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争二十二
李治眼看着李弘去了一边,这才低声一笑,将媚娘揽至身边,轻声道: “还说我急……你可不比我急?这般小的孩子,你便急着教他好歹了。” “不现时教他,难道要等到他长大之后做了些失格之事再教么?” 媚娘淡淡一笑,伸手回揽了李治腰,将颈首偎入李治怀中,好一会儿才慢慢道: “元舅公终究还是防了媚娘。” 李治沉默,半晌才轻道: “那血书之事,我不打算让舅舅知道。” “留在咱们手中,比让元舅公知道了,一举逼得韩王急了眼好。何况便是与了元舅公,他也未必便会如咱们所想,真的给韩王一条生路。多半……” 媚娘住口,好一会儿才轻道: “以元舅公对韩王的心思,多半是直接杀之后快的。 所以诬其为巢剌王之嗣,再以此为由诛之,才是他会用的手段。” 李治叹了口气,点点头,默默不语。好一会儿才轻道: “虽说之前舅舅恨三哥恨得那般狠,使的手段也绝然,可毕竟他还是给三哥留了些名声在的,没有毁了三哥母妃的心思—— 但此番换了韩王叔,却是未必。 三哥母妃再不好,也是父皇的女人,可是韩王叔……” 李治想了想,缓缓摇摇头: “他不会轻易放过的。” 媚娘也点点头,黯然。 好一会儿,李治才轻道: “也是难为了你,居然能为韩王叔与宇文太妃想到这一步。” 媚娘抬眼看看他,半晌才轻道: “就为了治郎这一声太妃,媚娘也要保她声名无忧的。” 李治点点头,默然。 …… 同一时刻。 太极宫中,东宫。 丽正殿内。 李忠已然整整两个时辰未曾动过一下了。 自从传了消息来,说李治车驾已出宫,他便坐在原处,一动不动。旁边诸小侍看得再着急,却也不能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沉默,沉默。 沉默。 …… “父皇已然着人拟旨了?” 半晌,李忠的声音,才轻轻幽幽地响起,却似一道幽灵,吓了那些小侍一跳。 迟疑了一下,小侍们才垂首称是。为首的那个心腹小侍,也才急急匆匆地往前走了两步,行了个礼,低声道: “旨已下入中书省,多则明日,少则今日落钥之前……必然是会传入各皇子殿中的。” 李忠沉默,好一会儿才慢慢道: “他们……都知道了吗?” “多半还是不知的。陛下这道旨下得突然,也来得突然……多半是不知道的。” “突然?” 李忠突然冷笑一声:“真的突然么?” 他这一声笑,却是叫几个小侍都闭了口,只能听他冷笑连连: “突然……真的突然么?若是突然,那宫外各处皇子备府,何以早早就安排下来了?” 他冷笑,继续冷笑,然后起身,慢慢走到殿门前,口中只是喃喃道: “突然…… 若果是突然……为何孝弟却不肯应了与本宫同盟复仇之事? 不是他寻过孝弟,早早儿揭了这些事……孝弟对那个女人的恨,又何尝少了一星半点?” “殿下多虑了……或者陛下只是不忍心看殿下双手为这等女子的血所污……” 小侍还在一边儿轻劝。 李忠突然转身,看着这小侍,好一会儿才轻道: “他是真的在乎本宫么?真的在乎本宫,为何明知本宫并非为太子的人选,却还是要将本宫推上这等地步? 他若是真的在乎本宫,为何这些年来,本宫母亲之仇,他一直不肯替本宫一洗其中冤白? 他若是真的在乎本宫……为何本宫从未听到他说过一句关心本宫,在乎本宫的话儿? 他若是真的在乎本宫…… 他若是真的在乎……” 李忠双目渐红,牙咬欲碎,猛然一转身,大喊: “他又为何从来不曾替本宫想过一次!!!” 这一声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怒吼,竟震得整个丽正殿内外都轰然作响! 一时间,诸侍慌忙下跪,个个颤抖不止。 只有李忠咬牙微泪,怨毒已极地遥望着内宫里的那道墙。 …… 大唐永徽六年三月中。 太极宫。 高宗李治有旨因诸皇子年岁渐长,留在宫中恐其渐生娇纵之情,着令除代王弘,潞王贤外诸子,尽皆出宫,另赐府第安置。 是夜。 东宫,丽正殿。 李忠已然恢复了平静,只是淡淡地看着左右,表情漠然。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 “他们几个,都如何反应?” “回太子殿下,许王殿下一向顺孝至诚,一早便作好了预备,也是早早儿便离了宫。倒是雍王和杞王,二人怨语多多,更是听得回报道说他们曾暗谋有事,欲借药力使用,让雍王杞王都借病留于宫中,以备陛下不在之时,多少做些手脚…… 可不等他们行动,王公公便亲自带了人,请了二位殿下出宫了。” 李忠垂目,好一会儿才道: “眼下呢?” “许王殿下一入府,便谢恩供香奉旨,接着大门紧闭,宣称要净身沐浴,戒素三日以谢陛下隆恩,是故便是谁也不见的。 倒是雍王和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