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药房里检查了一下原料药的数量,顾念提了药筐上街买药,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唐大媳妇,她手里提着个油壶子,刚从一家汤锅店里出来。 顾念赶上几步,与她并肩,这些日子她都没空关心一下曾经给自己造成不小麻烦的邻居,今日碰见,唐大媳妇的气色明显有了很大起色,虽然脸上手上仍然瘦得青筋暴突没有二两rou,可好歹皮肤有了一点正常的颜色,唇色不再是黯淡煞白,大老远地看一眼,不会以为是白日见鬼。 “唐大嫂,有些日子没有看到你了,你现在看上去气色不错呀,唐大哥把你照顾得很好嘛。” 想起自己男人,唐大媳妇摸摸自己的脸,略带羞涩地笑了笑,“也要谢谢万大夫的药,还有顾大夫当初的妙手回春,要是没有顾大夫当初的治疗,只怕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哎,这话从何说起,要不是唐大哥把你送我这来,我也救不到你,你能有今天,都是你男人的功劳。嗯,你现在还能独自出来采买,真的挺好,我对你的最后印象还是那一天,你被大妈搀进搀出呢,时间过得真快,你已经大有起色了,唐大哥心里也一定很欣慰。” “万大夫也是要我多走动走动,还说我身体虚得太厉害,需要长期服药,可家里就靠我男人一人赚钱,隔几天就要提回好几包药,看他那样辛苦,我有时候真不想再吃了。”不知怎的,唐大媳妇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也是她心里憋得苦了。 “嗐,这可不行,为了你们俩未来的孩子,这药该吃还得继续吃下去。唐大嫂难道不想给大哥生几个孩子?” 顾念这样一说,唐大媳妇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这,就我这样的身子,哪敢想。” “有什么不敢想的,生活有奔头,对养病的情绪也有好处,大哥为了家天天努力赚钱,你可不能在他面前丧气,要不然,你们这个家可就真要散了。” “不是我要丧气,实在是每月房租和药费加在一块让人吃不消,我男人现在的活儿虽然是公爹介绍去的,但他的手艺只能算新人,挣钱有限,而我又帮衬不了,要是我也能赚钱就好了,起码挣点饭钱什么的。” “你的体力现在怎样?” “我觉得还行了,早上买菜都是我去,虽然只买几样蔬菜,但也有那么重对不?” 顾念转转眼珠,想了想,“唐大嫂,要是你体力允许,我倒是有个打下手的轻活儿,不知道你肯不肯?” 唐大媳妇惊喜地差点晃洒了手里的油,“顾大夫,你有活儿?你要雇人?” “我手上有些原料药一直没有时间处理,我每天能花在这上面的时间很短,要是唐大嫂能来打个帮手的话,我可以照市价付你工钱,一个月下来,多了不敢说,你们两口子的饭钱菜金房租这些总是能赚到的,只要你别嫌弃这活儿枯燥乏味。” “不会,不会,求之不得,顾大夫,我先谢谢你了。我几时可以去帮忙?” “明天?可以不?等你把家务事处理完了就过来,我会把东西准备好,包一顿午饭。你看怎样?” “可以可以!太感谢了!我一定会照顾大夫的吩咐做的,任凭吩咐。” “好,那我明天在家等你。” “哎!”唐大媳妇笑得已经顾不上手里的油壶了。 回到家,继续忙碌的一天,傍晚暮鼓之后,唐大回家,从媳妇嘴里听说了此事,特意上门道谢,五尺大汉眼看着又要眼泪决堤,顾念果断打发他回家给老婆煮晚饭。 第二天一早,哑姑上街买菜还没回来,唐大媳妇就已经送男人出了门,买完了菜,忙完了一早的家务事,过来找顾念了。 顾念把人带到药房,告诉她药房各种注意事项,把铡切刀和一大堆药材指给她看,教导她刀具的使用方法,并给她看了切好的样品,然后带唐大媳妇在外面洗干净了手,回到药房开始做事。 顾念在旁边指导监督了一会儿,直到哑姑回来上药房找人,顾念才把家里交给哑姑,她去诊室拿了药箱出门了。 切药材的铡切刀很重,顾念自己都是一点点锻炼出来的肌rou力量,唐大媳妇那样的身体素质,自然更不可能第一次上手就cao作流畅,而且还要尽量达到顾念的要求,切一根药材她要甩着酸涨的膀子休息几次才行。 忙忙碌碌地结束了一天,暮鼓时分,唐大媳妇抱着酸痛得举不起来的胳臂下工回家,顾念洗脸更衣带上几包金创药去包记酒馆赴约。 包老板热情地迎出来,将顾念请到里面角落的桌子,那里有大盆的植物隔出来的类似雅座一样的环境,钱满贯等人还没到。 知道顾念酒量差劲,包老板给她上了茶水,点好酒菜,就让她一人呆着了。 钱满贯和他的兄弟们没让顾念等太久,穿着短褂黑裤,仍旧是热天的装扮,爽朗的表情,微汗的体味,让顾念不禁回想起她前世在夏天穿过的各种T恤短裤短裙凉鞋。 啊,这辈子是再也穿不上了。 顾念怀着淡淡地感慨,与她的客人们打了招呼,互致问好,请他们落座,伙计动作麻利地送上早已预备好的酒菜,另并一碗专门给顾念的醒酒汤,包老板也过来寒暄了几句又忙着招呼别的酒客。 托钱满贯的福,顾念的那笔生意很顺利,所以这杯酒一定要敬,豪爽地仰头一口干下,在钱满贯童林和徐良三人的叫好声中,顾念一如既往迅速地变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软绵绵地趴在地桌上,眼神里都带上了醉意,连醒酒汤都没力气喝。 钱满贯他们头一回开了眼界,见识到了醉酒如此快的人,笑话了她几句,就不再管她,放她在旁边趴着,他们三人自己吃吃喝喝,间或看她一眼是否情况安好。 顾念趴了一阵,伙计来补过酒菜,她才感觉好些了,摸摸索索地支起脑袋,喝了几口凉掉的醒酒汤,然后继续趴着。 醒酒汤让顾念的鼻子通了气,她又叫小二到外面夜宵摊子上买了一碗桂花汤圆,半醉半醒地一边吃东西,一边跟钱满贯他们聊天,听他们说些押镖的趣事,她也说些今年夏天诊治过的病人们。 通过钱满贯三人的嘴,顾念对聚兴顺镖局的人员安排有了一定了解,不是什么秘密的东西,因为每个上门托镖的宝主都会问路线人员的安排问题。 聚兴顺发展到今天,全国各地都有经营多年的走镖路线,不同的线路上根据路程远近繁荣程度有数量各异的小组,每个组人数也不一样,全看物品的数量价值大小来定,这还是走明镖的人员,另有走暗镖的高手随时待命机动。 钱满贯他们哥们三人都是才入行一年左右的新人,自然要先从简单轻松安全的路线做起,分到的是路程较近交通繁忙的东北组,去的都是繁荣的大城市,遇劫的几率最低,带他们的都是年纪大经验丰富的老趟子手。 “等我们这趟镖回来,就不是新人了,要分散到别的组里,接些重活儿了。”徐良往嘴里扔了一粒五香蚕豆。 “那也好啊,这样才能升职啊,也许过几年,你们就是趟子手而不是镖师了,就像带你们的老师傅一样。”顾念用勺子搅着烫嘴的甜汤,说道。 “我们的老师傅那都是拿钱混日子了,说得好听是带新人,难听点的话,赚大钱的机会没有了。”童林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他们能平平安安地走一辈子镖,从年轻干到老,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哪个不是人精,把新人分到他们手底下,这是教你们学东西呢。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将来能不能升职,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顾念嚼着嘴里的糯米小团子。 三个年轻人笑了起来,童林摇摇头,转了话题。 这顿酒吃得舒心又畅快,顾念付了账,他们包圆了她带来的全部金创药,四人在酒馆门口道别,分头回家。 顾念整个晚上就吃了那一碗汤圆和一点菜,根本不顶饱,她来到自家巷口,琢磨着在哪家的摊子再吃点,还没做出决定,被北巷的人找到,拖了她回家拿药箱出诊。 等她回到家,早已没了吃夜宵的胃口,她连看了三个病人,都是姑娘,一个是两姑娘争风吃醋打闹起来的意外受伤,还有一个是自己偷偷摸摸地叫住顾念给她检查,发现得了花柳病,那像菜花一样的rou芽,彻底倒了顾念对明日红烧rou的念头,还不忘好心地建议她去找万大夫,她治不了。 空着肚子回到家里,喝了碗绿豆汤,吩咐哑姑明日要是看到好鱼买两条回来烧着吃,然后她抓紧时间洗漱睡觉,防备着半夜有病人上门。 第二天一早,唐大媳妇过来干活,顾念难得地呆在家里,先照应了药房那边的事务,接着又开始整理昨天用过的器械,仍旧忙得团团转。 没有了民夫的用药压力,顾念加班加点赶出来的金创药终于有了一些可以周转的富裕,但仍然没有几天就销售一空,她的熟客们一点机会都不放过,毕竟为了省钱,能自己上药当然好过向大夫进贡。 顾念也乐得靠卖药赚钱,她要尽快赚钱,而且不在乎用几张手中的银票,中秋之后,本地和外地的药商会云集城里,一年一度的药市开张,七步县柳家药田的药材差不多也在这个时间下来,柳家必定是会全部投放到药市上出售,她要趁这个机会储备足够的便宜的原料药。 顾念找了做木工的邻居,量了尺寸,打了不少地架,摆在东厢的那间空屋里,主要就是为了隔绝地面湿气。为了更干燥些,她还买了很多生石灰,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再放上木制地架,也是保护地架不受潮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