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如果你坚持那是一点点的
陈义廷将手推式除草车的电源关掉,持续不断的嗡嗡声消失了,震得双手发麻的感觉也得到了缓解。 图书馆后面的草坪已经清理了一大半,他抬起头,用圆领运动衫的衣襟抹了把头上的汗。 天气虽然已经没有盛夏那样酷热难当,但午后的阳光仍保留着夏的余威,特别是在二十多分钟的户外劳动之后,义廷运动服的前胸和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义廷将手推式除草车轻轻放在草地上,尼龙集草袋里的杂草已经满了,他将袋子卸下来,将里面的杂草和垃圾一并倒进便道旁离他最近的一个垃圾桶中。 将集草袋安装好之后,义廷正准备继续干活儿,忽然,他看到远处有个身影,看上去瘦瘦的,小小的,像个女生,也推着一台和自己的一模一样的除草剂,好像要和他争地盘。 他望天长叹:“哈哈,看来哥人品不错,干个活儿都不会落单。” 义廷朝那人的方向走近了一些,看到她居然在脸上蒙了一个大口罩,头上还围着丝巾,这让义廷觉得挺不可思议。 义廷一边继续清理草坪,一边朝那个人的方向靠近,那个人却像是在有意无意地躲着义廷,不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清理图书馆周边的草地,义廷扛着除草机和清理垃圾用的竹耙子又转战到艺术中心大楼后面,他看到了那人又出现了,而且正背对着自己。 义廷轻手轻脚地将肩膀上的东西放到草地上,想吓唬那个人一下,绕了个道,借着花草树木的掩护,捏手捏脚地潜伏过去,忽然大叫了一声:“嘿!” 那人果然被出其不意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了一下,慌忙又低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义廷走上向前,轻轻拽了一下那条围得松松的丝巾,文瑾标志性的齐耳短发和一双满是尴尬的眼睛露了出来。 “学霸!哈哈,果真是你!”义廷高兴地跟老友重逢似的,就差没上前和她亲切握手了。 “你才学霸,你们全家都学霸!”文瑾没好气儿地说,这个词儿在她听来着实刺耳,就好像人家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似的。 “捂这么严实,不怕起痱子呀?”义廷喜气洋洋地问。 文瑾一把又将丝巾拽了上去,压低声音说:“你小声点,没看见我在挨罚呀,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 义廷一拍胸脯,不以为然地说:“切,这有什么的,你以为我在义务劳动吗?实话告诉你,哥们儿也是被罚的。” 文瑾略一沉吟,难以置信地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地看着义廷,自言自语道:“哎,真奇怪,不是说,只有过了熄灯时间不睡,破坏宵禁和最脏乱差宿舍,才会被罚清理草坪吗?你该不会是半夜打游戏被抓住了吧?” “嘿,你看不起谁呀?咱也是熬夜学习的主儿,好不好。”义廷一脸骄傲,仿佛被罚是件挺高尚的事。 文瑾一边低着头用竹耙子清理草里面的垃圾,一边“哼”了一声,说道:“谁信?” 义廷紧赶两步凑上去说:“这么贵的机票钱,我不远万里飞到美国来打游戏,你真当我傻呀?” 他推着文瑾的除草机帮她干活,嘴里却在絮絮叨叨地控诉着:“你不知道,江睿辰那个小子总说我英语不行,每天写完作业都替我补课,还整了一大堆单词片让我背,说是第二天中午听写,是不是太狠了?” “还好。”文瑾低声说。 义廷没听见,大声问:“你说啥呢?大声点儿。” “我说,很好!”楼后面也没人,文瑾也学着义廷,提高了分贝。 义廷没想到文瑾是这种反应,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说:“太没有同情心了吧!” 文瑾抬起头,撇了撇嘴大声说:“我觉得他对你太客气了。” “你说什么?我这还背不完呢!只能熄灯后打着手机在被窝里背。结果被宿舍管理老师看见了,说什么我不遵守校规,影响别人休息,反正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 义廷说得无限惆怅,本想博些同情的,没想到,文瑾听了哈哈大笑,故意揶揄道:“哈哈,英语补课果然奏效了,批评的话都能听懂了?” 义廷愁眉苦脸地说:“哥这么倒霉了,你就别说风凉话了,行吗?” 此时,两人的责任区都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他们坐在草地上的一颗大树下的浓荫下。 文瑾显然也很热,她摘下口罩,问道:“听辰辰说,你室友李恩被球砸伤脑震荡了,这也太可怕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义廷撇撇嘴说:“那个人就是爱大惊小怪,轻微脑震荡对我们橄榄球队队员来说根本不算啥,李恩那小子最皮实,早没事儿了。这两天又上场了,活蹦乱跳地比我还欢实呢!” “哼,也怪你,室友病刚好,你就大半夜折腾,宿舍管理老师能不管你吗?”文瑾揪起两片草叶放在鼻子下面嗅着。 “拉到吧。我室友和我的关系那才叫真正的老铁,我做啥事儿他都会站在我一边。再说了,李恩那小子晚上睡得实,不要说我打开手电背单词了,就算是在他床边放鞭炮,然后,再把他抬走卖了,也甭想弄醒他。” 文瑾被义廷的夸张说法逗得咯咯直笑。 “哎,话说了,学霸,你们伍德赛德楼的简妮弗老师不是最喜欢你了吗?逢人就说你有多聪明多懂事,我看就差认你当她亲闺女了!就算你破坏宵禁,她也不会忍心罚你吧?” 义廷早已认定了,文瑾就是这个原因被罚的,只是觉得这事儿有点儿不可思议。 “嗯……这个……那个……”文瑾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 义廷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儿了,挠挠头,问:“咦,学霸,你咋一下子就猜出我是破坏宵禁了,像我这种纯爷们,凭什么就不能因为宿舍脏乱差被罚呢?” “嘿嘿……这个嘛……因为……我们才是本月的最脏乱宿舍。”文瑾尴尬地嘿嘿笑着,脸却红到了脖子。 义廷愣了,这回换他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地打量文瑾,嘴里喃喃着:“不可能啊?太诡异了?” 文瑾说她们宿舍被评为月度最脏乱差宿舍,这话打死义廷也不会相信。 他太了解文瑾了,别看她平日穿着朴素,却总是洗得干干净净。义廷也见过她的书包,那是他见到过最整齐干净的书包。她书包里绝对不会有一张废纸片,或是空零食包装,所有的书本摆得规矩整齐,书页上从来不乱贴乱画,就连书里面也从不折角批注。 就因为这个,义廷还嘲笑过她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呢。 这样的一个小女生的宿舍怎么可能被评为全校最脏最差宿舍? “不会吧?他们肯定是搞错了?”义廷忽闪着大眼睛说。 文瑾撅起嘴巴抱怨道:“要怪就怪我那个奇葩室友啊!她从来不讲卫生,我辛辛苦苦收拾好的宿舍,一转眼就被她弄得像个垃圾堆。每次学校老师们来查宿舍,我们都被抓出来当典型。简直太令人崩溃了!你看看,今天,说好的两个人一起挨罚劳动,她老人家又不知道跑哪儿弹吉他唱歌去了。” 义廷同情地看着文瑾,问:“你说的,就是那个成天披一身麻袋片,总感觉自己是摇滚乐手的艾玛吗?” 文瑾鼻子里喘着粗气,愤愤然地说:“除了她,还能有谁?我已经和她冷战了三天了。” 义廷知道文瑾是基督徒,家教很好,居然摊上这么一个可恶的室友连累她挨罚,也是够可怜的,于是,说:“别生气了,帮你吧。这一周都帮你。” 两人休息得差不多了,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从草地上拿起各自的工具,朝宿舍区走。 义廷看文瑾细细的胳膊拖一个除草机很是吃力,就将两个竹耙子都交给她,自己一手一个,将两个便携式的除草机拎了起来。 文瑾边走边吐槽:“我那个室友,事儿特别多。我只不过是睡得稍微晚了那么一点点,起得稍微早了那么一点点,她就说我影响她睡眠,拜托,她天天戴着个破耳机听摇滚乐,那声音大到我写作业的时候,只要一不留神就能把歌词直接写上去,严重影响了我的学习效率。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么自我!我感觉,这四年我和她是处不好关系了……” 义廷看到文瑾义愤填膺的样子,忍不住打断她说:“学霸,消消气儿。劳驾我打听一下,晚睡那么一点点有多晚?早起一点点有多早?” 文瑾白了义廷一眼,好像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很多余。 “也就是十二点睡,五点起来吧。” 义廷睁大眼睛看了看文瑾,做吐血状说:“天啊,比我早上网球训练起得还要早!好吧,如果你坚持认为这是一点点的话,我也就没啥可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