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雨月
狂风骤雨。 电闪雷鸣。 天际，有纷繁的流光，不断迫近。 混杂着那密集的雨线，将天地，都勾勒得有些迷离。 而迷离中，依旧清晰的，或许便是那有着创斗者外形的，人类吧……如果，这种程度，还能称之为人类的话…… 厚武驰须发皆张，原本被雨水打湿的长发，此时此刻竟然如海底的水藻一般，朝着天空，缓缓飘荡起来。 而那从身上熊熊燃起的红白之焰，则在一瞬间，将那不慎靠近的雨滴，蒸发殆尽。 鲜红的色泽，锐利的造型，仿佛从骨骼中延伸而出的诡异结构，以及那，如幽冥鬼火般缓缓升腾的，烈焰之眸。 此时此刻的厚武驰，显然已经不是先前的那个厚武驰，如今，站在众人面前的，无疑是一个与魔鬼进行了交易的疯子。 然而，这个疯子，似乎很满意于自己如今的状态。 缓缓地抬起手，细细地打量了下，厚武驰，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 抬首间，一双鹰目，径直朝着万归狂望来，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狂喜。 “万归狂，我说过，终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而这一天，也终于到来了！” 生硬的话语，缓缓地从空气中传来。 而掩藏其中的，则是，凄厉的呼啸。 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啊，却几乎，在同一时间抵达。 巨大的风压，毫无征兆地袭来。 但它，确确实实地出现了。 超越了视觉极限的速度，仿佛是同时有两个厚武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但那真正的杀意，毫无疑问地，只有一个点。 那就是，万归狂。 “轰！” 拳影相叠，赤芒交错。 错不及防中，万归狂堪堪来得及伸出手臂，将那突袭般的一击挡住。 可是，仅仅只是抵住了一击，而不是，那排山倒海的浪潮。 极致的速度，造就了，极致的攻击。 没有花哨，也没有技巧。 看似一拳，实则，蕴含万千。 “碰！” 数十次冲击，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完成。 万归狂，猛地退出几步，勉力稳住身形。 一口鲜血，瞬间飙射而出。 “万伯父！” 一把将万归狂扶住，风间扬羽警惕地朝着前方望去。 那里，一道身影，缓缓地显现出来，伴着一丝，嘲讽般的微笑。 “哼！都说我是蝎，你是虎，如今虎落平阳，看来也不过如此！” 人影，再次闪烁。 巨大的风压，仿佛万千雷霆，凝聚一点，在一瞬间，便到了风间扬羽身前。 避无可避。 “咪路咪路！” 可是，闪过了，在一声，奇异的怪叫中。 转头间，风间扬羽满脸惊异地扫了一眼那只呆萌地望着自己的兔子，可是眸子，却止不住地，朝着边上瞟了过去。 然后，触到了，那道满是古怪的目光。 仿佛是在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出来的，但你果然是个笨蛋”这样的话语。 迅速地从风间扬羽脸上移开，闪身间，尔迩却径直挡在了二人面前，毫无畏惧地站在了那道熊熊燃烧着的身影面前。 “界加里安，曾经被誉为最接近创战者的失败机型，按道理应该早已被我们尔家销毁。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它的，但看样子，你已经完全沦为了它的供品，就算我想救你，也已经来不及了。” 有一丝怀恋，从那秋水明眸中掠过，须臾间，化作遗憾和惋惜。 可惜，遗憾，是她的，对方拥有的，只有张狂。 “哈哈，救我？你该挽救的，是这个王都吧！” 仿佛是为了刻意呼应厚武驰的话语一般，原本远在天际的流光，忽地开始急速迫近。 若一颗颗流星，从遥远的地平线升起，璀璨而华丽。 机甲的摩擦声，飞行器的呼啸声，导弹的爆裂声，建筑的坍塌声，还有那战士们，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一点一点，由远及近，慢慢地朝着竞技场涌来。 一直，涌到风间扬羽的近前。 “轰！” 流光微闪，巨响声中，一架飞行器，忽地坠入竞技场中。 一时间，扬起滚滚烟尘。 一道人影，迅速地扑了出来，旋即，面朝万归狂，伏跪而下。 “陛下！陛下不好了！少司马厚武骋带着云驰七军已经突破外城了！” “什么？！” 众人一惊，原本警惕地盯着厚武驰的尔迩，急切地转过身来。 “防御罩呢？洛都的防御罩，不可能那么快被突破！” “是……是苏宇大人倒戈了……然后，然后把城门打开了！” 一句话语，如晴天霹雳。 风间扬羽，眼前一暗，瞳孔，骤然收缩。 “不，不可能，苏宇不会做这种事的！” 但万归狂的眼眸，却忽地微眯起来。 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哈哈，放弃吧，万归狂，墙倒众人推，此时此刻，怕是天下之人，都想要你的脑袋，就算你可以变出有千军万马，也不过是再多千万个敌人罢了。” 大声狂笑着，仁不易，如鬼魅般，出现在厚武驰身边，一脸怡然自得的表情。 如果不是那太过佝偻的身影和那太过苍白的脸庞，倒是像足了一个安享天伦的闲逸老人。 但万归狂却不理他，只是偏过头，朝着那伏跪在地士兵沉声道。 “让王爵率领王城的禁卫军迎击。” “是！” 传令兵迅速地起身，朝外飞奔而去。 厚武驰和仁不易对望一眼，身影，倏而掠出。 冷不防边上，十二道暗影，鬼魅般挡在他们面前。 伴随着一抹巨大的兔影和万千银丝，将他们，团团包围。 “陛下快走！这里交给我！” “哼！想走？！” 厚武驰一声冷笑，身影，便欲掠出。 然而，寒芒闪烁间，却是生生地，退了回来，一脸阴沉地望向面前那张，倾城的脸庞。 光，在一瞬间迸发。 银丝铁拳，狂风烈焰，更有暗影朦胧，穿插其间，不断地在空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辉。 兔与人，光与影，迅速地战做一团。 匆匆扫了一眼厚武驰和尔迩等人，万归狂略一沉吟，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忽地露出一丝落寞的表情。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啊……” 长叹声中，一双虎目，却是直直地朝着边上的风间扬羽望来。 “贤侄，事到如今，予一人有个不情之请。” —————— 风，咆哮着。 火，张狂着。 而大地，正在颤抖，整个王都，都在哭泣。 它来了。 就像，三年前一样。 肆意地收割着那些潦草的灵魂。 同样的雷雨交加，同样的乌云密布，同样惊恐和彷徨，还有那同样的，殊死拼搏。 妇孺的啼哭，在坍塌的建筑间回响，而机械的咆哮，却依旧狰狞于雨夜的喧嚣。 有子弹的呼啸，和爆炸的轰鸣在雨水的泥泞中响起。 然后，迅速地被那嘈杂的“哗啦”声掩盖。 地上，有殷红的血迹蔓延，旋即，迅速地被雨水冲淡。 明天，或许只是明天，谁都不会知道，这里，曾经有一颗灵魂在苦苦挣扎。 他还有他的母亲，他还有他的孩子，他的妻子，但是，他快要死了，他知道的。 有些悲伤，终究不可避免，在历史的齿轮，隆隆向前之时。 但是，也有些人，会突然心血来潮地，将那历史齿轮卡主，然后，从齿轮的缝隙中，把那些失落的灵魂，一个个拾起。 “他还有气，给他施加治疗术。” 淡淡的话语，一如少女淡淡的表情。 手持金色巨斧的少女，一脸漠然地站在他的面前。 很明显，她不是天使，但是，她是来救他的…… 躺在地上的战士，迷迷糊糊地想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长着一对兽耳呢？是……兽人么？ 不可能的吧，毕竟，兽人什么的，奴隶什么的，已经恨透了人类了吧，这种时候就算不落井下石，也会仓皇地逃走吧。 可是，的确有人救了他，同样是带着兽耳的女孩。 一定是，看错了吧。 或许，应该再看得仔细一点吧，作为恩人的容貌。 战士，努力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看到了。 那一道道，迅速地奔袭于雨夜的身影。 矫健，轻快，比任何人战士都迅捷优雅，比任何战士都训练有素。 而且，最关键的，兽耳。 那一刻，他相信了，那些拯救的，的的确确是兽人，那些奴隶，那些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存在。 可是，他们的确出现了，出现在，这个人类的战场之上。 为了他们的自由。 大批大批的军队，迅速地从打开的城门中涌入，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涌向了王城。 他们无意于屠杀平民，但是，也没有责任保护。 一切威胁到他们的存在，都会在激光和炮弹中化为灰烬。 战士如此，平民如此，路过的老鼠也是如此。 飞行器，拖着长长的尾焰，呼啸着冲到队伍的前排，仿佛一列骑兵，在战斗达到最为荣耀的时刻，奔腾而出。 他们的前方，是那传说中的王城，他们的目标，是那传说中的王。 每一个人都热血沸腾，每一个人都激动得开始打颤。 因为，他们将要打倒的不是别人，他们将要改变的，也不是其他的…… 而是，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