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宁婆在厨房正在炒菜，听到客厅老伴的呼唤，“子瑶，先坐下来吃一点吧？”“还有两菜就齐了，你们先吃吧。”宁婆回应道。“妈快来吃饭吧？”儿子站在身后，轻声说道。宁婆三下五除二，把炒好的菜倒入盘子里面，顺手递给儿子说道，“诗意，先把这个送过去。别让爷爷奶奶他们等着着急。”看着儿子的背影，宁婆面带微笑的转过身，刷锅之后再炒一道菜。等宁婆端着菜来到餐桌前的时候，只见老伴、儿子、公公、婆婆、自己的父母，谁都没有动筷。宁婆赶紧把菜放好，说道，“大家赶紧吃吧？这几盘早上来的，恐怕有些凉了。要不，我再给热一下？”满头白发的公公略带摇晃头部，冲着宁婆摆了摆手。一旁的婆婆说道，“子瑶赶紧吃吧？辛苦半天了。”说着婆婆特地夹了一块红烧rou，放到宁婆面前的小碟当中。宁婆的父母，也都给宁婆夹了她最爱吃的炖鱼与丸子。老伴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是大年三十，难得一家人在一起吃顿团圆饭。”老伴说罢端起酒杯，冲着宁婆的父母说道，“爸、妈，今天是您二老第一次和我爸我妈一起过年。我敬您二老一杯，祝愿您们寿比南山。”宁婆的父亲面容消瘦，轻声咳嗽几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宁婆的母亲面色惨白、双眼无神的点了点头。这时候婆婆冲着孙儿说道，“诗意，你可要抓紧啊！这说话就三十多了，我们还等着四世同堂呢？”儿子脸色微红，低着头说道，“是啊。我一定抓紧。”说罢儿子低着头，转过脸来冲着宁婆一个坏笑。宁婆看了看儿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公公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着电视。宁婆赶紧走过去，把电视的声音放大一些。宁婆转过身，发现婆婆双颊通红、满头大汗，就走到手盆那边拿来一条毛巾递给婆婆。婆婆接过毛巾，顺时针的满脸擦拭。擦过几把之后，婆婆把毛巾放到一旁。宁婆坐下来，却发现婆婆整个脸包括额头比刚才更加红润，并且双眼布满血丝。宁婆用脚踩了一下老伴，看到老伴抬头看自己的时候，就特意冲着婆婆的方向扭了扭嘴。老伴坐在那里，向前探了一下身子。宁婆发现老伴的头部在前探的时候，好像脖子有些长。正在宁婆伸手想要摸一摸的时候，老伴的脸突然平转过来，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宁婆。宁婆的耳畔传来儿子的声音，“妈，我饿了。”听到儿子一声呼唤，宁婆这才醒过神来，发现老伴正在低头吃菜。婆婆的面色红润，但双眼却不见血丝。宁婆问婆婆，“今年阳台换了双窗，这一不透风，屋里的暖气就有点热。要不您就脱一件衣服吧？”婆婆冲宁婆笑着摇了摇头。

    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宁婆给儿子夹了一块鱼，却发现儿子的脸色越发惨白。宁婆伸手摸了一下儿子的额头，感觉有些冰凉。儿子低着头，一声不响的吃着菜。宁婆又用手摸了一下儿子的面颊。虽然宁婆只是为了感受一下儿子的体温而轻轻碰触，但儿子的面颊好像软弱无骨，一按竟然向下塌陷。宁婆看到自己的手指按进儿子的颧骨、鼻梁之后，宁婆突然感到后背阵阵发冷。宁婆的手好像触电一般，迅速的收回。儿子还在低头吃饭，对于宁婆抚摸面颊无动于衷。宁婆刚想要再仔细端详儿子一下，在外面鞭炮轰鸣与电视嘈杂当中隐隐约约，宁婆似乎听到敲门声。宁婆转身对老伴说，“是有人敲门吗？”老伴好像没有听到宁婆的话语，只是跟公公婆婆在说些什么。宁婆扭过头看到自己的父亲咳嗽越来越重，母亲正在轻轻的拍打父亲的后背。一旁的儿子只顾低头吃着饭菜。宁婆无奈的站起身来，正要去开门，看看是不是有人敲自己的家门。就在宁婆站起身来，朝向门口的瞬间，儿子突然一把抓住宁婆的手说道，“妈，我不想死！”宁婆站在那里，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傻孩子，说什么呢？这大过年的，多不吉利！”宁婆轻轻的甩开儿子的手，径直来到门前。忽然世界一片寂静，鞭炮声断断续续好似从远方传来，房间里欢声笑语即可哑然而止。这时电视里面传来农历新年的倒计时“十、九..”宁婆转过身，看了一眼餐桌。公公、婆婆、老伴、儿子、自己的父母，都不约而同一言不发的看着宁婆。宁婆刚想问大家一些什么，身后的大门突然传来清晰的拍打声。宁婆赶忙转过身来，大声喊道，“来啦！来啦！这是谁啊？”宁婆走到门前，通过门上的猫眼往外看。楼道里面除了忽明忽暗的灯光，连个人影都没有。宁婆略带迟疑，但还是拉开门，通过防盗门看到门外空无一人。宁婆没好气的把门一关，转过身对大家说，“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在外面捣..”宁婆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发现客厅当中、餐桌周围空无一人。电视里面继续传来倒计时“二、一”，随着2013年春节零点钟声响起，电视里大家恭祝蛇年来到。

    宁婆紧走几步来到客厅当中，只见餐桌上面除了自己用过的碗筷之外，其他六副餐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那里。宁婆一路小跑，查看卧室、厨房、卫生间，却发现都是空无一人。宁婆呆呆的在餐桌旁坐下，望着满桌饭菜默然无语。过了会儿，宁婆缓缓的拿起筷子，面无表情的一口一口吃着菜。宁婆忽然一眼看到自己夹到儿子最爱吃的鱼，宁婆欢天喜地的说道，“诗意啊！这是你最爱吃的鲤鱼。快趁热吃，这块没有什么刺儿。”宁婆一边说着，一边把鱼rou夹到儿子的碗里。当宁婆看到儿子的座位空无一人，儿子的碗筷分毫未动的时候，宁婆的笑容瞬间凝固。宁婆朝向儿子的方位坐在那里，过了良久都没有说话。一颗晶莹的泪珠在宁婆的眼中翻转，最终夺眶而出。宁婆从默默流泪，逐渐开始轻声抽泣。但也就三两分钟，宁婆强忍的悲痛好似决堤一般。宁婆拍打儿子的座椅，哭喊道，“诗意啊！你在哪啊？我的儿啊！！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啊！”哭喊了好一阵，宁婆才逐渐低声抽泣。正在这个时候，客厅当中环绕四壁传来低沉的声音，“你真的想要儿子回来吗？”宁婆擦了擦眼睛，一边左右张望，一边说道，“要儿子！要儿子回来！”但宁婆的家中，此时此刻除了宁婆之外，却是空无一人。低沉的声音接着说道，“这件事情不容易做到啊！”宁婆连忙恳切的说，“只要让我儿子回来，做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愿意做！”片刻的沉默之后，低沉的声音说道，“有个办法可以帮到你。但是你见到儿子之后，不能跟他讲话，不能让他知道你是谁。并且从此以后，就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心为我做事。你能做到吗？”宁婆眼望着空荡荡的四壁说道，“只要能让儿子回来，能再看他一眼。我什么都愿意做。”说罢宁婆是泪如泉涌。低沉的声音接着说道，“现在就打开房门，去到外面。”宁婆用手擦拭一下双眼，略带颤抖的走向门口。当宁婆打开屋门，伸手想要去推开外面防盗门的时候，突然发现防盗门飞一般的远去，在本来几乎贴在一起的两道门之间，出现一片黑暗、虚无的空间。宁婆往前稍微探了一下身，前面黑乎乎、雾蒙蒙，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那扇防盗门在远处，似乎门外还有明亮的灯光照来。宁婆手拉着屋门，回过身看了一眼房间。房间内一片悄无声息的寂静。宁婆面向虚无的黑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大步迈入其中。宁婆感到脚下似乎踩到什么粘稠的所在，但随着每一步走向前方，宁婆都感到全身受到重重挤压，皮肤好像撕裂般疼痛。宁婆勉强咬牙，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防盗门前。当宁婆迈出防盗门的一刻，宁婆感觉门外昏黄灯光的照射下，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阻隔。宁婆可以明显感到面部、身体、四肢，都贴在这层薄膜之上。并且随着自己想要走出去，自身挣脱的力道越来越大，而薄膜的收缩也越来越紧。前面虚无当中一路走来，虽然步履蹒跚，也算是跌跌撞撞一路前行。但现在宁婆感到却是寸步难行，只能一丝一毫的挪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宁婆感觉面庞一丝冰凉，整个身体向前冲出。

    宁婆发现自己来到一处十字路口。前方孙诗意正在骑着三轮车，急匆匆的往这边赶来。而十字路口的另一侧，一辆货车正风驰电掣般直冲过来。宁婆疾步如飞跑到儿子的面前，紧紧的抱住孙诗意。宁婆用身体挡住货车，轻轻的闭上双眼。随着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宁婆听到儿子熟悉的声音，“小姐，你没事吧？”宁婆睁开双眼，不由得倒退几步，一脸迷茫的望着孙诗意。孙诗意接着说道，“刚才是你把三轮车拽到马路这边的吗？你一定会特异功能吧？能教教我吗？这是瞬间移动吗？还是跟神行太保一样，是一门绝世武功啊？”看着孙诗意一脸兴奋，宁婆想要告诉儿子自己多么想念他。但当宁婆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讲，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发现面前这位长发黑衣少女热泪盈眶的看着自己，孙诗意有些不知所措。长发黑衣少女好像在说些什么，但孙诗意什么也听不到。看到路口那边货车司机想要过来，孙诗意冲着他用力的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这时孙诗意发现长发黑衣少女已经走开。孙诗意朝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谢谢你！还能见到你吗？”深夜的街头空空荡荡，长发黑衣少女一言不发的渐行渐远。孙诗意经历短暂的震惊与兴奋过后，突然感到一丝忧伤。孙诗意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家看看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