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歌尽浮生 一四八:马后桃花马前雪
本章名取自沧月某篇小说的别名,喜欢其意境,故用之。 ********************************** 秣陵候府东厢侧门,军须靡略敲了敲,便有侍女刷拉一声拉开了门,掩口笑道,“孙公子,我家小少爷候你多时了。” 他尚不习惯汉家女子的巧笑嫣然,明媚照人,低下头去,道,“还请带路。” 侍女听习惯了他生硬的汉话,点了点头,笑着走在前面,七折八绕,便到了一座近水楼台,刘策坐在台上,远远见了,欢喜的扑下来,道,“孙大哥。” “慢点。”军须靡含笑接住她,道,“你都不怕跌到?” “孙大哥身手这么厉害,能从惊马之下救得我。”刘策调皮的眨着眼睛,道,“我才不担心呢。” 烟青色衣裳的少女抿唇而笑,笑容温雅,抬眉对上青年灼热的视线,微微一怔,低下首来,面上略带些红晕。 “jiejie。”刘策忽然回过头来,道,“你说,孙大哥的身手和太子哥哥比起来如何?” “太子?”军须靡一怔,重复道。 “是啊。”刘策兴致勃勃道,“孙大哥大概不知道,我们的太子哥哥虽然是太子,也是一身好身手,厉害不过的。”他略略有些沮丧,“说起来,太子哥哥事忙,我见的少。倒是jiejie从前陪悦宁jiejie读书的时候,见的多些。” 军须靡便望向刘细君,她点了点头,心下慢慢蹙眉,秣陵候的嫡长孙与人交往,娘亲自然派人查了他的身份,知晓他是乌孙使者,将继承昆莫的王孙。她是知晓的,只是没有告诉策儿,觉得彼此相交,不在身份名字,就顺着他报的假名称呼了。 但是涉及到大汉太子,凡事就得细致三分了。 军须靡豪迈一笑,道,“想不到大汉太子殿下生于深宫之中,竟有一身俊功夫,真是难得。” “陌哥哥才不是生于深宫中呢。”刘策急着跳起来道,“我听娘说,陌哥哥小时候……” “策儿。”刘细君凝眉唤道。 军须靡便知道该打住了,微笑问道,“却不知细君翁主平日里喜欢什么?” 刘细君坐立不安,匆促道,“我先回房了。策儿,你看着,也不要耽误孙公子太多功夫。” 刘策转着眼珠子,看着jiejie离去的背影消失,方人小鬼大的挨着军须靡,道,“孙大哥,你喜欢我jiejie么?” 他念念不舍的收回目光,方低首看着身边的男孩,道,“是啊。” 乌孙男儿直来直去,做不来忸怩作态之状。 他答应的如此干脆,刘策反而有点发懵,怔了半响,咿唔一声,叹道,“难喽。” 他做沉吟状半响,却见军须靡并不上当,抱着拳不理会他,反而忍不住,凑上去道,“我家jiejie,虽然不是爹娘亲生的,但你也不要以为她是寄人篱下,很可怜。有时候我都觉得,娘宠她胜过我哦。更何况,皇后娘娘和飞月姑姑也很喜欢她。” “虽然我看孙大哥,”他上下打量了片刻,道,“气度看起来,不是一般人。但你不是汉人,凭着这个,想娶大汉的翁主,难啊。” 果然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军须靡叹道,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男童,也能看出这么多。 不过,他沉下眼来,事在人为。不做,就什么都不知道。 三月里,汉帝往上林苑春狩,特邀乌孙王孙与王孙女一道前行。 乌孙儿女逐水草而居游猎,无论男女,都有一身好骑法和箭艺。阿莫提风寒初愈,心中又对和亲安排气苦,自骑了马,拍鞍而去。上林苑占地广大,她跑了片刻,被风一吹,安静下来,看着四周,却早已认不清方向,无奈下得马来,慢慢踱步。 “虽然是夷女,看起来,到也别有一番风度。” 身后有轻佻的声音传来,阿莫提受惊,回过头来,却见一个汉家子弟亦骑了马,从林中分树而出。容貌还算看的过去,只是一脸纨绔气象,掩也掩不住的刁蛮傲意。 “啧,”他驱马到阿莫提身边,方勒了缰,道,“你不知道么,我就是陛下亲自赐婚的你未来的夫婿,东临候次子刘培。 他一介皇亲,却要娶一个胡女,心中不忿,不敢对陛下有异议,便欲将一腔怨气,撒在这个乌孙王孙女身上。从马上弯下腰来,放肆笑道,“让我看看,乌孙女子与汉女有何不同?” 阿莫提的汉语没有哥哥学的好,但也勉强抓住几个词,明白眼前人的身份,怒眉一扬。她亦是一国娇女,何曾受过如此错待,又本对这人不满意的。只做了不知,从背后劈出猎弓,斫向刘培。刘培眼明手快的避过,却劈到马身上。马受了惊,将刘培掀下。 刘培狼狈的起身,怒道,“蛮女,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孙。”乌孙随从随着军须靡站在林中隐蔽处,见了这情景,急忙道,“我们再不出去,阿莫提小姐就会吃亏了。” 虽然阿莫提是草原上长大的女子,而刘培是长安城的纨绔子弟。但男女天生存在的差异,让人无法战胜。 军须靡垂下眸,低声道,“再等等。” 他垂下的手指深深扣紧,这样,应该是最好的吧?他想带走那个汉家姑娘,而那个纨绔子弟,他也觉得配不上阿莫提。 前面,阿莫提被打了一巴掌,脸上迅速红了起来,发鬓散乱。但她的倔脾气也被激出来,发了狠,一脚踢出去,力道偏了,踢中刘培左腿。刘培恼羞成怒,正要继续动手,忽然听到一个生硬低沉的汉音,“你对我meimei做什么?” “哥哥,”阿莫提受了委屈,哇的一声,埋在军须靡怀中哭了出来。 军须靡伸出一只手安抚着他,锐利的盯着刘培,冷道,“我乌孙出使大汉,愿与大汉永结同盟。大汉的人就是这样对待我乌孙的王孙女的么?” 刘培清醒过来,冷汗涔涔而下。知道若是对方将此事告到陛下那里,他的一生就算完了。连忙笑道,“这只是一场玩笑。我特意来看看自己的未婚妻子。大哥就高抬贵手,总是自家人。” 阿莫提从哥哥怀里抬起头来,以为军须靡会就坡下驴。毕竟,她个人受委屈事小,二国邦交事大。却不料哥哥斩钉截铁冷然道,“不行,我乌孙的公主,不容人错待。” “哥哥。”阿莫提忍不住唤道。 “怎么了?”军须靡低头看她。 “没事。”阿莫提忍不住破涕为笑,“我以为,哥哥不疼我了呢。” 可是,你能不能再疼我一点? 阿莫提,军须靡握紧了拳,你将哥哥想的太好了。 若不是他亦有所求,适才,他定会答应刘培的请求。 消息传到汉帝那里,刘彻震怒,当场罚了刘培三百金。但是两国和亲之计,陷入了困境。 乌孙王孙女犟着不肯答应再嫁给那个曾羞辱过她的人,理亏的毕竟是汉人,刘彻也不好过份强逼。 刘彻召见了乌孙王孙,道,“我们二国的和亲……”刚起了个头,军须靡忽然跪下道,“事情到如此地步,我有个不情之请。” “两国和亲,所取的是盟约,至于是嫁是娶,并没有关系。阿莫提这次受了伤,我这个做哥哥的,不想再难为她。而我在汉都长安,却欢喜汉家女子的明媚照人。恳请汉帝恩准,请嫁宗室女子于我,我必将奉她为汉家公主,一生一世,绝不亏待。” 刘彻静默了片刻,忽然冷笑道,“军须靡,你的话也未尝不可。朕亦知道你欢喜谁。但刘细君是朕的侄孙女,又是朕的皇后和甥女同时欢喜的人。朕不可能将她嫁到遥远的乌孙。” “汉家皇帝。”军须靡负手为礼,急切道,“我乌孙人若欢喜人,就是欢喜一辈子。军须靡此心一片赤诚,还请成全。而且,”他迟疑了片刻,道,“若汉帝成全,我愿意……” 刘彻看了他半响,终于道,“既如此,若刘细君自己愿意。而皇后和丹阳候夫人也同意,朕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我自然不肯同意。”这是丹阳侯夫人听了这个消息的直接反应。“细君那么小,那么柔弱,如何经的起乌孙的风雪?” “娘亲。”刘细君出了一会子神,道,“女儿倒是愿意的。” “细君你……”金娥愣愣的看着干女儿,道,“你是不是发烧了。乌孙那么远,那么荒凉。” “女儿没有。”她笑着闪躲,想起青年刀削的眉目和灼热的眼神,微微红了脸。 “娘亲,”她正色道,“女儿想学皇后娘娘,志向不限于闺阁。但再也没有一个陛下,可以让细君挥洒了。更何况,”她神情忧伤,“娘亲再疼我,我终究是罪臣之女身份,高不成低不就的,日后如何是好。” “乌孙王孙娘亲见过的,细君想,他会待我好的。” 何况,她嫁过去,身份代表的是大汉,谁人胆敢怠慢? 金娥怔怔的听着,终于红了眼睛,叹道,“娘亲说不过你,你自己作主,不要后悔就好。” 上林苑里,陈皇后听到消息,怔了半响,轻轻叹道,“终于强不过历史么?” 但这却是修正过的历史,是刘细君自由意志的选择,是一对彼此有着好感的男女的结合。她想,刘细君应该比历史上幸福吧。 元封元年三月末,刘彻封江都翁主刘细君为汉家公主,军须靡与刘细君在汉都长安举行盛大的婚礼。除了刘彻赐下来盛大妆奁外,另有丹阳候夫人和皇后赠下的礼物。荣宠胜冠京华。 军须靡带着新婚妻子与meimei,离开长安,到了汉孙边界,已经是四月天气了。西域天气寒冷,到了此时,尚有几树刚刚开放的桃花。军须靡怕细君寒冷,在马上回过头来,道,“冷么,要不要加件衣裳?” 刘细君摇摇头,面上一片红扑扑,却不是冻的,而是赶路热的。抱着琵琶,道,“走吧。” 坐在马上,往前看过去是乌孙远远连绵的山脉,上覆冰雪。往后却是她的故乡大汉最西的领土。她难舍的频频回头,却最终掉了泪,狠心转了过来。 马后是大片大片盛开的桃花,坐在马上,却可以闻见冰雪的气息。 一种全新的生活,在她马蹄之下,渐渐展开。这远大时节,只可承受,不可述说。 ********************************** 偶是善良的人,到最后,都没肯把阿莫提写成坏女人。实在是对女性角色偏爱,觉得每个女子,都有闪光的地方。 除非,她和女主站在对立的位置。 最后一句,小资了点,参考别人的,自己招了,免得有人说我抄袭。 放声喊一嗓子,月票啊月票,你们在哪里啊在哪里。 不知道有没有人回答,在这里啊在这里。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