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某人的目光
银袍轻扬，山岚骤起。 巨大的龙威，在一瞬间消散。 伴随着，骤然扬起的，雷霆喝彩。 “轰隆隆！” 紫芒涌动，崩云裂石，带着“滋滋”的电流窜动之音。 原本凝固的万千惊雷，仿佛一个个无比热情的观众，终于在这表演之刻到来的时候，回过神来。 然后，在刹那间，爆发出自己最为热烈的掌声。 掌声中，有无数银芒，骤然亮起。 仿佛那冬日阳光下的雪花，晃得，让人不敢逼视。 一瞬之间，纵横千万。 夜空之中。 星辰之下。 一张，银芒编织的天罗地网，就这样，轻轻地，笼罩下来。 笼罩向，那隐藏其中的，黑暗。 “噗~” 仿佛是，一枚被吹得过大的泡泡糖，终于承受不住某个小鬼的折腾，无奈地，破裂开来。 一道黑色的暗影，就这样，忽地撕裂开来。 转瞬间，化作一阵黑灰，悄然飘散。 然后，仿佛是起到连锁反应一般。 “噗~” “噗~” “噗~” “噗~” …… 数道轻响，在一瞬间，回荡。 伴着那，烟云般消散的暗影。 恍如梦幻。 红发女子，微微一愣，踉跄地站稳身子，旋即，迅速地反应过来。 猛然回头间，直直地，盯向风间扬羽。 “你……到底是谁？！” 微眯的眼眸，仿佛一只受伤的猛兽，凶狠而警惕。 “呃……” 原本以为会有少女般粉色的憧憬飘荡而来，结果却化作了黑色的敌意，风间扬羽一时间突然有些沮丧。 太高的警惕，也就意味着，太多的秘密。 虽说每一个女人都属于自己的秘密，但秘密太多的女人，却不仅仅是女人那么简单了。 眸中，忽地闪过一丝戏谑，仰头间，风间扬羽似笑非笑地，朝着女子望去。 “我？如你所见，不过是一个为了生存……不，为了寻求配偶而奋力挣扎的男人罢了。” 手，轻轻一招，那原本纵横飘掠的万千银芒，迅速地飞掠而下，倏而间，化作数片断刃，沿着风间扬羽周身，盘旋飞舞。 巧妙地将那凶狠的目光，隔绝开来。 只是，那凶狠，却忽地化作倔强。 “生存可不仅仅是为了寻求配偶繁衍下一代！” 这样说着，女子的那苍白的脸上，忽地染起一抹淡淡的绯红，以及……厌恶。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如，现在的风间扬羽。 “快找个女朋友带回家，我们好早点抱孙子啊……” “今年必须带个女朋友回来，必然就别回来了！” “咦？你怎么还没对象？你看隔壁小王，私底下都已经生了好几个了！” …… 聒噪的话语，苦口婆心，软硬兼施，一句一句，忽地穿越了时空，来到了风间扬羽的耳畔……又想起来，亲朋好友的那些念叨…… 仿佛是将自己当做繁衍的机器一般，只是为了繁衍，而结婚，只是为了繁衍，而寻找另一半…… 或许对于那时候的很多人而言，生存就是结婚生子，然后把孩子养大，继续让他们结婚生子……如此循环，一如，那个放牛娃的故事…… 幽幽地，长叹一声，风间扬羽的目光，忽地变得饶有兴趣起来。 “那么……你觉得，生存是什么呢？” 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忽然和自己心平气和地讨论起这样的问题，红发女子，脸上的警惕之色，微微淡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初见之时的，冰冷。 黛眉轻蹙间，女子微微踉跄地走出去几步，一直走到那刚刚被自己切下来的断爪之前。 “所谓生存，就是把所有威胁到自己的因素从身边踢开。就像，这样！” 冷冷地说着，红发女子忽地伸出赤足，狠狠地一脚踢去，将看起来还可以的爪子，就这样“噗通”一声，踢入了溪流之中。 措不及防的风间扬羽，还没来得及心疼那爪子，目光流转间，却忽地愣住。 仿佛是将所有力气都凝聚在那一脚似的，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女子，竟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软软地，倒了下去？ 然后，一动不动。 “呃……你，不会是……” 一瞬间的目瞪口呆，更多的，却是哭笑不得。 明明知道自己身体已经虚弱到这种程度的话，就应该好好地扮演一个文静女孩的角色啊……踢一脚就倒这种属性，可不能算作萌点来卖的吧…… 无奈地苦笑着，风间扬羽下意识地朝着女子走去。 “别过来！” 被，呵斥了。 带着，警惕的目光。 虽然身体依旧一动不动地，但那眼神却很明确告诉风间扬羽，“敢过来的话，老娘就要你好看！” “唔……你……没事吧？” 乖乖地，将脚步停下，两道剑眉却微微皱了起来。 毕竟，是因为自己而受伤的……而且，光从怜香惜玉的角度来看，也不置之不管吧…… “不关你事！离我远点！” “……” 依言，向后退去。 但银色的眸，却忍不住地，望向了那血淋淋的藕臂。 那里，不断涌出的暗红鲜血，已然将断裂的绷带染红。 仿佛一朵绝艳的玫瑰，不知不觉中，让风间扬羽驻足凝望。 “你想做什么？” 冰冷的语调，配着那毫无表情的脸庞。 仿佛千年玄冰一般，狠狠地朝着风间扬羽刺来。 终于让风间扬羽，有些懊恼起来。 不领情就算了，还那么差脾气……就算长得漂亮，估计也嫁不出去…… “算了……谁管你……死了别变成幽灵来缠着我……” 转身，离开。 然后，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的，风间扬羽，骤然转了回来。 眼眸中，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 靠近。 警惕。 远离。 放松。 再靠近。 再警惕。 重新远离。 重新放松。 仿佛是不断重复播放的电影片段一般。 两个人，就这样，不断地上演着，相同的剧情，相同的表情，甚至是……相同的话语。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仿佛是终于忍受不了风间扬羽的捉弄，女子的脸色终于从冰冷，化作了嗔怒。 只是那身躯却瘫软在地，一动不动。 使劲地搓了搓下巴，风间扬羽，终于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我么？我只是想好好欺负你咩~” 这样说着，风间扬羽忽地背负着手，一步一步，朝着女子走去。 仿佛是一个忽然调皮起来的大小孩，带着一丝，坏坏的笑容。 然后，俯身，下蹲，轻轻地，朝着张明月般皎洁的脸庞，靠近。 四目相对间，烟波流离。 凶狠，恼怒，羞愤……以及，一丝丝地，胆怯…… 这家伙，要是仔细看的话，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嘛……这一点，倒是和那家伙很像呢…… 有那么一瞬，风间扬羽，竟然微微地，有些迷失。 似乎是，看到了，那个女孩…… 看到她，在轻轻地，呼唤着，“大笨蛋……” —————— “大笨蛋他……真的会来这里么？” 少女，幽幽地说着，异色的眸，微微晃荡，映照出那杯，被举到一半的棕红液体。 微蹙的黛眉，似乎有着淡淡的焦虑，萦绕徘徊。 一如那红茶中，飘荡而出的，淡雅清香。 “陈管家来了！” 身后，忽然传来侍从那轻柔但又清晰的提醒，原本端坐在客厅中的思无益等人，迅速地从那过于奢华的沙发上起身。 抬头间，却是一位笑容满面的和蔼老人，流星大步地，从门外走来。 笔挺的执事服，配着，一双大大的黑框眼镜，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八字胡，带着一丝不怒自威的感觉。 “哈哈，无益少爷，久等了！怎么不早说一声要路过雷吉欧斯，也好让老朽早早准备给您接风洗尘啊！” 过于洪亮的嗓音，似乎一口巨大的撞钟，在日暮时分的荒山寺庙中，荡出那俯视众山的激昂。 陈管家一步上前，恭恭敬敬地在思无益面前行了一礼，然后，又朝着其余众人，微微颔首致意。 “啊……那个，只是碰巧路过罢了……” 思无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 一双眸子，无所适从地游离着，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一边的赫儿，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前一步，微微行了一礼。 “那个……” 连忙将正在行礼的赫儿扶住，陈管家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灿烂了。 “这位是……” “唔……我的……朋友……” “哦哦……” 使劲地点了点头，陈管家目光游离间，迅速地从赫儿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又落到蛊的身上。 略一停留，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哈哈……” 洪钟般的笑声中，陈管家却忽地顿住，脸上，迅速地堆起一丝遗憾的表情。 “可惜，小姐今天正好外出……不然的话……” “唔……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提到对方的时候，思无益明显犹豫了下，本来还带着一丝笑容的脸上，顿时化作了尴尬……甚至，忌惮…… 就像是一只……想到猫的老鼠？ “估计，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吧。” 那一刻，那洪钟般的声响，忽地低沉了起来，没有语调，甚至，没有一丝感情。 “啊？” “哦，我的意思是，小姐太贪玩了，这次城外又正好出现那块诡异的石碑，小姐说是去调查，其实就是趁机找借口出去疯罢了……估计现在都已经玩得忘乎所以，哪里还会记得回来……” 这样说着，陈管家忽地话锋一转，刚刚还一脸苦恼的神色瞬间化作笑容可掬。 “听说这次无益少爷是乘坐天舟玛安娜过来了，那……” “谁说本小姐不记得回来！陈叔就会瞎说！” 人未至，声先到。 清脆的声音，若黄莺出谷，盈盈悦耳。 但到了思无益耳中，却恍如地狱魔音一般，让他猛地哆嗦了下。 一股寒意，迅速地从他脚底窜起，冰冷刺骨。 一如，某人那，阴翳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