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海边 底线

    黄小蕾是下午到华夏的。出来没多久就消失在机场，凡是有摄像头的地方对她来说都是透明的。沃克的进化似乎没有尽头，几个月了仍然没有消息。好在其他智能电脑在支撑。借助华夏这边的电脑，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家飞机她也有信心变个消失魔术。

    M城是一个海边小城，平静安宁，天蓝的像一块宝石。之所以有这么漂亮的天空，是因为这里几乎没什么工厂。常驻人口也不多。年轻人多数都到周边城市打工。留下来的要么成为公务员，要么就守着小铺子接待游客。这里没什么景色，不过海产不错，经常有人过来吃海鲜。只是这里没特色，一直不温不火。

    夏姜就出生在这个城市。放下资料，黄小蕾靠在椅子上，一点不在意穿过树叶照射过来的点点阳光。这里的景色不错，距离十多米的地方就是大海。这么漂亮的景色却没有多少人。一是交通不便，二是城府预算紧张。小城的附近有好几个著名的旅游城市，人们很少放弃繁华的大城市，来到这个什么特色都没有，入夜几乎安静一片的小城。

    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有一家很有特色的小旅馆。它真的很小。房间总共不到50个。白色的墙，蓝色的木质窗框。明明没什么起眼的地方，却让人第一眼就看到它，喜欢上它。所以别看它小，想订这里的房间是需要运气的。

    黄小蕾用的是于英的名字。她在这家旅馆旁边的咖啡座悠闲的享受热带果汁，却住在不远处的4星级酒店。那才是符合‘于英’这个身份的地方。

    很多人认为那些出入星级酒店的人是炫富。其实从心理学来讲，那些人只是想在‘感觉安全’的地方住。就像一个平民住在总统套房会被这里的豪华所震慑，面对酒柜里的豪华酒和冰箱中的食物不知所措。长期物质优越的人住在装修一般，面对半新不旧的床单也会不知所措。不是因为看不上，只是这不是她熟悉的环境。当然，熟悉了之后很可能更加看不上。

    她在等一个人。一个在场的很多女人都在等的人。是的，来这里的人一是因为这里‘文艺’的环境，另一个就是这里的老板，夏姜。

    夏姜曾在美国留学，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他没有拿到学位就回来了。母校也拒绝接收他，他只能回到这个生他养他的小城。用父母的积蓄和在美国打工攒下来的钱，他开了这间旅馆。充满地中海风格的旅馆在小城是新奇的。简单的色块，蓝色与白色组成的空间。无论是木质的窗框，还是桌子上玻璃瓶中孤单盛开的小雏菊。心砰然跳动。

    有旅行者来到这个地方，偶然进了这间小旅馆。在惊讶旅店老板的俊美之后，将这间小小的旅馆留在相册中。夏姜不喜欢被人围观。所以那些拍照的人很少把照片放在网络上，只留下自己欣赏。不过充满异域风情的小旅馆还是红火起来，在旅行者中间小有名气。

    都市人压力大，很多人都有流浪情节。拉着行李箱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在一间不大却温馨的房间。或是睡上一晚，静静的看看海景。或是流连几天。走遍这个安静的小城。

    等不知所措的心安静下来就到了离开的时刻。心仍然是空空的，只是不再彷徨。带着来时的行李箱和这里的记忆，重新回到现实中。然后在某一天，午夜梦回的时候仿佛又回到那个小旅馆。淡淡的海风，有着温柔笑容的旅馆老板。于是日程上又多了一项。完成一段工作后对自己的奖励，那个小小的却可以将心藏在里面的小城旅馆。

    这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博主写的。很多人看了她的文字来到这里。只是小小的旅馆充满不了这个空荡的城市。没有三三两两的穿着比基尼的女孩。没有热闹的海滩。超市在一条街外的地方。年轻人很少，四处可见的多是懒洋洋的中年人和老年人。来的人多，愿意多留几天的人却少。于是这间小旅馆喧闹了一阵慢慢归于平静。

    现在黄小蕾看到的人多是这家旅店的‘死忠粉’。他们已经不在意物质生活。不喜欢灯红酒绿肆意嬉闹的聚会。或是坐着喝一杯咖啡，或是去海边走走吹吹海风，或是整天就在房间中看看电视。这样的一天就足够了。

    这里真像她们想象的那么美好么？那个作为旅馆的一道风景被她们深锁记忆的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留在这里开了这家旅馆呢？

    一个温和的男人可是不会被她选中的。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徐海，不过她选人的标准是一样的。徐海见到他肯定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无关道德，想要成功的人必须心狠手辣。他们可以有弱点。可以软弱。但是不能多，最多就一个。他们必须有野心。有野心才有动力。她想要的不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的人。而是可以忽悠一群人建一个通天塔封锁天空，将所有馅饼都收入囊中的人。

    手上的资料可以说是触目惊心。这个夏姜倒是和白沐阳很像。两人都是外貌才智出色的人，同样的招惹桃花。白沐阳骄傲，要么只喜欢一个。要么对所有女人都只是床伴关系。夏姜则是挂着贵公子的招牌游戏花丛。他大概自我催眠，他喜欢所有他交往过的女孩。同时喜欢上两个或者更多的女孩不是花心，而是她们都有令他心动的地方。

    两人都遭到生命中重大改变。白沐阳失去了他第一个孩子，失去喜欢的女人，差点变成毒贩。夏姜不知算不算失去，曾经爱他的女人如今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学校放弃了他，父母放弃了他。连他自己都放弃了自己。

    曾经张扬的人却只能在这里虚度光阴，提前进入老年状态。曾经的光芒变成现在嘲笑他的谈资。他的人生提前走到了终点。

    事情的经过报告中并不清楚，不过看这个结果就能大概猜到经过。

    报告中有2个女子的死亡证明，一个女子强制送入疗养院。夏姜的名字也出现在国家某机构的名单上。他得了艾滋病。

    艾滋病，即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是人类因为感染人类免疫缺陷病毒后导致免疫缺陷，并发一系列机会性感染及肿瘤，严重者可导致死亡的综合症。不过现在已经得到控制，变成可控的慢性病，但终生无法治愈且具有极强的传染性。

    在艾滋病已经普及的现代，人们虽然不至于谈虎色变，却也畏之如虎。仿佛那些得了艾滋病的人身边都是艾滋病病菌，见到要么躲的远远的，要么恨不得买一罐杀虫剂喷死他。

    艾滋病的传染途径有很多种。但对于夏姜这样的漂亮男人很难不想到某些地方去。事实是，若真的说起来，按照现在的道德观。他得了这个病是罪有应得。即使他将一辈子痛苦，即使他的生命在最好的地方结束，即使他再也无法拥有正常人的生活。他仍不会被人可怜。

    事情的经过只有几个当事人知道。档案中，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笑的灿烂。不比任何好莱坞明星差。另一个黑色头发的女孩安静的直视前方。看得出她是一个品学兼优的乖乖女。躺在病床上的女孩紧闭双眼，因为治疗，她的头发全部被剃光了。不过深邃的面部轮廓，如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向人展示她曾经也是一个受人瞩目的漂亮女孩。抿住的唇角显示她性格的倔强。如今却躺在病床上如白瓷瓶一般美丽而脆弱。

    几个当事人无一不是常人眼中耀眼的存在。本应是肆意张扬的年纪，现在没有一个得到好的下场。两个死了，一个进入疗养院，一个得了艾滋病。不知两个活着的人有没有对以往的人生后悔。

    给她资料的人说。疗养院女孩的照片是在她打了镇定剂之后才拍的。他去的时候，她蜷缩在床上哭的歇斯底里。疗养院的人说，她清醒的时候不是在哭泣就是发呆，发呆后通常就是发疯的哭泣和自残。她的父母希望医生通过一些手段忘了那段记忆，很显然。那段记忆让他们的女儿活的生不如死。

    两个活下来的，两个死去的，不知谁才是幸运的。

    夏姜从没去看过疗养院的女人。无论她的父母怎么哀求都没有再对她说过一句话。就如同他的父母自那天再没有见过他一样。

    黄小蕾喜欢这种身世复杂的人。只有失去过的人才懂得珍惜。只有知道什么叫绝望的人才会紧紧抓住每一次希望。光是这一点，这个夏姜就足以胜过那些自命精英的人。

    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被人们称之为‘底线’的东西。一般人的底线位于法律和自尊形成的基准线上。有的人比较低，越过法律，建立在心理需求上。夏姜的底线还在更低的地方，他不会再视法律为底线，而是当它是规则。需要的时候遵守，有其他需求时会毫不犹豫的越过。为了想得到的东西，一切，包括他自己都可以交换出去。

    再没有比用水与快要渴死的人做交易更愉快的事情。因为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对方都会答应。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的过程。如果一个跳楼的人在坠落过程中被人救了，那么无论他有多么充分的自杀理由，他都不敢再轻言死亡。那是一种比死亡本身更恐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