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拥抱

    光暗海洋上，距离火焰岛最近的一座小绿岛的上空，伊万大公与利特斯大公两人盘膝背靠背而坐，稳稳地漂浮在空中。

    以二人为中心，围绕着一圈又一圈神族米迦勒族人和拉斐尔族人。他们密密麻麻，围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同心圆。每个人都盘膝而坐漂浮在半空中，不是面向伊万大公，就是面向利特斯大公。

    每个人的神色平静，双目睁开，只是每个人的双目之中，符文流动，星辰涌动，五颜六色的不同光束，从每个人的双目之中射出。一束束光束，或射入伊万大公的黑色眼罩之处，或射入利特斯大公双目之中。

    半空中，大约有几万名伯爵，他们正在向伊万大公和利特斯大公输送神力，使得二人可以借助他们的神力，对浩瀚无尽的光暗海洋上的每一个岛屿，甚至是深深的海底，施展神识和千里听音术、读心术。

    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同时对浩瀚无边的光暗海洋施展神识，去感应数不尽的岛屿与深深海底每一处的动静；施展千里听音术，去扑捉达蒙伯爵的话语；施展读心术，从广袤人口的异族的心海去探知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

    如此浩大的工程，仅凭伊万大公与利特斯大公二人的神力，是远远不够的。几万名伯爵，都是开启封印海底世界后，二人通过特定的魔镜，直接呼唤他们即刻瞬间移动而来。

    小绿岛上，离沙滩不远的一片丛林边缘，文莹站在一棵树下，她抬头望着高空中的宏伟景象，心中惊叹不已。

    午夜过后的天空原本是一片明亮，此刻半空中的几万人，竟如同乌云般将小绿岛上空的天空全部笼罩了，而那五颜六色的光束，彼此交错，宛如一朵无比巨大的烟花在小绿岛上空燃烧。

    文莹心想：“这个神奇的世界，到底还有多少神奇的事情会发生呢？”

    如此宏伟的景象，很快就被文莹抛诸脑后了，想到利特斯大公的满脸怒色，文莹叹了一口气：“不知今日是否有机会与利特斯大公说说话？不知利特斯大公会有何反应呢？”

    “为何叹气？”身后忽然响起清冽平静的话语声，“两人之中选择一人，左右为难吗？”

    文莹回头，望着无心长老平静俊美的脸庞，沉静如水却又灿若星辰的双目，她怔了一下。

    她想起她与无心长老在紫萝花宫树林里的第一次相见：想起他那句平静的话语“不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取下这条项链。从现在开始，不论何时，我都在你身边。”想起他轻轻拨开她的头发，为她戴上项链，又为她从颈脖处取下项链戴到她手腕上。想起他怀抱自己在紫色树林中飞速奔去的情形。

    一种异样的感情在文莹心底升起，她感到一种莫名的信任，莫名的心安。文莹笑了，她竟然觉得，倘若有前世，那么，她与无心，似乎前世就认识了。

    文莹干脆道：“我只喜欢一人，无所谓选择问题。”

    “伊万与利特斯都喜爱你，但伊万也许更合适你。”无心长老道，语气平静无比。

    文莹一怔，伊万喜爱自己吗？他喜爱的只是像斯嘉丽的自己，而不是真正的自己吧。

    文莹没有答话，她不愿去思考这个问题，她答非所问道：“有一件事情，我要再次确认一下。”

    她上前两步，把脑袋紧紧贴在无心长老的心房处。她的耳朵在仔细的聆听，她在倾听无心的心跳。第一次相遇时，她就发觉无心的心脏似乎没有跳动。

    “我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五千多年了。”无心长老道。

    文莹抬头，神色诧异。

    无心长老伸手抚摸文莹的脸庞，文莹感到一阵冰冷。是的，一阵冰冷。与无心长老相比，伊万大公的体温只是微凉，但伊万大公的心脏跳动有力，节奏明朗。每当伊万大公将文莹搂入怀中，文莹都可以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而无心长老却是冰冷的，似乎他的手，甚至他整个人，都是寒冷的冰块制成，而他的心脏，没有跳动。

    无心长老道：“我是活死人。”他边说边将文莹拥入怀中。

    文莹一愣，但是她没有拒绝无心长老的拥**抱。她看着无心长老的黑色眼睛，那双眼睛已经不再平静如水，而是饱含着一种渴望，但是，绝非情**欲，无关男**女。那是一种超于男**女**之**情的渴望，甚至与人的感情无关。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感，文莹不知道。她只感觉到，无心长老的身体似乎在轻微颤抖。很久之后，文莹才明白，当时无心长老眼睛中的渴望，是对生命的渴望。

    文莹低下头，她将脑袋倚靠在无心长老的心房处，任由无心长老拥**抱着自己。她心想：“无心，你在害怕什么呢？如果拥抱我可以给你带来平静，那你就拥抱我吧。”

    无心长老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的心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在光源项链的指引下，那晚他与文莹第一次相见。在他为文莹戴项链时，当他的手触碰到文莹的颈脖时，他感觉到了文莹暖暖的体温，那暖洋洋的感觉，他五千多年都没有感受到了。

    自从五千多年前，圣战之中，他变成活死人之后，他失去了触觉，感觉不到冷与热；失去了味觉，感觉不到任何味道；失去了嗅觉，也嗅不到任何气味。剩下的，只有喜怒哀乐。可是，他无需去感受任何喜怒哀乐。鲜活的万物，就在他眼前，而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生命。五千多年了，他觉得自己生活在死气沉沉的世界了。不，他连生与死都分不清了，他生活在一个虚无的世界中。

    而这一切，在那个夜晚改变了，在他的手碰触到文莹的颈脖的时刻改变了。那一瞬间，无心长老重新感受到了温暖，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

    此刻，怀抱中的文莹，就好似一个温暖的太阳，让无心长老停止跳动的心脏，没有任何感觉的心脏，似乎有了一丝的暖意。他感觉到天空中阳光照在身上的温热。他甚至从文莹身上，嗅到了清新的香味，犹如雨后普列西大草原上青草的味道……他不仅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他甚至觉得自己似乎重新有了生命。

    无心长老心里呢喃：“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无心，你好冷。”文莹小声道。无心长老就好似一块千年寒冰，文莹觉得自己都要冻僵了。

    无心长老低头轻轻问道：“你感觉到冰冷吗？”

    “嗯。”文莹点点头。

    无心长老松手，后退两步。

    瞬间，冻僵的感觉立刻消失。文莹看着无心，他的眼神恢复平静，那股渴望消失了。

    一阵沉默，文莹原本想问，活死人是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你怎么知道达蒙伯爵的？”

    “我可以看到你的眼所看到的一切，听到你的耳所听到的一切。”无心长老平静道。

    无心长老的话让文莹目瞪口呆。

    “不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取下这条项链。从现在开始，不论何时，我都在你身边。”耳边再次想起无心长老那晚的话语，文莹此刻才明白，原来，不要取下那条项链的用意竟然是如此！

    “看到我的眼所看到的一切，听到我的耳所听到的一切－－那我和利特斯大公—”想到自己与利特斯大公相拥相吻的情形，无心长老都知晓，文莹顿时觉得尴尬无比。她立刻取下戴在手腕上的银色项链，直接朝无心长老扔去：“还给你，我不要了。”

    无心长老没有伸手去接项链，项链也没有掉到地上。银色项链就这么漂浮在无心长老与文莹之间。

    “不是我要把项链给你，是项链指引我找到你。”无心长老平静道：“项链上的吊坠是光源碎片。在你被三十鞭刑，生死一线间的那个夜晚，是光源项链救了你的性命，把你带入永恒时间的瞬间。从此，在天国，你将永不衰老，永远保持现在的生命状态。”

    听着无心长老的话语，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银色项链，文莹觉着自己有点要疯掉的感觉。

    忽然，漂浮在两人之间的银色项链，兀自缠绕几圈，变成了手链，竟然闪电般套入文莹手腕。

    “伊万与利特斯来了。”无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