地烙刻着那张早已哭得大花猫似的绝美脸庞。 唇齿，微微张合，仿佛是，来自生命最后的叹息。 “鬼道三十六式，第廿七式……姆乔尔尼·雷光碎梦！” 风，忽地停了下来。 连带着，那缓缓旋转的乌云漩涡。 五色的天光，悄然黯淡，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寂静中，有什么东西，终于慢慢苏醒过来。 ———— “不——！不要！不要！不要！你不要死啊！” 少女的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崩落下来，带着痛彻心扉的嘶吼。 蓝色的光点，急速地朝着风间扬羽汇去，然后逐渐升腾，朝着，那头顶的一片虚无。 终不可见。 世界，重新陷入黑暗。 黑暗中，有一种名为绝望的火焰，开始慢慢燃烧。 渐渐地，将一切都烧得虚无。 然后，少女忽地抬起头，狠狠地朝着自己的下唇咬去，紧接着，摸索着触到瓣早已干瘪的嘴唇，然后，毫不犹豫地，噬了下去。 有一种酥麻的晕眩感，在一瞬间袭来。 一道惨白的口子，豁然裂开，却不带有，一丝鲜血。 然后，有温热的液体，慢慢地浸润过来，终于将那片惨白，染上了一丝血色。 殷红的鲜血，缓缓地，流淌过去，顺着两道裂开的口子，顺着，两片紧紧交缠在一起的唇。 舌尖，小心翼翼地，探了出去，触到了那一片冰凉的唇齿。 这就是，他的温度么…… 纤细的手臂，忽地更加用力地将怀中的少年拥紧。 黑暗中，一双，小小的，金色的羽翼，缓缓地，从少女背上伸展出来。 “哎哎，那么狡诈的家伙怎么生出了这么个笨女儿……” 黑暗中，一道缥缈的声音，淡淡地传来。 “真是的……看来还是得我自己动手才行啊……” 有雪白的羽毛，忽地，从空中飘落，悠悠地，带着，点点毫芒。 然后，忽地伸展开来，化作一对雪白的羽翼，轻轻地附在少年背上，透出，淡淡的银光。 银光，在一刹那，淌遍全身。 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开始重新悸动起来，然后，越来越急，越来越猛。 少年紧闭的眼眸，猛然睁开，近乎粗暴地将怀中的少女一把勒住。 然后，在对方还没来得及惊呼之前，开始了侵略般的贪婪吮吸…… ———— “咿——” 尖锐的嘶吼，带着巨大惊恐，忽地扩散开来。 黑色的暗影，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巨大的不安，让牠迅速地停止喷吐火球，山峦一般的身躯，开始以一种疯狂的姿态，咆哮着从地底挣脱出来。 大地，开始颤抖，无数巨大的裂缝，游蛇般疯狂涌出，转眼之间就将无数树木吞噬。 天空中，沉寂了半晌的乌云终于重新开始变化，奔逃似地朝着四周扩散开去，露出一个方圆数十里的巨大空洞。 空洞中，一道紫光，漫漫照射而下，照射到，地上那不断咆哮着黑色暗影。 无数的紫色闪电，在一瞬间，自扩散开来的乌云中溢出，然后，迅速地朝着紫光处汇聚。 “轰隆隆！” 一声雷鸣，万籁俱寂。 仿佛连天地，都停止了呼吸。 刺目的紫光中，一把数里直径的，紫电光锤，带着一道照彻天地的巨大雷光，横空出世。 周围的乌云中，来自四面八方的紫色闪电，仿佛一条条雷电锁链，紧紧地，紧绷着，汇聚过来，一点点，缠绕到锤柄之上。 隐约间，有无数风雷之声，咆哮其中。 与此同时，那道出现之后就一直沉寂的五彩天光，忽地涌动起来，化作五道颜色各异的巨大闪电，仿若五条蛟龙，相互交缠着，咆哮着，直直地冲入紫电光锤之中。 没有想象中的巨大轰鸣，也没有一瞬间毁天灭地的冲击。 五道蛟龙，仿佛苍龙归海，迅速地，不带一丝滞碍地，冲入光锤之中，无声无息。 带着一点点欢快，带着一点点雀跃。 六道彩光，在一瞬间爆射而出，朝着漆黑的暗影，当头罩下。 一声凄厉的嘶鸣，带着不甘与愤怒，直冲天际。 然后，戛然而止。 那一刻，天地失色。 那一刻，风云骤歇。 所有的生灵，都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强大威压。 “噗通！” “噗通！” “噗通！” “噗通！” …… 无数道轻响，伴随着伴随着成千上万道萎靡下来的人影。 乌云覆盖的天空下，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地，竟然有一半人影，就这样，直直地伏跪到了地上。 数里外的空中，一道银色的身影，忽地顿住。 “难道……jiejie来晚了么……” 淡淡的声音，轻轻地扩散开去，一如，那天边，缓缓扩散的六彩光圈。 光圈的中心，蓦地，升起一道银色光柱。 光柱中，有一对少男少女，就这样，紧紧相拥着，缓缓地升腾而起。 金银两色的羽毛，相互交织着，慢悠悠地，从空中落下，然后，倏而消散。 就像那道，终于散去的，伊甸园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