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立春后的第二个周日，小雯的婚礼如约在市中心的索非亚教堂举行。小巷居民纷纷赶去，为小雯的婚礼祝福。 偌大的教堂里，坐满了前来道喜的人们。我安静地坐在教堂后方的角落里。在我的脚下，横着一幅双拐和一枝盛放的玫瑰。 掌声响起，教堂的门打开了，一束灿烂的阳光直射进来，阳光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披着华丽的婚纱渐渐向我们走来--工整的脸庞，清澈的微笑，还有，那双水晶般的黑亮的眸子。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傍晚的夕阳下的她，那个来自天堂的天使，和我眼前的她的身影逐渐重合。在她的旁边，一个高大魁梧的男生一身笔挺的西装，一只手挽着女生的手，踏着延伸的红地毯，一步步走向教堂的前方。女生向路过的每一个人点头，微笑……我突然害怕面对女生自信的视线，偷偷扭过脸，我的胸口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夹杂着阵阵心痛。眼角，似乎再次涌起温热的气息。 …… ***你是否愿意照顾她，爱护她，无论疾病，灾难，都会陪在她的身边，爱她直到永远？*** ***我愿意！***男生洪亮的声音回响在教堂的上空。 思绪穿过时空--曾经的我挽着女友的肩，紧紧相拥在静谧的星空下。我忘情地吻着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她的双唇，贴在她的耳旁。 ***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永远不分离，你愿意吗？*** 我吻着女友的耳垂，憧憬着属于我们的将来。 ***我愿意！*** 在女友轻声的呢喃中，我们交换着彼此的誓言，我陶醉于自我的永恒中不能自拔。 躲在角落的我远远望着男生陶醉的表情，胸中的苦涩，像积蓄了好久，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现在请允许我代表上帝的名义，正式宣布你们结为夫妻。*** 掌声，再次响起…… ***现在你们可以彼此交换信物。*** 我望着捧在手心的那枝盛放的玫瑰，撕下一枚花瓣，又撕下一枚……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 ***等一下！*** 是小雯清澈的嗓音，整个教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神父，我可以提个要求吗？*** ***当然可以。*** ***首先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我希望我们的爱可以换回彼此的幸福，更希望若干年后的我们，当满头银丝的时候，我们仍然可以互相偎依着，在某个美丽的傍晚，一起倾听花落的声音。在上帝的面前，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无论多么遥远，多么渺茫，总有一天，你可以贴着我的耳朵，轻轻告诉我花落的声音。*** ***花落的声音，花落的声音……*** 我的脑海里翻腾着小雯的话语，我抬起头，望见教堂前面的她，身披纯白色婚纱的她，如祷告般的虔诚。我的手心，最后一玫花瓣也顺着手指滑落。 我再也阻挡不住泪水漫过眼眶的束缚，一滴湿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和花瓣一起滑落…… 我悄悄捡起地上的双拐，悄悄站了起来，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呵呵，花落怎么会有声音呢？只要你喜欢，我会在我们家的周围，种满玫瑰……*** 是男生兴奋的声音。男生将一袭纯白中的她搂在怀里。红色地毯的尽头，男生的唇，紧紧贴着女生瘦削的脸颊…… 我悄悄推开紧闭的大门，身后，再次传来雷鸣般的掌声。然后，音乐响起，美丽的《婚礼进行曲》伴着满天飞舞的红色花瓣，飘扬在教堂的上空。我摊出手掌，一枚红色的花瓣落在我的手心…… ***花瓣落地的瞬间变成了王子高大英俊的身影。从此，王子和女生过上了快乐幸福的生活，直到一生一世！*** 耳边回响着小雯清澈的嗓音。 ***一生一世，一生一世……*** 脑海里，这句话不断飞舞着。 眼前依稀浮现起那天傍晚的一对老人，在巷口的街道，有一对老人互相依偎着，倾听着花落的声音…… ***也许世间上并不是没有永恒，而是--我们都失去了追求永恒的勇气！*** 我终于找到了！在《婚礼进行曲》激昂的旋律中，我恍然大悟： 原来花落的瞬间，听到的声音竟然是***永恒***！！！ 我关上了身后的大门，仰望，阳光如此灿烂，如此温暖…… 后来，在那个巷口的街道，小雯再也没有出现过。听说婚后跟随男生去了另一个国家。在属于她们家的周围种满了玫瑰。而每天的傍晚后，仍然会有一个男生摇着轮椅，伴着鸽子的飞翔来到巷口，久久徘徊不肯离去。 后来，小巷街道上的脚步依然匆匆，只是大家都开始淡忘，曾经在巷口的街道，有一位卖花女孩，她是个盲女。 后来，又一个春天，玫瑰花开的日子，小巷的空气上却没有弥漫的花香。有一个摇着轮椅的男生，会坐在巷口的石凳上，给路人讲王子与农家女孩的浪漫故事。 后来，听说女生丈夫的事业越来越大。而曾经那个身着婚纱的她，却和他离了婚，在异乡的街道，女生自己开了一家花店。 后来，小巷街道的上空终于再次流淌着淡淡的花香。傍晚时分，路人匆忙的脚步总会在巷口停顿下来，然后手捧一束盛放的鲜花离去。摆满鲜花的后面，有一个摇着轮椅的男生。他总会提醒顾客第二天的天气，也会对每一位顾客点头，微笑。而每天的最后，男生最会剩下一束玫瑰和一束康乃馨。男生撕下玫瑰的花瓣洒落在巷口的街道上，然后，在轮椅前面摆一束盛开的康乃馨踏上回家的路，那是男生每天都会送给母亲的礼物。 后来，男生听到了刘若英的歌《后来》：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 如何去爱 可惜你 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 一旦错过就不再 …… 男生总是会听到泪眼朦胧…… 全文终 2003/0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