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梦花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顺着镂花窗棂蜿蜒的流淌进房间时,陌上桑便睁开了眼睛。 初冬季节,天色总较平时亮的晚一些,陌上桑按平日里那样的日出而作,倒是觉得正好。他从床上坐起身,抬手将床帘子撩起一个角,便看到一盆热水正摆在一旁的架子上。 小七平日里虽老成寡言不甚可爱,每天早起的洗漱功课倒还知道做。陌上桑心中一阵欣慰,刚把一条腿从被子里抽出来放在地上,便听到白若玄不甚满意的声音:“是否从来没人告诉过你晨起时要披件衣服才能下地招摇?” 一件白衣从床帘的缝隙间递进来,陌上桑看着衣衫下盖住的那只白润纤柔的手,不禁一笑,伸手接了衣服:“有是有的,只是我这人素来记性不好,若无人时常跟在身边提醒,只怕什么也记不清楚。”言语间穿好衣服,掀开帘子,笑着看向白若玄。 一条热毛巾直糊脸上。 “今天纵是你把天下的好话糊涂话一一说尽,我也必须把一把你的脉。”白若玄说着,转身走到桌边坐下,敲了敲桌面,上面赫然摆放着陌上桑专用的蚕丝面粟玉芯的脉枕。 陌上桑扶额,语气颇为无奈的说:“那若是说尽天下情话呢......好吧,我知道无用了。” 白若玄再抬手敲敲桌子,陌上桑便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坐定,将手搭在脉枕上。 诊脉的过程是安静的,阳光一点一点攀爬,渐渐的充满了整个房间,陌上桑垂下眼睫,便有两片扇子似的阴影投在了脸颊上。他静静地看着那三根正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嘴角浮上浅浅的一丝笑意——若此刻盯着对面的人看当然不错,只是无奈对方会生气得瞪眼睛,可若白白浪费又很不好,所以哪怕只是看看手指也很不错了。大约过了些时候,白若玄将手一收,露出有些放心的表情:“大体上算是好了,只是还有些不太明确,待我查查师父的典籍再细调养。” “如此可放心了?”陌上桑将手向前伸去。 白若玄抿一抿唇,将手略略抬起,任他牵住,嘴上答:“差不多吧。” 这两个人,认识了这小半辈子的年头了,似乎早已认定了对方,因而总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合的老夫老妻模样,近日里时常被谢青嘲笑了去,好不容易独处这一会儿,反倒与从前有别。 也许就是为了这一丝细小的差别,陌上桑主动放开了手去:“果然我这样冰凉的手会冻着你。” 白若玄一怔,明白过来,收回手拢了衣袖,只觉得手掌心都是冷的,不由得又要担忧他那个找不出原由的病症,却不想他难受,于是想了一想,寻思着说:“我听小七说,你似乎见过他了?” 陌上桑点头:“嗯。” 白若玄垂睫,淡淡道:“他似乎很久不曾露面了,还是像从前一样,出了事,总是叫别人来扛的。” “这孩子借刀杀人的能耐一向不错,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陌上桑微微摇头,笑得辛苦。 “想想他还小的时候,日子还是安稳的。”白若玄有几分苦涩。 “安稳的日子总是偷来的。”陌上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是啊,安稳的日子总是偷来的,犹如一梦之花,过往犹凋。 再无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