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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入瓮

    “叩、叩、叩。”

    三更天,门外响起三声轻轻的叩门声。

    叩门的声音很轻,生怕要惊扰到旁人似的,要不是我一直坐在门口等着这声音,只怕是要错过去了。

    我蹑手蹑脚的打开门,探出头去。

    “曦jiejie,她出来了。”门外站着的是雁奴。

    “你守了很久吧?外面这么冷,怕是冻坏了。”我伸出手握住雁奴冰凉的手,她在我身边那么久,我怎么会怀疑她呢。

    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做样子给另外一个人看。降低她的警惕心,给她机会和时间消灭证据,我们也好抓个正着。

    “她往哪儿去了?”

    “那边。”雁奴指指西花园深处。

    “走。”

    我随着雁奴往花园里面快步走去,没一会儿前面就出现一个小小人影。

    今晚的月亮不是很亮,但那个影影绰绰的瘦弱身影,我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果然是雪鹤。

    雪鹤怀里抱着一个双耳满月型的瓷坛,神色匆匆的快步走着,还不时左右张望着,似乎是怕别人发现。

    终于她在一株苍翠的柏树边停下,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袱,将抱着的瓷坛放进去裹好,先把里面的残酒倒出,又将酒坛在树干上磕碎,最后便在树下挖了个坑把碎片连同外面的包袱一起埋了起来。

    “要不要我去抓住她?”雁奴轻声问。

    “不,让她走。这件事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不要打草惊蛇。”

    雪鹤是妍惠公主托付给我的,这梨花白也是妍惠公主送来的,若单是这酒有毒,我也未必认定就是雪鹤所为,这坛酒放在我房里,谁都接触的到,但看现在的情形,只怕俩人都脱不了干系了。

    只是妍惠公主何必如此呢?

    雪鹤把瓷坛碎片小心埋好之后,便回房去了。我和雁奴等她走远了,便上去把那些东西又挖了出来。

    雪鹤这么小心谨慎的把这坛子砸碎埋了,肯定是有原因的。

    “曦jiejie,你看这碎片的颜色。”雁奴捡了一块稍大些的碎片给我看。

    “你小心些。”

    这双耳满月瓷坛装的是梨花白的酒,为了称坛子里的酒,这瓷坛也是白玉一般的莹白色,现在摔碎了,瓷坛里面上的釉却是暗暗的蓝色,看起来很是奇怪。

    “把这些碎片都带上,悄悄拿给御医看看。”

    雁奴点点头,小心的把埋在土里的布包袱一点点拿出来,拎在手上。

    “曦jiejie,这酒是妍惠公主送过来的,会不会是她?”

    “先不要下结论,让御医看看这有没有问题再说吧。我想回去躺一下,你顺便去看看秦王怎么样了。”

    方才的腹痛头晕是我装的,看出那个酒坛子的端倪之后,急着回来找雁奴商量办法求证,可现在倒真有些不舒服了。

    “要不请大夫来看看吧?”雁奴扶着我往回走,“我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我没事。我现在比较担心秦王。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那我送你回房间了,马上就过去看看。”

    “好。”

    雁奴陪着我回房,看我躺下,又倒了水给我才走。

    她刚出去雪鹤便敲门进来。

    “jiejie,你还没睡?还是不舒服吗?”

    “有一些,你怎么来了?夜深了,回去睡吧。”

    “我……我方才醒了,看你房里亮着灯,所以过来看看。你是在,在担心秦王吗?”雪鹤看了我一眼,怯怯的说。

    “是,御医到现在都不知道秦王中了什么毒,万一有个好歹,我同孩子可要怎么办?”我看着雪鹤的眼睛,试探着说。

    “那你觉得是谁在殿下的酒里下的毒呢?”雪鹤低着头,此时连看也不看看我。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件事一定会查清楚的。”

    “jiejie不是觉得是雁奴吗?”

    “我可没说是她,我不过是问了她一些话。你觉得是雁奴吗?”我反问道。

    “我?我不知道。不管是谁,jiejie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雪鹤说着眼圈竟红了。

    “如果秦王有事,只怕我这身体也是没办法保重的。雪鹤,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雪鹤愣了一下才道:“jiejie待我很好,一点也没把我当丫鬟看待。”

    “你知道就好。我希望我能好心有好报了。”我说完,缓缓躺下,背对着雪鹤,“我没事,你也回去睡吧。”

    雪鹤嗫喏着答应了,我感觉她又在我身后站了一会儿才悄悄出去了。

    她能心有愧疚过来看看我,还算是有救。

    又过了一会儿,雁奴回来。

    “秦王怎么样了?”

    “呕血已经止了,只是还是一直发热,人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御医说暂无性命之虞。”

    “那就好。那瓷片呢?给御医看过了吗?可有问题?”

    “御医说那蓝色的釉是将蓝乌拉花烧成灰后和在釉泥里上在瓷坛里面的。用这样的容器盛酒水,蓝乌拉花的毒遇水会一点点渗透出来,渗透到容器里的酒水中。这样下毒是慢毒,很难查出是中了何毒,初初摄入时病人也不会有什么不适。等到积累到一定程度,毒发时,就已经晚了。”

    “那御医知道是什么毒了,能解吗?”

    “御医说没有什么解药能快速解蓝乌拉花,不过秦王救治还算及时,发现的早,就算是对症下药,但也要调理上好一阵子才能将体内的毒素清掉了。”

    “这种毒既然是慢毒,秦王怎么会提前发作?”

    “好像是因为瓷坛中酒的缘故。”

    “酒?”

    “御医说梨花白的酒里用的有雪梨汁,雪梨性寒,同蓝乌拉花一起,大伤五脏,所以秦王才会提前出现呕血症状。想是下毒的人不知道,以为梨花清甜能盖住毒草的味道,没想到反而被提前发现了。”

    “太子呢?还在秦王寝殿中吗?”

    “是,太子说要等秦王彻底脱离危险了他才会走。曦jiejie,你还不打算告诉王妃他们雪鹤的事吗?”

    “不,我一直觉得她本性并不坏。明天我们这样,再给她一次机会。”我轻声告诉雁奴我的计划。

    “万一她明天没有行动呢?”

    “不会的,太子一直在这不走,就是不甘心错过这大好的时机。明日,他们一定会按捺不住的。你先去知会御医,让他明日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

    “是。”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李世民的寝殿,我没有带雁奴,只带了雪鹤,我要让她觉得我还是在怀疑雁奴。

    李世民还是高热不退,脸色很是不好。阿音同韦珪昨晚守了一夜,早上的时候阿音回自己房间看承乾去了。韦珪也累的厉害,更是身心交瘁。坐在一旁的太子倒看着神清气爽。

    “韦将军,你去休息一会儿,我来看着吧。”

    “没关系,我没事。”韦珪摇了摇头,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去睡会儿,才更有精神看着他不是吗?”

    “那,那我去那边小榻上躺一躺就好了。”

    “太子在,怕是不太方便。”

    韦珪看了一眼太子,又看看我,“那好,我去睡会儿。你一步也不要走开。”她放低了音量在我耳边说:“我总觉得太子不怀好意,你要小心。”

    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去。

    “还有,谢谢你帮我布置的喜房,尽管没用上。但还是谢谢。”韦珪临走时说。

    我笑着冲她摆摆手,若不是这个精心的喜房,估计她也不会对我如此和颜悦色。

    韦珪一走,我便使了个眼色给御医。

    御医会意,上前说道:“回禀孺人,下官想到一个良方,或许可以解秦王的毒。”

    “哦?真的吗?”我故作惊喜的大声问道,眼睛斜瞟向太子,他的目光果然也霍的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坐直了些。

    “是,秦王的症状同蓝乌拉花的毒非常相似。臣有一方,可药到病除。”

    听到“蓝乌拉花”四个字,太子同雪鹤快速对视了一眼,但很快便闪开了。

    “那还不快写方子抓药!”

    那御医答应一声,忙去写方子。这边太子的神色已经有些变化,不像方才那么怡然,眉头已经微微皱了起来。

    “孺人快派人去抓药来煎上就是。”御医递给我一个方子。

    “好,雪鹤,你去,抓了药来亲自看着煎好,送过来。快去快回,知道了吗?”我把方子递给雪鹤,吩咐道。

    “我去?”她有些惊讶。

    “你不去谁去?我去吗?”我推了她一把,“快去。”

    雪鹤看看手里的方子,又看看榻上的李世民,又看看我,才出了门。

    “太子殿下在这守了一个晚上了,不如出去走走,疏散疏散筋骨?”我转向太子说道。

    “是,我正坐的有些乏了。那这就劳烦你照顾着,我去略走走便回来。”太子听我这样说忙不迭的起身出门去了。

    果然,他一听秦王有药可医,便坐不住了。

    我已经让雁奴跟着雪鹤了,就看太子会有什么动作。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小丫鬟过来回话说,太子让她转告,说东宫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所以先走了。等下午再过来。

    这小丫头说完,雪鹤也捧着药进来。

    “jiejie,药熬好了。”雪雁说着,却并不把碗递给我,两只手仍牢牢捧着。

    “给我吧。”我伸出手。

    “曦jiejie,你要不让御医再看看是什么毒,万一弄错了,岂不是吃错了药?”雪鹤说着话略略向后退了一小步。

    “不会的,这御医都从医几十年了,怎么会弄错。把药给我。”我从雪鹤手里夺过药碗。

    雁奴这时悄悄出现在了门口,轻轻向我点了点头。

    我端起药碗,注视着雪鹤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这药似乎有些烫,我先喝些试试温度。”

    雪鹤一听这话脸色大变,“这药岂是能试的?jiejie你现在怀着身孕,更是不能乱喝。”

    “给秦王的药,都要小心些。万一放错了东西,病情加重了怎么办?我还是先尝尝吧。”说着我作势将碗举到唇边。

    “不要!”雪鹤猛冲上前,夺下我手里的药碗,后退了几步。

    “jiejie要是不放心,那就,那就……”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药碗,眼泪已经淌了下来。

    “那就什么?”

    “那就我来尝吧。”

    我看着雪鹤,她已经收了眼泪,呼吸沉重,一脸的视死如归。

    她和我都知道,这碗药剧毒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