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底
这必然会是很煎熬的一天,带着nongnong死亡的恐怖要持续一天。 大家都围坐在二层的茶室中,面面相觑,气氛有种让人难以招架的沉重,配上这严寒的空气,还真是很搭呢。 警察给出的解释是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老马应该只是不慎失足落水,并不涉及什么刑事案件的范畴,当然定论还要等尸检报告出来才能确定,警察安慰我们不要过度惊慌,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可我观察每个人的眼睛,大家眉目间都闪烁着不安,似乎每个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现在来看似乎每个人都怪怪的,只有小天,他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屋子里欢快地玩耍着。 “真是……对不起各位,在我家竟会出现这么令人伤心的事情。”韩珂捧着茶杯,脸色真的很差,像一瓣凋谢的花朵,再也没了昨日的美丽。“这间山底居已经修起来有好几年了,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韩夫人,你不要自责,这或许只是老马自己的失误。”陈先生缓缓地说道。“你是好心收留我们,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怪在你的头上的。” 韩珂并没有因为老马这客套的安慰而露出笑颜。“出了这样的事情,或许以后山底居就不应该再对外开放了。”她眼神中反而充满了失落。 一时间小茶室仿佛坠落到了沉默的世界,大家都不再说一句话,就让这气氛继续冷冰冰下去。 “我……我觉得你们应该把这件噩耗告诉马先生的家人了。”韩珂在思忖许久之后才又缓缓开口。“虽然在这个时间得到这样一个消息,对他的家人来说确实有些残忍。但这种事情早晚是要让她们知道的。” “老马他……”听了这话,一直没有回应的陈夫人突然开口了。“我们估计很难联系到他的家人。” “为什么?你们不是同行而来的朋友吗?难道找不到他的爱人吗?” “是因为老马这人根本没有爱人……”陈先生吞吞吐吐地说。“本来涉及到他的隐私,我不应该说出来的,但现在他都已经离世了,这些生前的琐事也就不是秘密了。” 我其实跟老马还有陈夫妇并不算是真正的熟悉,所以关于老马这些私事自然是全然不知,而且也从未停一条街上的邻居说起过,但是在我心里一直觉得老马是个很成功的商人,没想到表面风光的他身后竟然会是如此的孤单。 “马先生没有家人?怎么会这样?”韩珂不解地问。 “老马其实之前有段婚姻的,是跟一个大他五岁的女商人,只不过那段婚姻是真的很失败,老马还因为离婚财产分割这件事情打了很长时间的官司。”陈先生面露难色的说道。“再后来他就再也没结过婚,一直就这么单着,也算是咱们那里的钻石王老五了。” 老马这年纪应该也有四十岁了,竟然还没有结婚,那确实可以算上是一个钻石王老二了。 “马先生,总该有亲戚吧,他现在死了,总需要有个人来把他的尸体领回去的。” 陈先生再次摇了摇头。“老马其实并不是本地人,他是从外省过来的,他的亲戚我们是全然不知,也没有可能联系上。 “其实老马是个很好的人,待人接物各方面都很好,结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落脚。”陈夫人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悲恸感,眼睛,嘴唇,都在不安地抖动着,眼角的泪痕依然清晰可见,看得出她与老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不然不会伤痛到这个地步。“我看我们还是当时候亲自把他的尸体运回去吧,就当是再送他最后一程。” “你要用我们的车拉一具尸体回去吗?这也太离谱了吧,医院和警局都会有专门的车辆来帮我们运送的。”陈先生无奈地说。 “可他是我们的好朋友……”陈夫人反驳道。 这突如其来的争论让人很是尴尬,我是真的没想到陈夫人心田会这般善良,竟然会想到要把老马的尸体亲自运回去。 砰砰砰!正在这几人争论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然后紧接着就是小天兴高采烈的声音,他活蹦乱跳地推开了茶室的门。“mama!mama!爸爸回家了。” 韩珂脸上先是一惊,随即就露出了十分温馨的笑容,我这两天来都没有见过她这般纯粹的笑容,这笑意让她又美丽了几分,一瞬间她脸上的成熟不见了,似乎回归到自己最单纯的模样。 “我老公回来了。”说完她便站起身来,整理好衣衫去开门迎接。 男主人归来,我们作为房客出于礼节,自然也要站起来迎接,我也很好奇能拥有如此庞大庄园的成功男士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姿态。 “小珂,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个挺拔的身影突然从寒风凛冽的屋外闯了进来。“你还好吗?” 阳光从突然敞开的门缝中渗透进来,在这寒冬空气的洗礼下,就连阳光也是冰凉的,大地简直成了一张冷冰冰的钢板。 我到现在都对这个男人的样貌记忆犹新,因为他大大出乎了我对一个成功男士的既定印象,眼前的这位大公司的老板,透露着一股浓烈的艺术家气息。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的话,我会以为 他凌乱的长发就如同那些行为艺术家的最真实写照,下巴的胡子就像刚刚被收割机摧残过的草根。但这种表面的颓废并不是不修边幅,相反却又一股很隐晦的美感蕴含其中。是那种风沙吹拂过后充满颗粒的质感。 他的眼睛是那样的锐利,像是在窥探着人世间的每一处污垢与糟粕,又像是黑洞一般深邃无边,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套,那规整的外套在他身上就像是一件潇洒任性的披风,随着凛冽的冬风摇摆。 韩珂紧紧抱住了他,手指深深嵌入他单薄的衣服中,像是有莫大的委屈就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是不是只有我有事情了,你才会回来?阿忠,我是不是应该感谢死去的那个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回来看看我和小天一眼。” “阿珂……别这样,你知道的……我。” “阿忠,你自己说你有多久没有回家了?现在再也不是当年你爱我的时候了,对吗?” 阿忠的脸上露出了十分尴尬的笑容,轻轻亲了自己老婆一下,然后声音微弱地呢喃道。“珂,你是知道我的,公司有那么多项目需要我做,你看……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有这么多客人在这里,我们的事情等我们回房间再说。” 可韩珂始终没有要挣开怀抱的意思,她依旧是像刚刚那样紧紧地抱住阿忠,就像是怀揣着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一般。 阿忠有些生涩地慢慢推开了她,然后开始走向我们。 “你们好,这里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都很伤痛,实在是对不起各位。” “阿忠先生不要这样讲。”看那男人的眼神满是诚恳,我们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虽然神态也很凝重,但她依旧很友好地跟我们每个人握手。 “阿忠先生这么优秀,相信做你的妻子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吧。”当握起静静的手时,她忍不住用她年轻少女的措辞夸奖了一句,这句夸奖在这个时候显得很是不合时宜。“以后我也要嫁一个像你这样的老公。” “静静……”我用力在身后拉了一下她。“这种时候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总不能因为你朋友死了,这世界就停止运转了吧。”静静委屈地说。“这气氛太压抑了。” 阿忠眼睛片刻都没有离开过静静,他一直在盯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看到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你和她的口气都好像。” “山底居是我亲手设计并监督施工的工程,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出这样的事情我真的难逃其咎。”阿忠竟然自顾自地忏悔起来。 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我们就算是终日沉浸在伤痛中,这件事情也不可能挽回了。 “我看静静姑娘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安心地等警察那边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吧,这样总比我们在这里干着急要有用的多。”陈先生说了句圆场的话,这份尴尬也就这样过去了。 虽然是有这样不好的事情发生,但大家的日常生活还是要继续,在一切结果出来之前我们都不能离开这”山底居”了,饮食起居都还要继续,韩珂继续去厨房准备晚餐,而今天陈夫人的腿伤已经好了很多,所以也加入到了其中。 我让羽歌去继续观察每个人的动象,看看到底是谁更加可疑一些,而我自己则选择坐在茶室里和男主人阿忠深入的接触一番,因为我觉得在这个有些神秘的男人身上,一定有着我想知道的故事。 我之前没有跟这种搞设计的人接触过,这次面对面的坐下来,才发觉像他们这种艺术家,身上总会散发着一种天真与忧虑并存的情绪,虽然他已经表现的十分温和,但还是会感觉和他交流起来会有淡淡的压力。 “柳老板,现在是在自己经营一家茶店啊。”他一边喝着刚刚泡好的暖茶,一边自然地问候着我。 “是的,和我女友一起经营着一家小茶店,勉强自足吧。”我随意地客气了两句。“觉的这样 “真羡慕你柳老板。”阿忠说起这句话时,眼神中流露十分复杂的感情。 我有些小小的尴尬,连忙奉承道。“张大哥就别说笑了,我做的事情是完全不能与你相提并论的。” “我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话,其实柳老板你做了我一直想做却又没勇气去做的事情。”他眼神离散,若有所思。“可能也不是没有勇气,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曾经的心越来越冷淡了。” “张大哥……你……” “其实我很向往着过那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不为世间的俗事所烦恼,而且还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阿忠忧郁地说。“曾几何时,我也想过很多美好的事情。” “大哥,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这样的状态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状态,我这种只不过是自娱自乐了,而你而是在经营自己的事业,这是不同的,如果相比较,你一定给这个世界奉献了更多。”阿忠的话让我浑身不舒服,引来从来还没有人这么跟我说过话,真让人有些难捱。“而且你有漂亮的夫人,韩夫人善良又贤惠,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你才是我应该羡慕的才对。” 阿忠突然笑了,那笑容竟有几分凄凉的意味。“哈哈,柳老板看到的或许只是表面而已,是我显露在世人面前的一面,真的真的快乐也只有我一个人清楚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沿打到这小小的茶室内,落在他那张棱角分明,沧桑不羁的脸上,别有一番滋味。 我知道眼前这个人一定有很多故事,而这些故事也一定与这神秘的“山底居”有关,只是现在或许我不适合再深入地问他的私人问题了。 “张大哥,其实我想问问你这间山底居的一些故事。我想你会花这么多钱在这山脚下修这样一间房子,一定有更重要的原因吧,不会只是因为这里是你年轻时期的一个设计而已吧?” 阿忠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笑了笑,但随即就又陷入了那种不可名状的忧郁之中。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取名叫山底居吗?” 我摇了摇头,每个词汇都有其深层次的含义,就比如我的茶室草木间,在字面上是一层含义,但与我自身而言,却还有别的意味蕴含其中,我不是阿忠是不会明白这三个字的本质的。“山底居字面上看就是山底下的房子,是不是因为它坐落在山脚下,就有了这样一个名字。” “世人只知道一览众山小,又有谁领略过山底的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