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归妹在线阅读 - 39第39章

39第39章

    果真“明目张胆”地进了凉城,住进一间最豪华的客栈,休息好了,又去**居吃饭——玉旒云好像与谁斗气似的,硬是包下了土财主王富贵的雅室,叫了全部**居的名菜,满满的一桌子,就是有二十个人也吃不完。【】

    然后便是那场绝妙好戏了——石梦泉看到小丑扮玉旒云,眉头拧成个疙瘩。而玉旒云自己却笑道:“楚国的家伙什么本事也没有,最爱学这种泼妇行径——打不过别人就骂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难道他骂了我,我就真成小丑么?让他们折腾去。咱们且在这里瞧热闹。”

    她其实懒得和下九流一般见识,对“看热闹”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然而没有想到,戏很快就演到台下来了——崔抱月、冷千山、程亦风、公孙天成,一个跟一个登场。她和石梦泉隔着雅室的珠帘,听到这些名字不禁惊讶万分,互望着:有勇无谋的女镳师也好,彻头彻尾的草包将军也好,被奉为军神却只擅长撤退的才子统帅也好,来历神秘但却是大青河之战真正的策划者也好——战场早已较量过了,不意今日竟在此聚首!

    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

    “这个冷千山,”玉旒云低声对石梦泉道,“我不明白程亦风怎么能容忍他到此时。如果我做兵部尚书,早就把他革职了。”

    石梦泉道:“不是听说楚国朝廷办事程序极其复杂,一点小事都要反复讨论么?你看冷千山党羽众多,程亦风想裁了这个人恐怕不是易事。”

    “程亦风……程亦风……”玉旒云若有所思,“这人实在是太奇怪了。他应该是个很会应变的人,若不能把冷千山这种害群之马从军中赶出去,至少可以给他找个闲差,让他不至于到战场上捣乱——让他去督粮啦,造盔甲啦,养马啦,干什么都好。眼不见,心不烦。”

    “大人忘记了么?”石梦泉笑道,“上次冷千山押粮草,却打算私自屯兵向我国挑衅,结果被山贼抓了去,狠狠羞辱了一番。如果要去他造盔甲、养马,还不知道惹出什么麻烦来呢!”

    玉旒云听了,一笑:“倒也是。不过,程亦风就是因为去剿土匪,结果得了公孙天成这个谋士和杀鹿帮的那些土匪,这些个人……”

    “大青河之战不是你的过失。”石梦泉道,“那是岑远不听军令……还有刘子飞和吕异……”

    玉旒云笑着同他举杯:“你也是做将军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一场战役若是胜了,必是因为全军士卒英勇顽强之故,而若是败了,必然是因为主帅指挥不利。咱们和小卒不一样。对于咱们来说,胜利都是‘戴着手套’而取得的,而失败,决没有隔着手套的失败。”

    石梦泉将酒一饮而尽,道:“那么你就怪罪手套好了——我岂不就是那手套么?”

    “胡说八道!”玉旒云拿筷子打了他一下,“你是我的手,怎么会是手套呢?”

    两人正说笑,就听外面冷千山高声叫道:“王富贵!”

    “大人——”石梦泉知道,在这里暴露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怕什么!”玉旒云淡淡地,“凭他那种草包,还不配见过我呢!我也正想看看程亦风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说时,起身整了整衣服,走到了雅室外。

    那时整个**居的人已经都被冷千山搅和出来了,二楼每间雅室门前都站着几个敢怒不敢言的客人,窃窃地议论。

    玉旒云看到面前堵住自己去路一个四十多岁国字脸的男人,手持订座的名册,想来就是冷千山了。后面还跟了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子,应该就是董鹏枭、向垂杨等人,不过他们的名字和脸玉旒云一个也对不上号。再看旁边雅室门前无可奈何站着的几个文士打扮的人,当先那个三十多岁,温文儒雅,既称不上英俊,又算不上威严,但是一看就知道必是程亦风无疑。他后面五十来岁清瘦的老者,自然是公孙天成。另外还有一个中年儒生看来是带着夫人,她却不认识,另一个青年公子,也全然陌生。

    未想到战场上生死相争的对手竟在酒楼里遇到。玉旒云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不过这时,又感觉有两道惊诧的目光定在自己的脸上。她警觉地迅速瞥了一眼,看到是程亦风那群人中的一个年轻随从。啊,是他!玉旒云派出来的暗桩子素来只同自己单线联系,便是石梦泉也认不出来。南行之事,她事先并没有同此人透过消息,在这里遇到是谁也料想不着的。万一他露了声色,叫程亦风察觉……玉旒云心中一紧,但是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假装根本就没见到自己的细作,自去和冷千山敷衍。

    她早在进凉城时就跟石梦泉讲好了,为恐被人听出北地方言来,一切应对都又自己亲自出面。这时也不例外,流利地道的凉城话,丝丝入扣的分析,不卑不亢旁观者的态度,不时就把冷千山说得哑口无言。

    “冷将军还要继续追查这戏是谁写的么?”她道,“请便吧。在下戏是看完了,酒还没喝够,先回席上去了。少陪!”说时,拱了拱手,和石梦泉一齐转回雅室之中。

    “大人,”石梦泉低声道,“姓冷的是盯上咱们了,此处不可久留。”

    玉旒云道:“谁说要留了?戏也看完了,人也都见过了,难道还真稀罕这点酒菜不成?等他再查两间雅室,咱们就走,这会儿肯定盯得咱们紧呢!”

    石梦泉一想,果真如此,又道:“一会儿要不见了咱们,他还不晓得要闹得这城里怎样鸡犬不宁。我看客栈今晚是不能住了,早早出城为妙。”

    玉旒云点头道:“正是。只不过现在城门已关闭了,只有等明天早晨。咱们也不用雇车,回头找两匹马,明天一早就走。”

    两人计议着,同时仔细留心外面的动静,看冷千山继续查其他人去了,便快步走到窗边,见下面街上灯光璀璨,行人不是忙着赏灯就是忙着赏月,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就相视一笑,跃到外面的飞檐之上,又纵身跳上了邻近的屋脊。如此起起落落,过了几条街,回到客栈,并无人发觉。

    一宿平安无事,至次日天亮,便欲立即结帐离开。岂料才到柜台,就看到好些顺天府的官兵,咋咋呼呼地闯了过来,手里拿了一卷画像,令掌柜贴在门前:“这两个是江洋大盗,放亮眼睛瞧仔细了!谁要是欺瞒不报的,冷将军饶不了他!”

    掌柜唯唯连声,吩咐伙计快去熬糨糊,自己看顺天府的人一转身,就将文榜丢开一边,且嘀咕着骂道:“贴在大门口!那岂不好像我店里曾窝藏强盗?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

    玉旒云和石梦泉互望一眼,搭讪笑道:“果然!贴在门口也太煞风景了。像掌柜您这间店,住得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跟江洋大盗扯上关系?”

    掌柜道:“可不是!公子您是明眼人!”

    玉旒云递张银票给他,面额一千两。掌柜立刻喜得两眼发光,把方才的抱怨都抛到了脑后:“两位公子不多住些日子?凉城周围的名胜可多呢。咱们凉城的姑娘们也比别处的漂亮,那绮春院、恋秋院、偎红阁、倚翠馆——呵,才貌双全温柔体贴,若不去见识一下,可算白来凉城啦。”

    玉旒云一笑:“掌柜这样说,我倒是有些动心。不过,在外做生意,一刻都不得浪费。”

    掌柜一心只想多留他们几日,好多赚些钱:“公子说的也是。我也是个做生意的,晓得时间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不过**一刻也值千金呢。您若不去见识见识凉城的姑娘,真会后悔的。”

    石梦泉觉得这掌柜粗俗猥琐令人生厌,正想干脆斥他一句,叫他赶紧结帐,休要纠缠不清。可玉旒云却恶作剧地笑着,道:“掌柜你有所不知,倘若只是我一个人,那就非得去享受个三天三夜不可,正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过,我的这位兄弟——实不相瞒,你别看他人高马大,其实畏妻如虎。而他老婆也确实是个少见的泼妇。如果被他知道我们在路上耽搁了时日,哪怕我们没进书院,她也要认定我们是去了。我兄弟的日子可就要难过啦。就连我也要跟着遭殃呢!”

    石梦泉哪料到她编出这样一条理由来,脸“腾”地就红了。

    掌柜见状,反而信以为真,道:“哦……那……那……”

    玉旒云道:“下次我一个人来时,一定要向掌柜的请教几处好去处,好好风流一番。”

    掌柜知道这是客套话,只得敷衍地笑了笑,上后面找钱去了。玉旒云赶紧将柜台上的通缉文榜抓了过来,展开同石梦泉一看,那画的可不就是他们两个人么。不禁恨恨道:“这拿了鸡毛当令箭的混帐,居然连这种伎俩也使得出来!早知如此,昨晚硬闯也要闯出城去。”

    石梦泉道:“他说我们是江洋大盗,可见还不知我们的身份。便真的充做江洋大盗,杀出城去,然后隐藏行踪,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就这些顺天府的小兵,还奈何不得我们。”

    玉旒云道:“不过城外还有那些等着杀咱们的人,却不知埋伏在何处。”

    才说着,掌柜已拿着找零出来了,不见了柜台上的画像,还道是伙计已拿去张贴了,便又和玉、石二人客气了几句,恭恭敬敬地将他们送出了门。

    两人到了大街上,才发觉冷千山小题大做的本领实在是太高强了。大小店铺几乎都在门前贴出了通缉文榜,过往行人无不窃窃议论:“哪里冒出来的强盗?竟然这样兴师动众地通缉,看来是作恶多端了!”

    玉旒云气得捏紧了拳头:“这混帐!早知进凉城会遇到他,倒宁可在外面和那些杀手玩捉迷藏。”

    石梦泉道:“这都是碰巧的事。哪有‘早知道’的?就不信冷千山能困得住咱们。先去寻马匹吧。”

    玉旒云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无恼火地说道:“他搞出这么大事来,恐怕咱们还没买到马就已经被人认了出来。”

    “谁说要买马了?”石梦泉笑道,“咱们现在是江洋大盗,即使不抢马,也要偷马!”

    此一语,把玉旒云也逗笑了:“好,咱们就偷马去——可惜不知道冷千山住在哪里,否则把他的坐骑借来用用也不错。”

    石梦泉知道她虽然是小孩子脾气,但是做事还识得分轻重,在此危机四伏的时刻,她应该不会当真去寻冷千山的晦气。

    两人就小心谨慎地在街上行走,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见到僻静的小巷就转进去。如此,渐渐离开了热闹的早市,不知不觉到了一处清冷异常的街道——道两边的店铺酒楼还没有一家开门的,连准备开门的架势都没有,前夜里的灯笼都还未熄灭呢。

    这是什么地方?玉、石二人好奇地抬眼四望。他们左手边一座华丽的馆阁,硕大的朱漆招牌上写着“绮春院”,右手边的建筑也毫不逊色,招牌上竟然还描了金,写着“恋秋院”,原来是花柳巷,清早□和恩客们都还未起身,所以才清静异常,连顺天府的官兵都还未到来。但两人不禁相视咋舌:怎么到头来还是走到了掌柜推荐的地方来?

    大约走了半条街,到了掌柜所说那倚翠馆跟前,见这妓院竟修得官府一样堂皇,门口还有石狮子,都披红挂绿,好不艳丽。门上除了“倚翠馆”大招牌外,下面还有另一块黑底金漆匾额,写着“花中魁首”四个字,用的都是正楷,和官府“明镜高悬”的其实也差不多。

    玉旒云轻蔑地皱了皱眉头:“这国家,就是不亡在我手里,也得亡在他们自己手里。”

    而石梦泉素来最恨烟花之地——他心意早有所属,连愉郡主那样的贵族千金都不会多看一眼,何况青楼女子?每见同僚属下寻欢作乐,他也很不以为然,觉得人和人之间的情义是决不可用银子来交换的。在这美酒和脂粉香味混杂的街道,他浑身不自在。

    不过玉旒云突然朝旁边一指,惊讶道:“梦泉,你看那是什么!”

    他顺着看去,见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阕《忆江南》,云“清歌缓,天上谪星班。多少无情风共浪,低吟浅唱写诗篇,谁道更超然?”在看下面具名,竟赫然是“程亦风”。他不禁愕然道:“这……程亦风竟然也是这儿的常客么?”

    玉旒云哈哈大笑:“谁知道!他或许只来过一次,但是竟留了墨宝,鸨儿还不赶紧刻好了放在外面招徕生意?说不定早晚还要到这石碑前上香呢!”

    石梦泉虽没心情开玩笑,但也忍不住莞尔。

    正这时,听到“的的的”一阵马蹄响,路尽头一乘油壁香车朝这边驶了过来,分明见到玉、石二人站在路当中,竟不勒马,反而加速直冲。直到了近前才突然刹住。玉旒云才要斥责,那赶车的却先破口骂了起来:“瞎了眼么?还是找死?”

    这是一个粗壮的婆娘,模样甚是凶恶。石梦泉想无谓同这些人一般见识,多生事端,就拉住了玉旒云,低声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为上。”

    玉旒云也清楚两人现在的处境,因此只狠狠地瞪了那婆娘一眼,便欲走开。可不料那婆娘竟愈加凶恶起来,骂道:“有眼无珠的登徒子!你们尽管上那倚翠馆去吧。他们不过是有程大人的一首词而已。想当初,程大人可是咱们偎红阁的常客呢!我们红珠姑娘一个人就敌过他们的四大花魁去了!”

    原来是两家妓院争主顾!玉旒云明白了过来——争主顾也都要扯上程亦风的名字,他这兵部尚书、靖武殿大学士也不知是怎么当的!

    不过,看了一眼那精致的油壁车,她心中忽然一亮,向石梦泉递了个眼色。石梦泉明白她是想抢了这车马离开凉城,只是担心这赶车婆娘叫嚷起来,难免要惊动整条花街的人,到时可就麻烦了。

    然而玉旒云只轻轻一笑,道:“谁说我们去要去倚翠馆?我们一大早前来就是要来偎红阁见红珠姑娘的。”

    那婆娘一愣:“是吗?但是红珠姑娘才从张员外家回来,累得很。”

    玉旒云知道那车上坐的就是红珠了,一定要设法骗取她的车马才行!于是道:“红珠姑娘,小生久仰姑娘艳名,就算姑娘今日不肯赏光和小生共饮,那也请姑娘无论如何让小生见上一面,以解相思之苦。”

    石梦泉听她这样说话,先是惊愕,接着忍不住想笑:这如何不是翼王说话的语气?玉旒云被这王爷纠缠了许久,没想到能把他那登徒子模样也模仿得惟妙惟肖,还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车上的□红珠果然就被诓得有些心动了,撩起帘子来,道:“公子,你过来!”

    玉旒云便走了过去,但是飞快地回头朝石梦泉使个眼色。当她走到车后时,看这□从车帘里伸出一只手,就抓住了猛地一拽。红珠还未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玉旒云拖下了车来,更来不及惊叫,已经被扼住了咽喉。她两眼瞪得溜圆,徒劳地挣扎着要向赶车的婆娘求救。然而那边厢石梦泉早也把婆娘给制服了。

    “红珠姑娘,”玉旒云充满威胁地说道,“我们要借你的车一用,只要安全出了城,保证不伤你一根寒毛。若是出声叫人,你自己晓得后果!”

    红珠吓得除了点头,什么也不会。玉旒云就重又把她拖回车上,同时叫石梦泉和那婆娘一道赶车,权装做是出游的□,向南门疾驰而去。

    到了那里,见出城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龙队,顺天府的士兵拿着画像一个一个比对——没想到冷千山的动作这么快!石梦泉不禁暗叫糟糕——虽然有偎红阁的香车和姑娘做掩护,但这样一个一个细查,恐怕还是会被人认出来。他有心调头到小巷中,但是再一想:此时调头岂不更遭人怀疑?只有硬着头皮上前去,万一不济,便用武力强闯出南门再做计较。

    他想着,警告地瞪了那偎红阁的婆娘一眼,让她不要胡乱说话。婆娘面色青白,岂有不从?

    四人排队排了约莫一顿饭的光景,顺天府的士兵就来到他们的跟前。这些人似乎多少都在花街柳巷里走动过,识得如此招摇的车子必是□之物,便有人笑嘻嘻和那婆娘搭讪,问她车里是哪位姑娘。婆娘嘴唇发抖:“是……是红珠姑娘。”

    兵丁中有人笑道:“哎呀,红珠姑娘这么早上哪儿去呢?咦,怎么找了这么个小白脸儿赶车?莫不是要私奔吧?”

    婆娘看有这许多官兵,动了呼救的心思:“我们……”可才说出这两个字,就觉得一件尖利的事物顶住了自己的后腰——人家捅刀子还不比她叫救命快吗?只得又打消了这念头,强笑着道:“军爷说哪里话?这是我们偎红阁新来……打杂的……咱们红珠姑娘现在是大红人,身价高得不得了了,等着王孙公子来赎她呢,怎么会私奔?”

    顺天府的兵丁都嘻嘻哈哈:“哟,有王孙公子啦?那咱们将来可就见不着了,还不趁今天看一看?”说时就要去揭那车帘。

    石梦泉如何能叫他们发觉车上的玉旒云,忙一把挡住。

    兵丁好不恼火,骂道:“他娘的,你一的小小打杂的,敢挡爷爷的道儿?”说时,一拳就朝石梦泉捶来。

    石梦泉虽然另一只手要控制着偎红阁的婆娘,但只用单手也不能着了这小兵的道儿,轻轻一抬胳膊就将他的拳头架住。兵丁感觉自己仿佛打在了钢铁只上,疼得直吸气:“他娘的,你这小子还真有蛮力,你……”他盯着石梦泉的脸——哪里见过——猛地想起自己的正事来,忙拿出画像来比对。

    石梦泉心中便是一凉:这下得大动干戈了!

    可偏在此时,只听车里玉旒云的声音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还要查些什么?”话音落下,竟把车帘儿挑了起来。

    石梦泉先看到的是自己熟悉的那双手——握剑的手,指点行军地图的手,白皙修长又稳定,然而帘子全部掀起来时,他不禁怔在当场——这哪里还是那个英姿飒爽的惊雷大将军呢?只见一个紫衣女子,面容清秀纯净仿佛冰雪雕琢而成,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眼睛澄静如秋水,又奕奕如星辰,漆黑长发没有半分的装饰,服帖地披下来,称得她整个人秀美绝伦又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势。

    围在车边的兵丁们也都愣住了,有几个只差没流口水:“这……这是……”

    “这是……我mama新认的女儿……”红珠在旁结巴着撒谎,“mama叫我带她……带她去沈员外家……去郊游……恩,郊游。”

    她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士兵们光顾着发愣了,倒也没听出破绽。“原来是新来的jiejie,不知芳名是……”

    “啊,她……她叫……叫紫儿……”红珠随口乱编,“军爷们要查什么就快些吧,奴家们要误了沈员外的约了!”

    “哦,好,好……”兵丁口中应着,可却丝毫没有放行的意思,眼睛直愣愣盯着面前的紫衣美人儿,“紫儿,紫儿……真是好听的名字,赶明儿哥哥就上偎红阁找你,一定好好疼你……”说时,手不老实,竟向玉旒云的脸上摸了过去。

    石梦泉如何能看得下去,“呼”地一掌就切在那人的手腕上。这次心太急了,已用了十分的力,那人的手腕险些折断,疼得直冒冷汗。“臭小子……敢打爷爷……”

    “哎呀,误会……误会……”红珠生怕动起手来殃及自己,连忙打圆场,“紫儿是清倌人,摸不得的。他也是按照mama的吩咐做事罢了……军爷,咱们赶着上沈员外家去,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先放咱们过去吧……改日你到偎红阁来,我叫紫儿来给你斟茶替这小子赔罪。”

    兵丁咬牙切齿,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放行。偏这时,远处一阵马蹄声,有人呼道:“是冷将军来了!”

    玉、石二人心中都是一紧:这下可真是麻烦了。

    但没料到士兵都慌张了起来——冷千山因为老婆是有名的醋坛子,从来不敢出来风流,看到手下享福,既羡慕又嫉妒,总是气不打一处来。若让他发现兵丁们在此处调戏姑娘却不做正事,还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兵丁于是只能恨恨地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改日再找你算帐!”

    石梦泉不由长长舒了口起,挥鞭催马,驰出了城门去。

    一直跑出了很远,他们才停了下来,将车和马分开,让红珠和偎红阁的婆娘自己走回城去。“要是敢和官府说一个字——”玉旒云威胁道,“我迟早回来取你的性命!”

    红珠和那婆娘都唯唯连声。玉旒云就道:“走,不许回头。”

    两个女人何敢不听,如蒙大赦地相互搀扶着朝回走,到身影消失在路进头,也未敢转脸来看一下。

    玉旒云看着她们走远,笑道:“好,这下可没人知道咱们往什么方向去。咱们上路吧。”

    石梦泉点点头,痴痴地看着她如紫色云霞一般走到了马跟前。方要踏上马镫,却被裙子绊住了,不禁嘟囔道:“这衣服,方才虽然是救了命,不过实在累赘……”说时就要把这罩袍给脱了。

    石梦泉十六年来多少次幻想玉旒云回复女装的模样,今日好容易梦想成真了,怎舍得这样快就醒来?忍不住出声阻止:“大人……等……等一等……”

    玉旒云怔了怔:“怎么?”

    石梦泉讷讷:“哦……这……我是想,冷千山通缉的是两个男人,那……那些刺客们恐怕追踪的也是两个男人……一定想不到大人原来是……原来是……所以,大人还在暂时不要恢复原来的装束好。”

    “哦……”玉旒云歪着头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红珠的这身衣服实在是太别扭了,简直动弹不得!”

    石梦泉笑了笑,走上前去,扶住她的腰轻轻一托,便将她抱上了马,自己则牵着缰绳引路。

    “你干什么?”玉旒云道,“这样子,走一年也到不了西瑶!”

    石梦泉怔了怔:“那……”

    玉旒云一拍马鞍:“上来!”

    “啊……”石梦泉不知是惊是喜,或两者兼而有之,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但是玉旒云分明是在叫他,还朝他伸出手来。

    “你蘑菇些什么!”她嗔道,“怎么这么婆婆mama的?难道我们小时候没有一起骑过马?大青河的时候还一起捡回一条命来呢!这么虽不是战马,但总不至于吃不消我们两个的重量——上来!”

    听她的语气近乎命令,他就不再犹豫,答声“是”,便翻身上了马。拉住了缰绳,就几乎是将自己梦中远不可及的女子拥在怀里。他轻轻一夹马腹,喝声“驾”,让马儿疾驰向南,实际心里是想:若这旅程永远不结束就好了。

    为了要躲避冷千山的通缉,两人不敢再从通天道南下,只拣小路走,到了黄昏时分才行到一座小镇上。看通缉文榜尚未发到这里,就投宿客栈,到次日,买了匹马继续前进。

    如此夜以继日地赶路,到了八月底时,已经接近天江了。根据地图来看,他们到了一个叫“江门”的地方,再有一日路程,就可以到达天江的“夔洲渡”,从那里乘船渡江,不出三日,即可抵达西瑶首都临渊。

    两人到了江门时都已十分疲劳,玉旒云主张连夜赶到夔洲渡,可是石梦泉见她几日来竟消瘦了一圈,说什么也不肯。“你不休息,马也要休息。”他道,“再说,半夜里赶到夔洲渡,谁会载我们过江呢?”

    玉旒云听他说的也有道理,便同意在江门留宿一晚。两人因牵着马,走到了江门的市集之上寻找客栈。

    这地方虽小,但毕竟在两国边境,算得是个通商口岸,所以市集热闹非凡。楚人、西瑶人,还有些不知哪里来的人,南腔北调地吆喝兜售,货品也是五花八门,光怪陆离。玉、石二人一边走,一边看,倒有一种难得的悠闲之感。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疲乏扫荡一空。他们已经快将市集走到头了,连问了四五家客栈,全都客满,直到了最后一间,才勉强得了一个房间,还是由储藏室改建而来的,连窗户也没有。玉旒云因为累了,更加暴躁,不免怒道:“见鬼,既然繁荣至此,怎舍不得多盖几间客栈?”

    “平时哪儿有这么多人?”掌柜的态度颇不友好,“还不都是因为你们这些江湖客到神农山庄来,这才把镇上所有客栈都住满了。能得一间房已经该感谢老天,再迟些就得睡柴房啦!”

    神农山庄?玉旒云和石梦泉互望一眼:没有听说过。不过,掌柜误会他们是楚国武林中人,倒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一对年轻男女风尘仆仆地骑马旅行,太惹人怀疑了。

    “到底要不要住?”掌柜不耐烦,“你们不住,后面会有大把人想住的。”

    “住!”玉旒云道,“当然住。”当下就付定钱。

    掌柜拿了银子,正要叫伙计带他们上楼,却冷不防听到堂上炸雷般的一声暴喝:“小子,你活腻味了么!”

    玉、石二人循声望去,见发话的竟然是一个精瘦的老头儿,腰悬长剑,也不知是哪一门哪一派的侠客。而他骂的是对面一个矮胖汉子,背后背了一柄硕大的铁剑,一望可知也是绿林中人。

    老头儿虽然瘦,但是骂起人来中气十足:“你们铁剑门也欺人太甚!这红烧rou分明是老夫先要的,你们怎么能半途抢了去?”

    铁剑门的汉子毫不示弱:“裘掌门,话不能这样说。我们也叫了红烧rou的。这盘子端上来,又没写着你们‘琅山派’三个字,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的?”

    琅山派的裘掌门起得跳了起来:“张大路,你师父怎么教你的?竟敢如此跟长辈说话?你们铁剑门有没有家教?”

    张大路腰一叉,眼一瞪,道:“铁剑门的弟子素来有教养,不过要看对什么人、什么事了!”

    他这样挑衅的语气,没的叫琅山派的裘掌门更加生气了,指着鼻子斥骂。双方你一言,我一语,转瞬就闹得不可开交。掌柜看得直摇头:“又来了!又来了!昨天是为了一盆洗脚水,今天就为一碗红烧rou。真是没完了!”

    玉旒云和石梦泉看着也暗自好笑。与其早早地回到那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闷着,还不如在这里看热闹。玉旒云因道:“掌柜的,我们先吃饭再去房间,有什么拿手小菜,只管上来。”

    掌柜的这几天见多了江湖上的千奇百怪,看架势这两个年轻人是要去趟浑水,但他理会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江湖至理,便也不劝阻,让伙计带玉、石二人到桌边坐了,吩咐厨房整治酒菜。

    玉、石二人旅途劳顿,连淡而无味的劣茶也觉得香甜无比。两人一边喝着,一边听那边琅山派和铁剑门继续争吵。这时,争论的中心已经从今天的红烧rou和昨天的洗脚水转到了更深的宿怨之上。只听那铁剑门的张大路道:“裘掌门,我知道你们琅山派一向看不起我们铁剑门,觉得我们不是天剑嫡传。不过,我们好歹也是江湖八大门派之一,你这样刁难我们,是何意思!”

    那裘掌门道:“笑话。我几时说过看不起你们?本来我们两派同宗同源,同气连枝,是你们铁剑门的人成天要和我们撇清关系,在江湖上处处给我们找麻烦。你们先不仁,岂能怪我不义?”

    张大路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们铁剑门一向行得正,立得直,几时做过不仁不义之事?不要以为我还敬你是前辈,就胡言乱语辱我师门!”

    裘掌门冷笑:“敢做得出就不要不敢认!去年我们两派同去刺杀恶贼玉旒云,我掌门刘师兄失手被擒,你们铁剑门却袖手旁观不肯相救——这且不算,你们铁剑门的铁忠竟然被玉旒云yin威所摄,出卖同伴,此举何止不仁不义,简直是卑鄙无耻!”

    啊!是他们!玉旒云和石梦泉都是一惊:去年生日宴的刺杀,后来的反间计果然奏效了!

    “谁在造谣生事?”蓦地又有一个洪钟似的的声音。玉、石二人循声望去,见到一个四十来岁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子,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他身上并没有带兵器,但后面却跟了好几个背着铁剑的后生,看来必是铁剑门里辈分不低的人物。

    “哼,肖掌门来了!”裘掌门嘲讽道,“真是人多势众啊!以为我们琅山派就没人么!”

    “有理无理不在人多人少。”铁剑门的肖掌门道,“裘掌门无凭无据就冤枉我铁剑门,就不怕被江湖同道取笑么!”

    裘掌门眼一瞪:“你徒弟铁忠害死我掌门师兄,又累得我师侄曹芳差点儿就没了命,这不就是铁证如山么?你在此狡赖,才要成为天下的笑柄!我劝你早早把你那叛徒弟子交出来,八大门派公审发落,免得引起公愤。”

    肖掌门哈哈大笑:“究竟谁才是天下笑柄,那得看天下人怎么说才行——裘掌门知道天下人是怎么说的么?”

    裘掌门白了他一眼,叫他别卖关子。

    肖掌门道:“若不是刘大侠在樾国牺牲,裘兄怎么能当上掌门的呢?呵呵,江湖上都传说是裘兄买通了你的好师侄,让她出卖自己的师父,助你登上掌门之位——若不然,你那资质平平的师侄怎么就做了掌门大弟子呢?”

    “胡说八道!”裘掌门怒道,“她是我师兄的大弟子,理所当然就是我琅山派的传人!”

    “呵呵!”肖掌门见他生气,反而笑意更深,“我看你是有愧于你师兄,所以……”

    “肖羽,你不要欺人太甚!”裘掌门怒斥,“我们琅山派为了国家存亡,抛头颅,洒热血,此心可昭日月!”

    肖羽啧啧冷笑:“漂亮话谁不会说?表面功夫谁不会做?哪里有出风头露脸的事,哪里就有你们琅山派——裘掌门哪里是‘此心昭日月’,简直是要和日月争辉啊!”

    “放屁!”裘掌门一声断喝,拔出了剑来,“肖羽,你不就是想毁了我们琅山派,从此你们铁剑好做天剑的唯一传人么?先问过老夫的剑再说!”这竟是要动起手来了。

    玉旒云一边喝茶一边偷笑,暗想,当时放出刘千总,又陆续把半死不活的几个刺客都放了,只不过是想扰乱楚国义师,好为大青河之战做准备,却没想到影响如此“深远”,这些武林人氏到如今还在相互猜疑争斗不休。她不禁得意,笑望了石梦泉一眼。

    石梦泉也觉得这些楚国武林人士既可笑又可恨,玉旒云看准了他们的弱点,想出这种以逸待劳的法子叫他们内讧,实在高明。于是他便也朝她微微一笑,以茶代酒,祝贺她计划成功。

    “肖掌门,裘掌门!”终于有人出来劝架了,“一人都少说一句吧,都是江湖同道,何必为过去的事情伤了和气?这岂不要使亲者痛、仇者快么?”

    是谁想要好戏提早收场?玉、石二人都转头去看,见是一个劲装中年汉子,身边跟着一个妇人仿佛是他妻子,两人都走到了店堂内,挡在琅山派和铁剑门中间,道:“如今天下正是多事之秋,咱们虽然只是草莽中人,但也都想为国家、为百姓出一份力。大家从五湖四海到了这里来,难道不是为了这一个目的么?陈年旧事还提来干什么?”

    肖羽满脸不屑,似乎懒得和裘掌门一般见识。而裘掌门却气鼓鼓道:“姜先生,这事都是铁剑门挑起来的。分明是他们的铁忠出卖了众义士,却在这里胡搅蛮缠——我看赵大侠也是被他害死的。”

    姜先生道:“赵师弟人都已经不在了,现在追究还有什么意义?若他还活着,说不定也会被人误指为叛徒吧?依我看,现在重要的不是谁是叛徒,而是玉旒云还活着,且来到了这里,要同西瑶结盟。若我们不拦住她,将这恶贼除掉,后果不堪设想。”

    玉旒云和石梦泉不由都是一惊:怎么走漏了风声?莫非是冷千山手下有人认出了他们,所以发动全国齐来搜索?这不可能!如果在国内通缉敌军将领,岂不引发恐慌?况且,在芙蓉庙时他们就已经遭到了袭击,瞧那些敌人的武功来路,正是江湖中人——如今看来,似乎是整个楚国武林都出动了,要置玉旒云于死地——他们能认出她,并不稀奇,当时的刺客不是还有活着的么?但是他们竟然连与西瑶结盟的事都知道了,看来身边又出了jian细!

    可恶!玉旒云几乎把茶杯捏碎。

    石梦泉轻轻按住她的手臂:不要激动,现在身在一群敌人之中,大意不得。

    玉旒云点了点头,不过依然还是很生气,紧咬着嘴唇:是谁潜伏在她身边?非揪出来不可——这群自高自大的匹夫,就凭他们,也想扳倒她么!

    姜先生见琅山和铁剑双方还没有和解的意思,又继续劝说:“两位就算不给我姜某人的面子,也要给端木庄主面子吧?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在神农山庄的地界,莫非两位要令端木庄主为难么?”

    听到这句话,裘、肖二人才终于不再针锋相对了。裘掌门还剑归鞘,道:“哼,老夫此来是为了截杀玉旒云这个恶贼,其他事情,暂时就不计较。”

    肖羽也道:“我们铁剑们一向是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姜先生见剑拔弩张之势化解,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姜某做东,请两位掌门喝一杯——这时辰也不早了,大家该上神农山庄去了。”

    掌柜见干戈化为玉帛,他店里的桌椅碗碟免了灭顶之灾不算,现在还要掏银子来买他的酒,实在欢喜得不行,赶紧叫伙计“拿坛好酒出来”。

    “不知他们上神农山庄去做什么?”玉旒云知道满堂都是武林高手,惟恐轻声说话也能被他们听了去,便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字。

    “似乎都是来杀咱们的。”石梦泉也写道,“莫非是到那里去计议?”

    玉旒云写道:“真是奇怪。该去神农山庄看看。”

    石梦泉赶忙按住她的手,摇摇头:太危险了。“我们应该离开这里。”他写。怕玉旒云固执,又加了一句:“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来日方长,如今势单力孤,不可冒险。”

    玉旒云之所以动了这样的心思,自然是想查出谁是自己身边的jian细。但石梦泉所虑也不无道理,她想了想,伸手把桌上的字迹都抹了,重新写道:“好。”

    正这时候,伙计来上菜了,走得甚急,一不小心和人撞了个满怀,一托盘饭菜和另一手中酒坛子都脱手而飞,直朝玉、石二人飞了过来。玉旒云本来背对着他,只听到一阵风声,急忙山身避让。石梦泉眼疾手快,左手一把将托盘抓住,右手跟着抓住了酒坛——好俊的功夫,饭菜不曾打翻,酒也未洒出一点儿。

    “没事吧?”他还是要向玉旒云询问一声。

    伙计忙不迭地上来赔罪。石梦泉知是意外,自然不同他计较,将托盘放在自己桌上,酒坛则还给他。伙计接了,才要去拿给姜先生,不想姜先生倒自己走了过来,朝石梦泉拱了拱手,道:“小兄弟,真是好身手。你们也是去神农山庄的么?不如也来同饮一杯?”

    石梦泉心中暗叫“糟糕”:这是什么意思?要怎么应对?有百种可能,千种危险,但却没有思考的时间。“前辈过奖了。”他道,“晚辈班门弄斧,实在惭愧。这酒就不便叨扰了。”

    本意随便打发此人,却不料比想象中困难得多。“谦虚有礼,真是难得。”姜先生道。“听你是口音不像是中原人,不知是哪一派的弟子?”

    哎呀!石梦泉深悔自己冲动:这岂不是要被人听出他从樾国来了么?

    “我们是郑国人。”玉旒云突然道。她甩掉了这几日惯用的凉城腔,回复原本的北方语调:“没有什么门派,原本就是做镳师的。我们的半壁江山已经被樾贼强占。不愿做奴隶的人都迁来了楚国。现在……”她要找一个不容易被拆穿的谎话来说,灵机一动,道:“我们现在得赣州虎威镳局收留,又做回镳师了。”

    “赣州虎威镳局?”姜先生惊讶道,“莫非就是崔抱月崔女侠所在的那间么?”

    玉旒云点头道:“正是。”心想:除了那间,我还知道楚国有什么镳局?

    姜先生似乎对崔抱月颇有敬意,道:“崔女侠是巾帼英雄,大青河之战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我等都十分佩服。两位既然与她同门,务请赏光来喝一杯酒。”

    玉旒云道:“这怎么敢。我们行里的规矩,押镳的时候是不能饮酒的。”

    姜先生却一再坚持:“就是不喝酒,大家在此遇到就是缘分,请过来坐一坐。”

    玉旒云觉得他如此热情有些可疑,想了想,试探道:“方才听到诸位大侠讲到玉旒云那恶贼来到了此地,可是真的么?”

    姜先生点头:“自然。今日天下英雄齐聚在此,就是为了要取她性命。”

    “这样……”玉旒云沉吟,“若非此贼凶恶,我们郑国人也不至于流离失所。诸位大侠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么?请一定要说出来,我们也好报仇雪恨。”

    “众志成城。姑娘有此决心,不愁恶贼不亡。”姜先生道,“我等正是要去神农山庄共商讨贼大计。姑娘和这位兄弟若不嫌弃,大家一起吃了饭,就上神农山庄去。”

    果然是去神农山庄商量怎么杀他们!玉旒云望了石梦泉一眼:“前辈盛情,晚辈荣幸之至。恭敬不如从命。”

    小心中计!石梦泉焦急万分,想提醒她,但是事到如今,谁中了谁了计还有什么紧要?这不是开战之前运筹帷幄精心策划的时候,已是狭路相逢,短兵相接,只有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斗智斗勇。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他更要紧紧护在玉旒云的身边。

    两人就走到了那群楚国武林人士之中,一个自称姓刘,一个自称姓孟,和诸位侠客们见礼。那些人也都自我介绍,裘掌门叫做裘铮,姜先生名叫姜广轩,是东海派掌门。他亲自给大家倒了酒,并给玉、石二人斟了茶,道:“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只要咱们同心合一,玉旒云一定有来无回。”

    好,我就看你们怎么死无全尸!玉旒云心中暗道,也和众人一起举起碗来,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