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天下第一贪官
马蹄踏急声 唐慕云没让行营外的三人等太久,在雨棠看来,营门外的军士方才进入营内,她便匆匆赶了出来。 雨棠本想与她打个招呼,可她却并未像雨棠所想那般下马与自己攀谈。 行色匆匆的晋阳都统策马之势不减,战马在跑到三人面前的同时,猛的一掉头便离去了,似乎是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只留下了一句话“将军在城北牧场。” “慕……”雨棠还未喊出口,她便已经走远了。尴尬的雨棠只得把抬起的右手给收了回来,一旁的宇文川忙替上官解释道“将军这几日颇为忙碌,绝非对陈参将不满……” “慕云姐忙什么呢?”雨棠思索了一番,心道“我看她是魔怔了。” 城北的牧场占地不大,来头却是不小,据史料记载,自古时赵魏韩三家分晋起,这个牧场便是赵国培育国君所用马匹之处。 曾有诗云“皇竹垂首丹霞照,苍龙萧萧卷尘来”除此外,它还有个颇为雅致的名字——“逸尘”。 雨棠早便有心想到逸尘牧场去看看,不过上次来时,还是深秋,龙城又久经战乱,莫说是战马,就连那皇竹霞染胜牡丹的景致,也不过留下了几株凄凄艾草,兀自枯黄。 虽说还未开春,冰天雪地之中也见不得什么胜景,可万马奔腾,雪舞千山也到别有一番风味,故而在值守军卒放行的时候,雨棠听着城外隆隆的马蹄声,心中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出得北门,并未得见雄驹雪舞,却遇一片黑云闪耀着落日的余晖,朝北门方向压了过来。 惊雷裂苍穹,残阳濡霞。 雨棠一缩头,吓得转过身去就要拽着杨林和宇文川躲到城里,忽而听到隆隆马蹄之中夹着一丝呵斥之声。 “齐头并进!齐头并进!” 雨棠识出了林霄的声音,当下定了定神,回过身来才发现,那片朝自己压来的黑云,竟是数千铁骑,。 此时,这数千铁骑已经被都护大人勒令停了下来,林霄侧目看了雨棠一眼,却并未搭理她,径直挥舞着马鞭钻进了骑兵的队列当中。 “一盘散沙!这若是在沙场之上,尔等尚余几颗狗头……”骑兵们近几日被骂得不少,都没脾气的呆在原地,似乎连马儿都早已被骂得有些皮厚了,也不闹腾,只是站在那摇晃着脑袋。 林霄在一旁骂得难听,雨棠倒是也习惯了,便打量起那些骑兵来。 这些新军骑兵的装束与老军铁骑大相径庭,虽然还是那副缨覆盔兜项,袍遮铁掩睛的样子,可这些新军铁骑却不似老军那般将全身上下护了个严严实实。 他们手持长枪,腰挎马刀,上身只着镜甲护肩铁缠腕,下身仅挂金皮短摆护腰,盔顶的红鬃摇晃之中隐隐藏着一股杀机。 雨棠有些不明白,这数千铁骑一看便是精兵,林霄不满足也便罢了,为何还平白削去骑士甲胄,若是箭矢落在四肢上,岂不是平添死伤? “酒囊饭袋!”林霄一面骂,一面从骑兵们中间勉强可以通过的间隙里钻了出来“本将尚可策马行于阵中!再列再演!” “列!” 高呼着回应了一声,骑兵们便默默策动战马排成五列,朝着旗帜所在迅速收拢阵型,一阵马蹄交错,左右间本三尺有余的间隙,便只剩下了一尺左右,前后不足五丈的间距,也拉到了约莫二十仗之远。 人马排列齐整后,又有一道号令传来“驭!” 这一次骑兵们没有应声,只是驱使着战马缓步朝前走去。 体态欣长而又不乏强健的曲骥缓步向前时免不了轻微的跳动,是不是扬起头颅,甩动尾巴。在一旁看起来,它们不像是奔赴沙场,反倒是像踩着胭脂鼓点一般,唱凯而归。 “奔!” 马蹄声骤然急促,原本飞扬意气突然转为瑟瑟肃杀,万马千山,雪舞奔腾。 “突!” “啸如虎!” 数千铁骑光进如墙,随着军士们的咆哮,战鼓暮然响起,直指苍穹的长枪闪过一阵令人错目的寒光…… 马蹄踏歌擂鼓杀声引亢。 令人难以自拔的壮美,雨棠忍不住向率队归来的林霄招了招手。 武威将军皱了皱眉头,抬手示意身边的军士们勒马原地,兀自纵马奔了过来。 “几时回来的。” “小妹刚到,这不是来拜见兄长嘛。”雨棠翻下马背,俏皮的做了个揖“哥哥果然厉害,数月不见便带出这么一支铁甲精骑……” 雨棠本是看林大将军脸色不好,想说两句好话讨好一番,却不想林霄默然的点了点头,便打发她离去“为兄还有要务,雨棠回吧。” 雨棠一愣,不等她出声,林大将军又提起马鞭点了点杨林和宇文川“归建。” 此前见林霄脸色不好,原以为按林都护的性子,一顿训斥是免不了的,可如今上官并未发火,两人不由松了一口气,应声逃到队列中去。 雨棠怒从心头起,指着落荒而逃的两个校尉喊道“回来!” 杨林和宇文川哪敢回头,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装作没听见一般跑开。 林霄看她那副模样不由有些好笑“回去吧,待为兄忙完再来看你。” 雨棠掐着腰不满道“我有事!你非要赶我走干嘛!” “雨棠能有什么事。”林霄想这妮子只怕是又犯谗了,便解下了腰侧的钱袋塞给她“只管花,哥一个人也用不着钱。等为兄忙完,还有件礼物……” 雨棠又喜又气,一面飞快的接过钱袋一面撇嘴道“可小妹真有要事,前日司马骏一病不起,秦阳生乱,公子志远到总督府求援。”说着,她还煞有介事的抱拳朝林霄行了个军礼“部堂大人差末将把人带来,听凭都护定夺!” 林霄闻言看了看城头“呵,还有此事。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排。” 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林霄的口中却有几分自嘲之意,就是这一句,雨棠留心多看了一眼,自家兄长先前还是温声细语,可看向城头之时,眼中竟平白多出了一丝怨毒和酸楚。 “哥?”雨棠拉着他身后的袍子拽了拽“怎么,有心事?” “没有。”林霄收回目光“那个司马志远,便先晾他几日好了,雨棠若是没有其他事,便回去吧。” “还有一事,有个人也同雨棠一道来了。兄长见也不见?”林霄看着雨棠脸上的笑意,猜了一句“部堂大人也来了?” 听他那么一说,雨棠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林霄当即勒马回到阵前“杨林,宇文川!本将突有要务,着你二人于此领兵cao演。”
…… 入城的路上,雨棠好奇的问道“兄长,雨棠看那旗铁骑所列之阵,不似传统骑兵所用,是兄长自创的吧?” “嗯,两军交战,勇武固然重要,终不是根本,为兄于燕辽就曾发现,两军铁骑相遇,皆是交错穿入敌方队列,放慢速度后与就近与敌短兵相接,而短兵相接之中,拼杀中的死伤却并不足以决定胜负,反倒是一方不支溃退时,会被背后的追兵尽情砍杀……”林霄虽是细心解答着,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有心事,只不过他自己并没有发现罢了。 雨棠觉得新鲜,便不停的跟他攀谈“兄长减轻军士们的甲胄相必便是为此了,甲胄越重,骑兵在拼杀之中所能坚持的时间就越短暂,而军士们齐头并进,也方便互相支撑援护,如果有优秀的将校临场指战,想必会有不错的收效。” “不错。”林霄点头道“最初的战争,纯粹是部族间的冲突,拼的是血气之勇,而后演变为国与国的殊死博弈,便成了国力的碰撞,到了前几代,名将涌现,奇谋神略层出不穷,自此,战争又成了将领个人能力的展示,但为兄相信,战争绝不是凭借血气之勇的市井斗殴,其胜负亦不是众寡可定,更不会是几个将领逐鹿天下的恢宏戏码,它终究是军队与军队之间的比拼……” 说话间,两兄妹已经到了都护官邸,林霄便停下了话头“雨棠少等,为兄给你取礼物去。” “还真有礼物?”林霄神秘兮兮的,弄得雨棠有些心痒痒,便下了马悄悄钻进府门去,正撞上拿了东西出门的林霄。 雨棠张口便要埋怨,却发现林都护手里赫然是一件雪色狐皮大氅,看着那件毛色鲜亮,做工精致简素的大氅,雨棠忍不住出手摸了摸。 狐腹皮的柔软透过了兔皮手套,而正是这份柔软却让雨棠心头一紧,喜爱之色自她脸上一闪而过,换上了一副紧张的表情拽着林霄问道“兄长年俸也不过数百石,哪来钱财买这东西?” 林霄却未做答复,只是把雨棠披在背后的外袍解了下来“起初我还觉这寒氅做的大了些,好在雨棠去原阳几个月,倒是长高了不少。天冷了,披上看看暖不暖和……” 林大将军兜里有几个子儿,这平日里当家的meimei可比他自己清楚,放在平日,雨棠是不信林霄会犯什么大错的,可如今晋阳新兴武备,每月往来银钱以万两计,林都护又是几年未见过雪花银的人…… 想来想去雨棠便有些急,抬手就把他的手拍开“兄长若是不说清楚,雨棠便不收了。” “想什么呢?”武威将军一皱眉,便在雨棠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这不是为兄上月出关演兵么,正巧就碰上了勃戎人的使节到酋婀缔盟……”说到这林大将军的脸莫名有些发红,雨棠看着他娇笑了两声“这么说来,这是兄长分到的赃物咯?” “先是将自家兄长当成贪官,现在又口不择言说得如此难听!”林霄恼羞成怒“你要不要,不要为兄便将它卖了招兵买马去!” “噗!”雨棠忍俊不禁,一连垂了武威将军好几下“古来只有往自己兜里塞钱的贪官,雨棠还是头一遭见过自己往军营里贴钱的将军,我的哥啊,你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