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饿鬼之恋
醒来时，已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天地。萧萧落木七零八落散在四周，满地枯萎的树叶一层层填满了这里所有的空地。 抬头望去，黑压压的乌云压的人喘息不得，空气中是静的可怕的气息，这种气息携带着阵阵悲伤充斥着蝶舞的内心。 这是地狱吗？蝶舞自嘲的笑了笑。是地狱也好，我害了他，是该到地狱接受刀山火海的报应。 不，这都不足以让伽罗蝶舞的心好过，就让伽罗蝶舞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轮回，或许这才能偿还了欠他的债。 “哈哈......”心痛到无法呼吸，模糊了双眼疯了似的大笑起来，她跌跌撞撞的踏上残落的树叶，漫无目的的走在地狱之路上，等待随时而来的报应。 就这样走了许久许久，层层的落叶渐渐失去了踪迹，前方是一片寸草不生的死亡天地，放眼望去一览无余。 唯一生长在这天地的，是远处隐隐约约的一颗孤树。它就像这死气沉沉的世界中唯一鲜活的生命，拨动了蝶舞已经死去的心。 可能此时太需要一个倚靠了，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朝那棵孤树走去。越走越近，她惊奇的发现树下居然还有两个晃动的身影，但接下来的情景让她放慢了脚步。 那是一大一小两个人，不，确切说是两个奇怪的生命。他们都长着巨大无比的头颅和大腹便便的身体，可脖颈却细如针管，完全是搭不上调的身体组合。 大人正紧紧搂着一个少年，看的出那是一位母亲正在照顾自己奄奄一息的孩子。她满眼泪光，不断抽泣着：“儿啊！你再挺挺，母亲这就去给你找吃的。” 少年看着大约十五六岁，他拉住母亲的手，嘴唇干裂的几乎无法开口，却努力张开说：“母亲，别去了，我们是抢不过别人的。母亲，都怪孩儿连累母亲也挨饿，呜......”母亲紧紧搂住少年，两人抱头痛哭。 蝶舞再也看不下去，她疾步上前，指着满树的鲜果问道：“为什么要挨饿，这满树的鲜果不能吃吗？难道是太高摘不到吗？”她边说边爬上树去，尽管没有了法力，爬树她还是会的。不一会，新鲜的水果递到了母子俩的面前。 “吃吧！快吃，一定很好吃的。”蝶舞微笑着看向奄奄一息的少年，心中隐隐一痛。 “姑娘.......”母亲欲言又止，看到蝶舞真诚的目光，她咽下了想要说的话，默默拿起一个鲜果放到孩子的唇边。 蝶舞看在眼中，喜在心里，这下两个可怜的人不用再挨饿了。正欢喜间，她的目光呆滞了。那将要进入少年口中的鲜果竟然一下子变成了碳火，瞬间灰飞烟灭。 “这......这......”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位母亲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姑娘，谢谢你的好意，我们饿鬼是无法吃到美食的，所有到口的食物都会化作碳火，连渣都不剩......” 饿鬼？这里居然是饿鬼道？据说生到这里的众生皆是前世悭贪吝啬之人，只要生命不结束就会一直饱受饥饿之苦，直至自然死亡才会结束痛苦。 原以为是地狱，想不到这里竟然是饿鬼之处，岂不是太便宜了我这个罪孽深重的人？蝶舞自嘲着，伤感再次袭来，既为辰逸，也为眼前可怜的母子。 “小德！小德！快看我拿来什么了？”清脆的声音阻断了蝶舞的思绪。她抬眼望去，一个和两母子体型一样的女孩开心的朝他们跑来。 她扎着两个歪歪的辫子，眼睛虽然也如斗般大，可折射出的天真和纯洁却掩盖了面孔的丑陋，甚至在蝶舞看来那是另一种无言的美。 听到这声清脆，在母亲怀中的男孩精神一振，硬是扶着母亲强撑着站起来。他的忧郁一扫而光，目光充满了温暖和惊喜。 “雨蝶，你怎么来了？”不等少年开口，母亲吃惊的问道。 女孩跑到近前，尽管嘴唇也是和母子俩一样干涸裂缝，可是面对少年，她依然裂开嘴舒心的笑道：“小德，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说着，她伸出一只手，一个发着淡淡金光的桃子出现在眼前。 看到这发光的桃子，母子俩都吃惊的看着她：“雨蝶，这......这.......” “梅姨，放心吃吧，这是我在一处寺庙抢到的。” 梅姨满脸的疑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蝶儿，每当庙里放焰口为饿鬼祈请食物时，有不下千千万万的饿鬼在抢夺，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抢的到呢？” “放心吧，梅姨，我自有我的办法，”女孩爽朗的一笑，仿佛这对她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她继续劝道：“快吃了吧，若是光芒消失，这桃子又要变成火碳了，岂不是浪费了我的一片心意？” 小德轻轻推开母亲，跌跌撞撞的走近雨蝶，目光闪烁着晶莹的泪：“小蝶，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还没等他说完，雨蝶装作生气的捂住他的嘴：“你再不吃我就生气了，我做什么都是我自愿的......” “自愿的？好个自愿，哈哈......”还没等雨蝶说完，一声阴厉的狂笑打断了她的话，惊的她手中的桃子掉落在地。 蝶舞转身看去，好一个壮硕的饿鬼，他的体型是一般饿鬼的两倍大，目光凄厉，面相狰狞，和小德他们唯一相同的就是他细如针管的喉咙。而在他身后是一群看着桃子，垂涎欲滴的饿鬼。 “把桃子给我，我就放过你，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雨蝶慌忙捡起地上的桃子，目光却毫不畏惧的迎上去：“我不会给你的，你们已经抢了那么多食物，难道连这一个也不放过吗？” 小德拉开雨蝶，挡在她前面，尽管虚弱却还憋住一口气大声道：“谁敢伤害小蝶，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哈哈......”壮汉大笑着，目光充满不屑：“你是在说我吗？病秧子，看看你，为你抢食物的女人都受伤了，你还吃的下去？若我是你，早就封住嘴巴，一辈子忍受饥饿不吃不喝才是，否则真亵渎了这美味了！” “受伤？”小德这才发现雨蝶一直把左手放在身后，自始至终都不曾伸出。他不顾雨蝶的躲闪，拼尽力气捉住她的左手放在眼前，绿色的血液正从雨蝶的手腕渗出，染绿了她本就破烂的衣服。 这分明是被饿鬼道中最阴毒的武器夺命锥所伤，伤口呈锥形，一旦刺入，血会止不住的渗出，除非将解药敷在患处，否则血会流到一滴不剩。 这一幕刺痛了蝶舞的心，不知为何，她居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在那里有一个圆形的胎记，位置和雨蝶被刺入的地方相同，甚至形状都呈锥形。 愤怒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她看到小德的眼中涌动着和她一样的愤怒。正要发作，却不想在群鬼的身后响起一个男子磁性的声音：“想不到这里这么热闹，怎么没人请本太子来看看热闹？” 刹那间，壮汉和带来的众鬼皆跪拜在地。蝶舞定睛一看，来者同样是饿鬼的模样，可是却身着普通饿鬼根本就没有的华丽衣衫，连头上都带着在饿鬼道难得一见的金色贵冠。 “参见太子！”众鬼叩首礼拜。 “都起来吧！” “多谢太子！” 蝶舞心中叹息，想不到饱受饥饿的饿鬼道也有如此贵贱之分，大概所有好吃好喝的都被这些上层饿鬼消受一空了吧！ “云壮，来，你说说看，雨蝶哪里得罪你了？”太子斜眼看向壮汉，目光寒冷如冰。 “太......太子，我只是和雨蝶姑娘开了个玩笑，开......开玩笑。”壮汉赶忙匍匐在地，心中疑惑，太子不是和那小妮子闹掰了，怎么又会为她出头？ 太子转身看向雨蝶，目光顷刻由冰冷变成温暖，那暖意是从他心底发出的，真挚不掺杂任何杂质。 “拿来，”太子边深情凝望着雨蝶，边霸道的拿起她的手腕，用命令的语气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看到这情形，小德本就愤怒的双眸变得血红，一把推开太子，护住雨蝶：“放开她！” “放开她？你想让她的血流干吗？滚开，只有本王才能治好她！”太子使力推开小德，本就虚弱的他一下子摔倒在地。 “小德！”雨蝶想要上前扶起小德，却被太子一把扯住。 “德儿！”梅姨冲上前抱住儿子，蝶舞也赶忙帮她扶起小德，正想找太子理论，却看到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撒出细微的粉末敷在雨蝶的伤口上，边敷边心疼的说：“小蝶，为什么你一定要和本王划清界限，要知道能保护你的只有本王，那个病秧子只会给你带来伤害！” “我的事情不劳太子cao心！”雨蝶冷声道，想要扯出手臂远离他，却被他使劲钳在手中。 “放开她！我会保护她，不用你费心！”小德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一下子站起来，毫不畏惧的挡在雨蝶面前。 “你？你保护她就是让她忍饥挨饿，受尽冷眼？你保护她就是让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偷食物来喂你这个病秧子？哈哈......这真是我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太子不屑的看着小德，伸手轻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省省吧！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人何谈照顾别人。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能照顾的了她，也得有本事打败我。所以今生你毫无机会！”说着，他使力将雨蝶拉近胸前，一把抱起她，不顾她的反抗，转身就走。 “放开她！你放开她！”小德不顾一切的飞扑上去，却被云壮一拳打倒在地。 “小德！”蝶舞赶忙上前扶起小德，将他交到惊慌失措的梅姨手中。目光平静的站起身，她冷笑着：“想不到你所谓的对雨蝶的爱，就是强迫她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那么你的爱是有多自私？与其说爱她，不如说是爱你自己！” 太子止住了脚步，却始终没有回头：“对，本王是自私，本王的自私就是不愿看到自己的所爱受到伤害，而让自己心伤，本王的自私就是要保护好她，让自己开心。哈哈.......就当是本王的自私好了，至少从此以后雨蝶不会再让本王心伤。另外，请你们不要跟来，因为她身上的伤，是一辈子的伤，需要每隔三个时辰敷一次药，希望你们不要打扰她的安宁！”说完，他如风般飞逝而去，身后一大片饿鬼也消失不见。 “小蝶！小蝶！小蝶！”小德绝望的看着雨蝶消失的地方大喊着，仿佛被带走的不只是自己的所爱，还有他的灵魂，他的所有。 蝶舞无言以对，太子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可世间最悲惨的事，莫过于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被这样生生拆散，这份痛任谁都无法承受。 突然，小德停止了呼喊，目光幽怨而坚决，他伸开双臂仰天大吼：“老天！今生我生于饿鬼道是我前世悭贪不仁所致，不怪任何人。可今日我对天发誓，未来世我定要成为三界之主，成为掌管六道的天帝，找到我失散于世的爱人，永不分离！若不兑现，我愿入阿鼻，永世不得出离！” 蝶舞呆呆的看着发狂中的小德，心一下下的抽搐着，说不出哪里的痛，却让她顷刻泪如雨下。她多想上前安慰小德，却被梅姨阻止了：“让他发泄吧！发泄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蝶舞还想说什么，突然，周围狂风大作，风沙漫天，她下意识的遮住了双眸。可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浮现眼前，小德和梅姨都已不知去向，连寸草不生的荒芜天地也不复存在。 这究竟是哪里？我究竟身在一个怎样的世界？蝶舞疑惑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