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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攀比

    云初手一颤,用这壶煮茶?

    天!

    她可不想去找阎王下棋聊天……

    “晚上喝茶容易走困,倒杯水就好。”烫手山芋般将壶递给芙蓉,“收起来吧,以后再别用了……”

    “……按您的吩咐,生怕有人进了这屋,奴婢下午一直让徐方守着门口”芙蓉应了声,利落地收起壶,放到六屉柜里,“……明儿奴婢去问问她,瞧没瞧见这壶是谁送来的。”

    已猜到答案是否定的,云初还是点点头:

    “嗯,这事你记得就行……对了……”

    “四奶奶还有什么事儿?”

    “我影虎记得四爷灵堂上丢了一只四羊方尊,都找了好些日子,这么宝贝的一个壶,又是四爷生前千叮咛万嘱咐要陪葬的东西,怎么大奶奶、太太竟没找过?”

    “您是不记得了,哪是没找,就差把露院翻过来了,只是没找到罢了……”

    “那……太太竟这么算了?”

    “……哪就算了,还是大奶奶说,礼书上讲陪葬的冥器应该是琴瑟弦而不正,竽笙备而不和,果真放了能使用的物件,却是亵渎了,劝太太不如照样仿做一个……太太这才罢了,因为忌讳,这以后露院就没人敢提这把壶。”

    第一次听说冥器还有这说道,云初有些不解:

    “冥器为什么要这样?”

    “听大奶奶说,冥是同“明”的意思,意为奉逝者为神明,用不能使用的物件做冥器,就是把逝者看成了没有知觉的人,显然是亵渎了,但果真把逝者当生人一样看,又太不理智,所以才规定了冥器介于用和不能用之间,既不完全能用,也不是完全不能用,这样才是把逝者当做神明来看。”

    “噢……”

    云初点点头,不再言语。

    伺候她着喝了,芙蓉放下床帐,正要吹熄烛火,云初摆摆手:

    “不用了,你去睡吧。”

    “四奶奶睡不着?”为她掖了掖被角,“要不,奴婢再陪您一会儿?”

    见云初摇头,芙蓉轻轻关上了门。

    疲倦地躺子在床上,肆意舒展着四肢,指端碰触道枕边得那本黎神赋,云初的心一阵轻颤,轻抚着黎神赋,透过朦胧的纱帐,云初痴望着窗外,那璀璨的星空,就有如那深邃的眼,那句铿锵有力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嘴角就绽放一朵凄美的冰凌花,是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有他的日子,相信明天会更好。

    ……

    “……四奶奶,您这一大早的,又去哪了?让奴婢好找。”

    如没头苍蝇般在回廊里打转的喜菊,一抬头,见云初和芙蓉进来,就舒了一口气,几步上前,在另一侧扶着云初。

    “我陪四奶奶去后院转了转。”

    “去后院?”转脸看向芙蓉,喜菊就瞥见她手里拿着两包东西,“这一大早的,又发现什么宝贝了?”

    没料她会问,芙蓉一阵犹豫,云初就推了她一把:

    “这有喜菊就够了,你先去收拾吧……”又转向喜菊,“时辰还早着呢,怎么就急成这样?”

    “葛妈起早做了碗雪梨银耳羹,说这东西不矜贵,只一早给您润润喉咙,暖暖身子,免得出去呛了凉风,易犯咳……”回头瞄了眼芙蓉的背影,喜菊有些心不在焉,“要奴婢端过来,不想一大早这里里外外竟找不见您,奴婢才急……”

    “四奶奶安!”

    两人说着,已来到门口,守在门口的徐方脆生生的一声请安,猛把喜菊唬一跳,打住话头,抬手为云初打起帘笼。

    云初迈步进了屋,果然见案上放着一碗晶莹剔透的雪梨银耳羹,肚子早咕咕叫的云初,顿时喜上眉梢。

    用完汤,见芙蓉进来,云初就说:

    “你不用跟过去了,就在院里吧,记得给画眉喂食。”

    “四奶奶,奴婢还是跟您去吧,您吩咐的事儿奴婢已安排给……”

    “……那事儿你亲自去做,我有喜菊喜兰跟着就行……”给芙蓉递了个眼色,云初站起来,张着手臂任由喜菊伺候着换了件百合纹纯白丝锦孝衣,“对了,喜兰一早去哪了?”

    “……想是不知去哪找您了。”朝回廊里瞄了瞄,喜菊又看看漏壶,“……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走着,回头让她在后面撵就是。”

    云初就点点头。

    簇拥着云初来到院里,芙蓉上前打起轿帘,云初刚要上轿,就见喜兰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索性停在了那儿。

    芙蓉就问:“一大早的,你这是去哪了?”

    “回四奶奶”没理芙蓉,喜兰看着云初,“沁园出事了。”

    “一夜功夫,三奶奶又怎么了?”喜菊皱皱眉,“……她那院就没一刻消停的时候。”

    喜兰认同地笑笑,目光依然看着云初:

    “一早不见四奶奶,以为您出了院,奴婢就来门口找,远远望见几个婆子慌慌张张地朝沁园赶,就跟着上前打听,原来是三爷的一个通房昨夜暴病死了……”

    “老天,幸亏昨儿没从她门前过,否则又要被赖……”芙蓉忽然停在那儿,看着云初,“四奶奶怎么算出今儿沁园会死人?”又看着喜兰,“……沁园死的是谁?”

    睨了眼云初的神色,见她没开口的意思,喜兰就接口道:

    “听说是一个叫倩云的,才进门不久,三爷正宠的紧,不想说没就没了……”

    “天!”喜菊一把抓住喜兰,“真的是她!你没打听下什么病?”

    “打听了,几天前就病了,只在院里养着,不想昨儿忽然就重了,太太和大奶奶连夜去瞧了,只说让好好养着……”怪异地看了喜菊一眼,喜兰轻轻挣开她,“不想天生是个短命的,辜负了太太的疼爱,没挨到半夜就没了……”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人给我们院传话?”

    冷静下来的芙蓉,偷睨了眼云初的神色,脸上露出十分的不悦。

    “不光我们,哪个院都没报,是被太太压下了……”

    “太太压下了?”喜菊一惊,下意识的看看云初,“为什么?我们院死个丫头,还……”

    “……提到我们院里那个,还有扯不清的官司呢,四奶奶今儿去请安,一定要仔细些。”

    “沁园死了人,碍我们什么事儿了,四奶奶路过沁园都绕着走……”怒瞪着喜兰,芙蓉不平起来,“要不就去太太那评评,她们还想怎么着,再也没这么欺负人的!”

    喜兰尴尬地笑笑,抬头看向云初,见她神色如常,就舒了口气。

    “……听说那倩云长的国色天香,三爷早哭的死去活来,嚷嚷着要大办,三奶奶不许,没敢惊动老爷,就闹到太太那儿,太太说三小姐要办喜事,不让报丧,只给五十两银子让娘家来人领回去……”

    顿了片刻,喜兰看了眼云初,接着说道:

    “三爷一听就闹起来,说倩云好歹跟他一回,没享几天福,丧事一定要大办,可惜他也是个手里不留银子的,三奶奶手里有,却一个子也不掏,只让他去找大奶奶,大奶奶也不肯支,三爷急了,就说露院死个丫鬟还给了一百两,就算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他好赖是个爷!他的跟前人怎么连个丫头也比不过了,吵着闹着说太太偏心,最后太太传话,让他找老爷闹去,这才老实了……”

    提起秀儿的烧埋银子,众人都觉得这事是云初办的荒唐,三爷攀比也是现成,碍于她的面子,谁也不肯接话。

    沉寂下来,钱嬷嬷忽然想起什么,就看着喜兰问道:

    “……不是说不在府里发丧吗,这些婆子去做什么?先前不知什么事儿,我影虎瞧着吕嬷嬷也过去了。”

    “倩云家离得远,一半天来不了人,太太又下了死令,让立即送出去,大奶奶这才派了人去,要先殓了抬出去……”

    “那三爷到底就认了?”

    “不认也没办法,听说派人去找江公子了……”

    “三奶奶也是,手里攥着个金山银山,就是不撒手,明明几两银子的事儿,打发三爷高兴了,以后待她自然好,沁园也不会天天闹的鸡飞狗跳了……”

    “果真那样,就不是三奶奶了……”

    ……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想起昨儿散了,姚阑和潘敏还都在,云初不用猜也知倩云的死因,已听不见众人的议论,脸色灰白,她只感觉一阵阵的心惊rou跳。

    知道倩云不堪的出身,云初料到她会死,却没料到太太会出手这么快,会用这么激烈的方法,果断而又狠绝。

    可见太太对这种事情的不容。

    兔死狐悲,芝焚蕙叹,看到倩云的结局,云初就联想起她想改嫁的心思……

    不为生活所迫,谁愿意沦落勾栏院?不过一个通房丫头,国公府都容不下,那自己这个堂堂的四奶奶想要改嫁,岂不比登天还难?

    这栾国,除了皇帝,有几人敢冒天下大不违,敢得罪国公府,带她这个栾国的旷世才女——国公府四奶奶私奔?

    眼前闪过那双深邃如黑潭般让她心跳的眼,想起那温暖的笑,那股读书人的清气,云初的心就一阵刺痛,他有这个胸襟,有这个担当,带她亡命天涯吗?

    终于发现云初神色不对,众人都静了下来,钱嬷嬷开口劝道:

    “四奶奶也不用担心,太太终是您的亲姨妈,不会因为三爷几句攀比的话,就责备您。”

    “……不碍事儿,你们别都围在这儿,都回吧,沁园没人来报丧,就当没这事儿,你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回过神来,云初抬眼看向众人,“芙蓉记得约束一下各处,别四处打听,有的没的乱说,听到没?”

    芙蓉应了声,回头将小丫鬟们撵回院,面色忧虑地看着云初:

    “四奶奶,不如奴婢也随您……”

    “你也回去吧,记的我嘱咐的事儿!”

    嘴唇翕动,芙蓉想嘱咐喜菊几句,又觉不好,黯然地为云初打起轿帘,直看着轿子不见影了,芙蓉才忧心忡忡地返回院里。

    ……

    姚阑正和太太低声说着话,见云初进来,就笑咪咪地看着她,太太本就阴郁的脸更加沉郁,有如刚刚遭受了一场十二级的强震……

    看着云初坐下,太太嘴唇就动了动,刚要说话,董信、董义、董和三位小爷就陆续走了进来,跟着董国公也威严地来到厅上,一阵sao乱,连太太也站起来请安。

    “听说仁儿一大早又闹起来……”落坐后,董国公沉着脸扫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太太身上,“又怎么回事?”

    “沁院昨夜死了个通房丫头”太太接过丫鬟呈上的茶,递给董国公,“……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妾就没惊动老爷,只叫阑儿张罗的处理了。”

    董国公皱皱眉,一个通房他自然不在乎,但这国公府接二连三的死人,让他非常忌讳,语气中就多了几分不耐:

    “不过一个丫头,有什么闹得,给些烧埋银子,打发出府就是,书儿大婚在即,别在府里闹这些。”

    “妾也是这个意思……”太太勉强笑笑,“这些小事,老爷不用cao心,气伤了身子。”

    董国公点点头,不再言语。太太的目光就落在云初身上,眉头紧了紧,开口说道:

    “云初,我刚听阑儿说,你昨儿竟挑了个官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