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身陷风月局
“怎么不敢抬起头来?奴家不是鬼,又不会吃人,怕甚?” 柔媚悦耳的嗓音从那绛色纱幔内传出,紧接着是一连串妩媚造作的娇笑声……声声令人面红耳赤不已。 一阵夜风拂来,吹开了纱幔,顿时,异香阵阵。 那卖瓜子的金安闻到那阵令人心笙荡漾的脂粉香气,微微抬起头来,便见榻上鸳鸯靠枕上,搭伏着个美貌娇娥,只见那女子衣着靡艳,晚妆妖娆,一双玉臂露出幔外,纤腕上套着一金镯,纤细莹白的手指上戴着金戒指,绯衣交映着灯月,更觉艳冶非常。 那卖瓜子的平日里做的都是小本生意,日进分文,连娶妻子下聘的财礼钱都未曾筹得,何来钱进入秦楼楚馆这种销金窟?见着如此媚态的女子?偶尔经过这些地方,接触的不过是些仆妇小厮,趁与他们做买卖这一空档往那大门内偷看一眼,见着衣影妖娆,听着莺歌燕语已是心眩神昏。 金安原先见着她身边侍立着的桃脸娇俏的素衣女子已然惊艳不已,此时又见到如此妩媚的女子,一时望得出神,只觉魂魄都好似被人摄了去,身处梦境一般,半晌讷讷无言。 还未等莺娘发作,素素已然有些不耐,一皱眉,一努嘴,上前便在那人头上给了一爆栗,嘻骂道: “哎!我说你这人,哑了还是聋了,你是听不见人家说话?还是回答不了话?”也不知找这位卖瓜子的来有甚用处,她家姑娘真是越来越神叨了。 “素素,跟你说几遍了,女儿家该有女儿家的样,别动不动便动粗,惹人笑话。”莺娘轻语微责道。 “是,奴婢知错了,谨遵姑娘的教诲。”言罢,满脸笑嘻嘻地退了回去,却在背地里做了鬼脸。 金安被这么一痛击,脑袋生疼,猛地回神过来,瞬间羞得满脸通红,未料如此可人的女子行为竟然如此粗暴,当下不敢再生旁心。 “这位jiejie叫小子来有何事吩咐?”金安唯唯诺诺地低头问道,他方才稀里糊涂地就被那叫素素的姑娘揪到了这里,按她说有生意照看他,看这光景也不大像,想至此,心不由突突跳起来。 莺娘美眸流露出一丝精打的计算,只可惜被一层纱幔挡着,外面的人看不见。 “不知近来这卖瓜子生意如何?是否能养得起家里老小?” 金安见她问得蹊跷,只得据实回答:“近来年景萧条,买卖不济,幸运时,一日不过争得两百钱,再除却本金,所剩并无多,勉强糊口而已。” 莺娘闻言,犹自嘀咕道:“两百钱?家中老小岂不是得饿死?”还真是富人不知贫人苦呵。 “素素,你进去卧室在奴家的妆台下第一层抽出一箱子,里面有一个描金的匣子,将它拿过来吧。” 金安更觉莫名,两手不停地打着颤。 只有素素知道那是莺娘藏金藏银的地方,只是对莺娘的做法,她仍感一头雾水,只好任之差遣。 “喏,姑娘你要的匣子。”这次她倒是学乖了,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将匣子捧上,微欠了欠身,方回到她该站的地方,一双贼亮亮却立马来回来地瞟来瞟去,止不住冲天的好奇心。 莺娘微撑起身,慢悠悠地打开匣子,从中一抽,抽出一张一百银票,往外伸去,媚声媚气道:“这是赏你的。” 金安蓦闻此话,吓得不行,连忙摇头摆手,“小子虽是粗野之辈,却也知无功不受禄,小子并不曾替jiejie办过事,又不曾卖瓜子与jiejie,怎能收这无功之财?” 莺娘像是听了甚么稀罕话,嗬嗬掩唇一笑,倒也不勉强,将银票收回放回了匣子。 隔了半会儿,金安不见纱幔里的人说话,不安的微抬起头看去,只见一只涂抹着艳色蔻丹略显妖娆的柔荑缓掀开了纱幔,顷刻间,玉人的面容一览无遗。 虽是美人当前,金安却也不敢再看,红着脸低忙下头来。 莺娘一双水翦双眸打量着他,看他模样倒也还算端正机灵,不由地掩唇一笑,做作道: “有趣,据说做生意的人都是一双势利眼,看你倒是忠厚老实的模样,你放心,奴家向来也不会做舍本的生意。” 没错。想让我家姑娘白给你银子,等到太阳打西边出来吧,就等着你这愣头鹅撞入陷阱呢!素素在旁白心灾乐祸地暗想。 “不知jiejie有何事要小子去做?”金安有些心动,要说钱,谁不想要,只是别让他去做甚么违法犯罪,上刀山下火海的难事便行。 莺娘闲着发闷,倚着靠枕数着匣子内的银票,媚眼含着笑意,也不抬头看他一眼,只是散漫道:“奴家看做这生理的,成日里不过是走街串巷的叫买叫卖,并无多大的事,却有一好处,总能听得一些小道消息,奴家这人喜热闹,平日里就喜欢听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有趣之事打发闲时时光,不过奴家这人有些挑,就只爱听感兴趣的,奴家说这些你可明白?” 金安虽老实却也不蠢,明了莺娘的意思,觉得这生意很值当,只是要投其所好,想来也不算容易吧? 就这样?如此简单?看来她家姑娘日子过得真是越来越悠闲了! 素素满脸难以掩饰失望之色,还以为又有什么好戏可看了呢!不得不说,看惯了莺娘的行径,她已然深受其害…… *** “据说那沈怀钰正打算购置一处外宅,却不知是何故……” 某日,素素正替着莺娘梳理头发,闻言,凤梳在她乌黑柔顺的发间一顿,随即抬眸望向镜中那张迷惑众生的脸。 那眉眼间此时淡凝了股化散不开的惆怅,想来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 素素见此,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这几日仍是不见那沈怀钰的踪影,怪不得莺娘总也一副怨妇脸,素素知道她死要面子的毛病犯了,人家不主动上门,她也不肯上门去,倒像是几分赌气的意思。 你说她吧,不肯主动却又时时刻刻在意人家的动静。 金安那小子根本没用多久便摸清了莺娘所谓的喜好。她家的姑娘呦根本就是对人家沈翰林感兴趣哩,金安倒也有些心眼,迎合莺娘的‘喜好’,时不时的送来一些有关沈怀钰的消息,只是她家姑娘听到这些消息也不见有多欣喜,反而脸上那股子愁绪是才下了眉头,又上了心间。 偶尔与人闲聊中,时不时又蹦出一两句与沈怀钰相干的事,她却丝毫不自知。 对于这事,素素再无了幸灾乐祸的心情,隐隐开始担心起来…… 她不知莺娘为何如此执着那沈怀钰,她对这感情方面又一知半解,想提醒一下她实在不知从何处下手。 虽然她没见过沈怀钰几次,但她在花月楼里也见了很多男人,她总觉得那沈怀钰看似温存有情却与那些整天只知招蜂引蝶,沉湎于酒色之娱的浪荡公子爷儿并非同一类人,嗯……怎么形容好呢……简单点,就是那人脸上似乎总披着一张面具,嘴角虽常挂着淡淡温和的笑意,但他不经意间扫过她的一眼,那眸中流露出来的东西,会让她感到莫名的有股自卑感。 素素不知自己形容得对不对,反正就是让人着实看不透,猜不透就是了。莺娘这么聪明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吧?还是她太过于自信了? 可是自信得过了头,便成了自负啊…… 她害怕总有一天莺娘会步入山鬼姥姥的后尘…… “莫不是也想学金屋藏娇呢?”素素不想看着莺娘这恍惚样,便随口开玩笑道,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莺娘听了,倒是真“嗬嗬”乐了起来,暂时忘了沈怀钰的事,嗔怪了她一眼:“你也知金屋藏娇这词?莫不是偷偷去向翘丫头学习了?” 见莺娘旧态复萌,素素暗自恼悔,她真是自找罪受。 “姑娘,你太坏了,人家才没有。”素素努了努嘴,委屈道。这用得着学习么?明明是她自己不懂文墨,偏要装作一副很懂的模样,若是被那沈怀钰撞破了,依照她那好面子的性格不知又得如何折腾呢。 “我突然想起,吟月阁后门对面有个宅子,听那金安说是空着的,地段也很好,还不曾有人入手,与花月楼虽是不同一条街,后花园却相连着,中间仅隔着一堵高墙,甚是掩人耳目啊。”绞着胸前的青丝,美眸露出奇异的光芒。 怎么又来了……“媚安jiejie……”素素低声叫唤,声音有些犹豫不决。 莺娘浮在嘴上的媚笑一顿,美眸闪了闪,奇怪地看向她,瞥见她神色也有些纠结,奇怪她为何突然换了个称呼,正要追问,阁楼外却突然吵吵嚷嚷起来。 似乎是一群人闯了进来,也不知是何事,莺娘本来并不想搭理,却听见吵闹声越来越近,冲吟月阁这方向而来。 过了会儿,又听得九娘尖细地声音在嚷嚷: “哎呦,张公子,我的祖宗,都说了莺娘卧病在床,无法见客,这样吧,我给你叫柳黛如何?张公子……哎!张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