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鉴宝
李白衣心中千回百转，说不出的难受，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他恨的不是韩离那傲慢之极的态度，怒的也不是自己被韩离略施身手的羞辱，他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父亲，在一个算作同僚的人眼里，竟然是如此的不堪。 这深深刺痛了李白衣的心。 自从父亲失踪之后，他就在内心不断告诉自己，父亲一定是被冤枉的，即便不是，他也一定有难言之隐，他必会有说不出的苦衷。他想找到父亲，当面听父亲说出那些原委。 他想证明自己没有判断错，他想证明自己的父亲依然是他心中那个父亲。 可是如今，他的父亲在哪呢？是不是早已化作尘埃，如果真是那样，他哪里再有机会亲耳听见父亲的诉说，又哪有机会来反驳韩离这样的人的蔑视和侮辱呢？ 如果说此前他内心全部填满的是对父亲的同情和理解，那么此刻对父亲的愤恨之情竟然悄然而生。 这种微妙的感觉被李白衣所察觉，他突然间又感觉是如此的害怕。 “算了，不去想了。”李白衣暗暗告诫自己。 他知道刚才有些失态了，吓到了木雨婷，于是强忍着站起来笑道：“我没事，都过去了，只是不知道韩前辈他为何也会在这瓦市之中。” 木雨婷看见李白衣这种样子，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也只好随口说道：“是啊，可是谁又关心呢？这个人好似就从来不曾关心过任何人，我们又何必关心他呢？” 李白衣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木雨婷希望刚才那种气氛赶紧烟消云散，于是笑着走过去，拉住李白衣的手道：“咱们赶紧去瓦市看看吧，这次不跟你闹了，说正经的，我去淘淘宝物，顺便赚些银子，你也可以买些补药将伤势养好。不是说还要去寒冰城吗？受着内伤怎么能行呢？” 李白衣也是随之一笑，与木雨婷跟随者那些土地神而去。 沿着蜿蜒曲折的队伍，两人总算来到了传说中的瓦市。只见这里有一棵极粗无比的树干，这树干之大几乎可以与一座小山相比，但这树却又极矮，比例严重失调，让人十分容易联想到土地神那矮小粗壮的身材。 最为令人惊叹的是，这树并非正向生长，而是逆向生长，树干在上，树枝在下。那树枝竟然也不与地面相接，而是漂浮在空中，若有人仔细观瞧，还能发现那缓缓移动的样子。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树竟然倒着生长，还漂浮在空中，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李白衣惊叹地不住摇头。 木雨婷其实也是第一次来到瓦市，但她却非要装出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少见多怪了吧，瓦市就是这个样子，有什么好惊讶的啊。” “可是这里明明叫瓦市，为何却不见寸瓦，反而是一棵如此奇怪的树呢？”李白衣问道。 木雨婷纵然伶牙俐齿，但也难以一时编出一个理由来，所以说到：“你真是迂腐啊，并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叫李白衣，身上就穿着一件白衣的，也许人家就觉得这个名字朗朗上口呢？” 李白衣明明知道木雨婷是理屈词穷，但对于她说的这个理由，还真不好辩驳，只好报之一笑。 在这隋末的天下之中，人、仙、妖并行。仙人本不是天生就有，而是人中龙凤方可。若要修真成仙，必须摒弃三恶，即恶念，恶行与恶习。 但凡修行之中能摒弃三恶最多者，再辅之以机缘巧合，仙界引渡，方可升仙。三恶尽除者为上仙，除之不净者为下仙。 这土地神就是些虽然修行百年，但贪念与色欲未除之仙，所以只能位列下品，在这凡间大地之下往来生存。 正因为留下贪念，他们才会开了瓦市，为的就是聚敛钱财，好去人间寻欢作乐。 瓦市之中，三教九流可谓是鱼目混杂，不可尽述。其中不仅有各路土地神仙，还有游方术士、巫者、占卜道人等等，当然也不乏像韩离这样的拥有奇异能力之士。 瓦市就是一个名利场，更是一个培育、交换欲望与需求的温床。来到这里的人怀揣着各种想法，但目的都是想从中取利。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是如此境地之下，又有谁能够真正做到稳赚不赔呢？ 李白衣从没有想象过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奇异之地，只觉得眼睛都不够使了，到处观瞧着。 木雨婷在旁笑道：“怎么样？我领你来的地方比捉妖有意思多了吧？” 李白衣笑道：“咱们别刚在这看人了，赶紧去看看他们都卖些什么宝贝吧？” 木雨婷拉住李白衣的衣襟，在其耳边说道：“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不要自己乱说话，这些土地神一看就都是老江湖，不用一盏茶功夫就能看出你是个门外汉还是个行家，所以他们骗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到时候只要记着，我不开口，你切莫开口。” 李白衣心中不以为然，心想难道你一个小丫头还能比我更厉害吗？再怎么说我李白衣也是赏金降妖人呢。 两人走走看看，这里的宝物真是如同木雨婷当日所说，都是些奇珍异宝，即便在皇宫内院之中都难得一见。但随之而来的也是真假混杂，若是没有十足的眼力，还真就难以分辨真伪。 李白衣与木雨婷不一样，他看见哪件宝贝都觉得新鲜，哪件都想凑到前面看看究竟。 “木姑娘，你快过来看，好一个宝物啊！”李白衣在人群之中发现一只像牛角一般的东西，只见此物晶莹剔透，光滑圆润，里面若干颜色交汇一起，显得十分高贵珍惜。 “我都说过了，这是春秋战国是在晋国发现的独角神兽之角，当年晋国大夫曾有人语言此物尖锐充满棱角，必定是不祥之物，但晋王不听，果然日后遭遇兵戈之乱。所以你们谁要是买了此宝物，偷偷往你们的冤家、仇家房子里一放，必定帮你们出了这口恶气啊！哈哈哈！”李白衣与木雨婷好不容易挤过人群，看见一个歪戴着帽子的土地神正在那里有板有眼的讲述着。 木雨婷看了片刻，就笑着将李白衣拉出了人群，然后瞅准机会附耳说道：“这赤血独角确实是至宝，只是刚才那戴帽子的土地卖的却是假的。” 李白衣不解道：“你只不过再旁看了一会儿，就敢断定那是假的？” 木雨婷笑道：“独角神兽固然少见，不过但凡是这动物之角，必然有极其细腻的纹路，上有不均匀骨眼分布。但你看刚才那个，欲盖弥彰，为了展现花纹而生硬呆板，而且周身光滑没有一个骨眼，一看便知道是个仿品。” “木姑娘果然好见识、好眼力。”说着李白衣就往刚才出来的人群走去，却被木雨婷一把拉住了。 “哎，我说你这个人，这又要干什么去啊？” “去告诉那些商客啊，别上当买了假货！”李白衣一本正经说道。 木雨婷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这个人倒也真有些意思呢，有时候觉得聪明机灵，谁也比不了你，但有时候又觉你如此天真，不谙世事。” 李白衣不解道：“此话怎讲呢？” 木雨婷说道：“正所谓猫有猫路，鼠有鼠道，这些土地本就是贪婪好利，你若揭穿了他们，等于断了他们的饭碗，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李白衣道：“那也不能袖手旁观，让那些人受骗吧？” 木雨婷摇摇头叹息道：“我的傻哥哥，你即便说了，空口无凭，那店家固然是不会承认卖了假货，那些客人难道就会相信你我所说吗？他们会认为我们是故意挑毛病，好让他们都不买，咱们来买下。更何况他们现在都觉得是真的，你若说了出来，岂不是打了他们的耳光，所以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眼光独到，即便是知道假的，也会死撑不认的，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反正本姑娘是绝不会干的。” 李白衣点点头，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两人继续逛着，又被两块鸡血眼色的石头所吸引住了。只见那石头光滑圆润，鸡血之色不均匀的分布在石头之中，显得华贵而又内敛。 木雨婷忍不住低声惊呼道：“是陈宝，真的是陈宝，没想到真的在这里看到了！” 李白衣忙问：“陈宝是何物？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木雨婷说道：“传说这是当年秦文王得到的宝贝，陈宝其实就是一只雄鸡精与一只雌鸡精变换而成，相传得雄者可王天下，得雌者可霸天下，所以这是千百年来多少君王梦寐以求的至宝啊！若是咱们搞到手，卖给当今皇上，岂不是要赚的盆满钵盈？” 木雨婷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来仔细把玩。经过仔细反复辨认，终于确定是真的无疑，但是当木雨婷低头看那卖主时，却不由吃了一惊。 那卖主与那些土地一般身高，但是却并不是土地神，而竟然是个用帽子遮住脸面的少年，因为年纪小，所以身高竟然与土地神没有多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