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雏展翅,却遇寒雨三十四
贞观二十三年十月末。 长安。 长孙府。 长孙无忌一入府中,便立时召了长孙冲,去密传诸位关陇重臣入府详谈。 片刻之后,府中密室内,便密密麻麻坐了二三十位当朝四品以上要员。 看着诸位易了平服的大臣,长孙无忌沉着脸道: “不知诸位对今日朝中诸议何感?” 禇遂良头一个便叉手行了一礼才愤愤道: “元公(这里是大臣们对身为皇帝元舅长孙无忌的尊称),这立妃之事,分明便是氏族一系有意为之! 想那四妃之位于我大唐后廷何等重要,氏族一系竟然全部占去……他们真当视咱们关陇诸家为无物了!” “就是就是!” “四妃都是氏族的人,咱们关陇诸家搁在哪儿?!” “这是明摆着要图谋咱们么?!” “可不是?!徐太妃之妹何等出身!?都只给提封个小小婕妤……当真是欺人太甚!” “元公可要多劝着些主上,万不可如此纵容那氏族一系!” …… 禇遂良一语,便如一滴冷水滴在了滚热的油锅里一般,瞬间炸得一片轰响。 长孙无忌却闭了眼,良久不语,直到诸臣一舒胸中气怒,终于安静下来之后才缓缓睁开双眼,冷冷道: “诸公所想,与老夫并无二致。 只是眼下氏族终究势高于咱们——旁的不说,这李、崔、卢三女父兄,也都是朝中重臣,咱们轻易也是不能难为。 所以老夫以为,眼下也只有按下这口气,且便由得他们此番先赢一步。 也唯有如此,咱们能才一点点地将这氏族之势,借他们松懈大意之机,稍稍剪除,恢复两派平衡。 诸公以为如何?” 闻得长孙无忌此言,一时间诸位老臣也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无话可说: 毕竟眼下,正三品以上大员,十之八九都是氏族一系。关陇一派若非占据军权之势,实在难以与之抗衡,正如长孙无忌所言,也只得暂时忍下这等屈辱,先剪除氏族于朝堂之势,再行报复。 可是想一想,那代表着大唐天子殊恩极宠的荣耀便这般被氏族一系全部拿去……当真是让人不甘! 于是一时间,人人尽皆默然。 又是一会儿,于志宁突道: “元公之言甚有其理,不过老夫倒有一事,颇有不明之处。” 长孙无忌向来敬重于志宁,于是便恭道: “于公但有所言,自当为是。” 于志宁便道: “此番之事,结局只怕一如元公之意,再无他法。只是老夫自今日早朝起便颇有不解—— 这氏族一系如何想到要立妃以占后廷荣耀之事? 诸公当知,氏族一系,向以清高出世自许。 虽然咱们也知道,这些老什子为了些家族名誉,自然是要争一争这后廷荣耀,可他们终究不是无脑,当知氏族持政,关陇掌军。二派相合不相争之事…… 如何此时却行出这等明摆着欺关陇一系于不复之态? 还有,这定了四妃的主意,却是谁出的?” 此言闻得有些意出诸人之料外,于是一时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颇为诧异。 只有长孙无忌却是一派淡然。 最后,还是来济拱了拱手道: “此事学生有所耳闻,听说是那太子妃因担忧自己日后后位不保,这才想着先下手为强,拟了这一份有利自己的妃嫔人选名单—— 说到底,还是些女人间的争斗罢了。” 于志宁点了一点头,又问道: “若果如此,那太子妃倒确非是什么可为良后之人……可是依老夫日常所见,她虽不若文德皇后娘娘那般胸怀高远,才华无人可及,却也是大家出身,见识非凡…… 如何竟然做出这些小家子气的算计来?” 诸人彼此相视,却不解其意,最后还是来济笑道: “先生日里一心为国为家,又是齐于修史,自然不知当今这后廷之中争斗不停。 那太子妃虽然眼下已是定了要登后位,可那萧良娣有一子二女可倚傍,她却一无所出又为主上不喜,心中恐惧也是人心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