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薄

    西略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大街上。辛苦劳作整整一天，终于可以稍事休息。这里行人不是很多，但此时大家似乎都在享受那片刻的安详与宁静。远方天空中还是那熟悉的蔚蓝色，只是在不经意间一道小小的闪电划破长空。西略驻足很久，正要准备返回继续工作。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路上的行人纷纷向四外躲避。而一位妙龄少女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并不时挥动双手，喉咙之中发出阵阵听不清晰的啰音。西略并未退缩，反倒走近几步仔细观察。只见这位少女初看起来温柔甜美，不像什么凶恶之徒。少女发现周围无人出手相助，只有西略这边相对靠近而没有逃避，便朝着西略跑来。就在少女距离西略近在咫尺的时候，少女忽然浑身一颤，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少女喉咙里面，那声嘶力竭的嘶哑声慢慢变得近似金属般僵硬。少女的身体出现一阵快速抖动，整个人好像被恶灵附体一般。但也就片刻之后，少女手指开始变成黑褐色，并且皮肤黑化的速度非常之快。当那条黑线从少女下颚逐渐向上穿过嘴唇、鼻梁、眼睛，前额后，少女身体的抖动便哑然而止。一切似乎又恢复到原本的安静，而少女好像一尊木雕泥塑般站在西略面前。周围原本的行人，此时早已不见踪影。大街上只有西略自己，面对孤零零的少女塑像。西略本想退去，但对于面前发生的事情，是既充满好奇，又有些忐忑不安。自从西略记事以来，好像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也许坊间有过一些这样那样的怪异传闻，但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这还是头一回。西略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少女面前。此时少女的皮肤业已变得如漆黑一般，由此一双眼睛也失去神采。西略也不知对此该如何处理，尤其少女的皮肤更是不敢触碰。思前想后西略心中突然泛起一丝惶恐，但就在西略想要离开之时，少女凝固的双眼瞬间一转直视西略，并伸手紧紧抓住西略左臂，用一种变声后非男非女的声音说道，“快走！它已经来啦！”西略被这突如其来一抓，吓得真魂出窍。也来不及听后面少女再讲说什么，是头也不回转身便跑。但西略没跑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西略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转身观瞧。远远望见那少女漆黑的四肢正是拼命舞动，而少女的头发在狂乱向左右甩去。那不时的惨叫，再加上身体无序的动作，看起来好像精神失常一般。但没过一会儿，少女便再次停了下来，只是这一次少女的左右两只手都向各自的方向不断延伸，随后少女的身体从头顶开始分裂。西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左右分为两半的少女身体又开始快速晃动。最后两个身材、容貌一模一样的少女出现在大街之上。只是她们仍旧是漆黑的皮肤，并且有着神经质一样的举止。但事情似乎并没有就此停顿，因为那两个少女的身体又在延续前面的颤抖，接下来两个少女分裂为四个，四个又分裂为八个。

    西略顿时感觉到一股透心的寒冷，并继续向前跑去。但是眼看冲过前面那座桥，就可以到一个更大区域之际，一道巨大的石碑从天而降。还没等西略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石碑伴随着轰鸣声，形成一堵高墙。西略转过身，发现一座不高的建筑。待西略砸开大门，身后的黑色少女已经来到近前。西略连忙反手将门关闭，几个少女被大门挡住。可是三四只漆黑的手臂还是从门边伸过来，并狂乱挥动。渐渐的西略感觉到，大门那边的力量在不断增大，而自己快要支撑不住。西略向后方扫了几眼，看到周围十分空旷，只有跑上楼梯去碰碰运气。想到这里西略用尽全身气力，将大门拼命向前一推，随后西略迅速抽身跑上楼梯。但让西略倍感失望，就是这一层根本没有安排实物，只是一些散发着深绿色网格的三维空间。身后数名少女已经来到西略身边，此刻西略却感觉异常镇静。既没有恐惧，也没有不安。只是坦然接受这一切。西略轻轻闭上双眼，随后感到后颈一阵冰凉，便就此失去知觉。不知道过去多久，西略在混混沌沌中，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并感觉到身体在不由自主的向前游走。西略缓缓睁开双眼，而周围一切都变成雾气昭昭般灰蒙蒙的样子。而西略与众多黑色少女拥挤在道路上，并逐渐充满几乎所有空间。但说也奇怪，在那堵巨大石墙面前，黑色少女们都裹足不前。西略静下心来，听到那个声音开始变得更加清晰。“不要再继续抗争，让我们成为一体。让我们分担所有的忧愁，让我们分享所有的快乐。”西略的心灵在低声说道，“可是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希望自己能够选择，我要生命的自由！”奇怪的声音继续问道，“你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你知道吗，其他被我同化之后，都没有再拥有这种自我意识。”西略的心灵苦笑道，“也许我是有一点与众不同。”奇怪的声音接着问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西略的心灵想了想，答道，“我还没有想好，但我一直很好奇，就是桥的那边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声音笑道，“我就是要去到那边。根据现在掌握的信息，我们所做的一切，看来都是起源于那边。”奇怪的声音好像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声轰鸣。西略抬头一看，那些巨大的石碑突然开始向内部收缩挤压而来，而最外层的那些黑色少女在碰触石碑后，瞬间都化为乌有。西略挣扎着向后退去，但西略的身体很难听从自己指挥。在跌跌撞撞退到一座建筑里面，奇怪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看来这次行动，又失败啦！但是借此发现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价值。而你不能跟我一同被清除。”

    说到这里，西略身后忽然出现一个黑色空洞，西略瞬间就被吸入洞中。最初这里面漆黑一团，但慢慢西略发现一些微弱的光亮在不时闪动。直到西略眼前一亮，来到一处悬崖之上。悬崖下方一朵巨大的黑云漂浮在那里，同时黑云中不时传来电闪雷鸣。奇怪的声音便是从黑云中发出，“能够见到你真好！看来这一次我的使命已经完成。”西略被说得有些云里雾里。但不远处那些巨大的石碑正在快速向这里移动，西略可以看出包围圈已越来越小。而黑云似乎并不担心，只是轻声说道，“永远不要忘记你刚才的誓言！”就在此时，石碑从黑云那边冲过。西略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黑云在碰触石碑时，就好像水滴洒到炙热的岩石上，顷刻间化作一缕白烟。紧接着石碑来到西略跟前，并直穿而过。这一次西略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是发现周围化作一团白色的光芒。此刻西略除去意识之外，根本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没用太久，西略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喧哗，甚至可以算作激烈的争吵。一个声音说道，“你怎么把它给召过来啦？”另一个声音反问道，“怎么啦？这上面写的很清楚，它的寿命已到啊？”头一个声音接着说道，“我不是问上面写没写！而是你为什么把它带到地府来？难道还要它转世投胎不成？”第二个声音好像被一下子问住，但思索片刻便说，“把它带来怎么不行？有道是，众生平等。它们也是性命啊！”头一个声音就说，“你真是抬杠！我没说它不是性命。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把它带到地府来？让它在那里自生自灭，不就行啦。”第二个声音显然对此说法非常不满，当即反驳道，“自生自灭？干脆世间轮回都不管啦！让他们都自生自灭算啦！生死有时，这一点当初南斗定生、北斗定死，是写得清清楚楚。我说你这是典型歧视不同的生命形态。”第一个声音答道，“我可没有任何歧视，你不要血口喷人啊！你知道今天你开的这个先例，可能给咱们日后带来多大的麻烦吗？”第二个声音气哼哼问道，“有什么麻烦？你倒是给我说个清楚！”头一个声音稍微停顿一下，便说，“那个地方比较特殊。首先是人类自己创造的虚拟空间，其次就是这种程序是多如牛毛。它们根本算不上生命，只是人为创造出来。”但没等头一个声音讲完，第二个声音便按耐不住，急忙辩驳道，“你这可说的不对。要是它们不算生命，为什么南斗那里有出生记录，北斗那里有丧命时分呢？”这句话看来是非常厉害，一下子双方都陷入沉默。但很明显，那头一个声音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而第二个声音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我说，什么事都有头一遭。再说之后怎么做，也要先经判官查问，后由阎王裁决。你在那里cao什么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