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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出得城来,到营中将事情一说,他撩起袍摆就跑。没出帐即回过头,郑重嘱咐一句:我不在,这营中就以你为首了。 风风火火赶进城,到左将军幕府一看,一切如常。既不见增加守卫,仆人们也未见惊慌。但甄夫人从娘家带来一个贴身侍女就守在大门口,一看到他即迎上来:“夫人在后堂等候,都尉请。” 那门亭长跟齐周很熟,两人对视一眼,看得齐士安心头一紧。 甄氏毕竟是女流,所以她选在私宅后堂上见面。看见齐周进来,她急忙起身作势欲迎,后者见状,快走两步抢先行了礼。 分宾主坐定,他正要询问朱广伤势,甄宓已经开口道:“将军被箭中囟门,伤势不容乐观。华元化已经诊视过,他的建议是‘开颅取箭’,贾中郎和田使君一怕此举风险太大,二恐华佗怀有异心。我一个妇道,拿不定主意,因此请都尉相商。” 短短两句话,信息量太大。以至于齐周一时半儿根本回不过神来。正中囟门?开颅?华佗有异心? 一阵震惊之后,他道:“将军现在……” 话没说完,甄宓面色一沉:“都尉,将军的伤势我已经说了,看与不看都无可改变。现在,我要听听你的想法。” 自朱广成婚以来,齐周跟这位甄夫人打的交道其实不多,更谈不上了解。再加上齐棠的缘故,对甄宓的印象至多也就是个大家女子,容貌昳丽,仅此而已。然则此时,见她面临如此剧变,尚能沉着,倒真真意外。 但此事关系到朱广生死,齐士安岂敢轻易开口?那不仅仅是他的手足朋友,更是冀州之主,北军领袖!他要是有个闪失,袁绍大敌当前…… 见他久久不语,甄宓那张秀美的脸上神情越发凝重。 好大一阵,齐周道:“夫人,贾中郎和田使君都反对?那他们有可行的办法么?” “没有。” “敢问夫人可曾请示过将军的父兄?” 甄宓一蹙眉:“都尉该知道将军家里的情况,何出此言?这件事情,我只能与都尉商量。因为,并州郎说过……” 虽然没有了下,但齐周心里清楚。 在朱广集团里,若论谋略,他不及贾诩田丰,若说武功,搞不好他连田畴都打不过。但是他在这个集团里的地位却是特殊的。这么说,哪怕从今往后,他不立尺寸之功,但加官晋爵绝不少了他。因为他是一个标杆性的人物,正如同当日朱广告诉他的那样,他是“自家人”。 甄宓耐着极大的性子,而齐周拢在袖里的手已经攥得快僵硬了。 就在甄夫人即将失去耐性的时候,他突然重重舒出一口气:“华佗有问题的可能性不大。再神机妙算的人,也不可能安排到如此地步。” “那开颅?” “将军曾与在下谈起过,说当世能称名医的,只两个人。一是南阳张仲景,二是沛国华元化。” 到底是夫妻,甄宓当然知道丈夫“识广”到了诡异的地步,好像什么他都懂一点。所以,她丝毫不稀奇朱三能评出当世两大名医来。 “所以,都尉是信任华佗的医术?” “回夫人,坦白讲,开颅之事在下直到现在也觉得是骇人听闻。但将军很推崇这位华佗,说当初如果有他,大将军必不至于回天乏术。又说别看我现在建功立业好似威风,千百年后,人们记得华佗,却未必记得我朱广。” “所以,都尉认为可行?”甄宓仍旧追问。 片刻沉默后,齐周沉重地一点头,吐出一个字:“是。”又顿一顿,解释道“华佗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既然主动提出来,想必是有把握的。否则,他更明白自己的下场。” 甄宓一时不语。丈夫是自己的,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朱三能醒过来。但是,万一…… 正当她犹豫时,齐周问道:“夫人决定了么?” “事关生死,不敢大意。” 齐周看她一眼,叹了一声:“夫人知道贾中郎他们为什么反对么?” “自然是怕。” “贾中郎反对,是想将军不死。在下赞成,是想将军活。” 这话听起来有点扯,“不死”跟“活”不是一个意思么?但甄宓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区别,轻叹一声,微微点头:“怪不得将军视都尉为手足。既然如此……” “慢。夫人,在元化先生替将军医治之前,请务必让在下跟他见一面。” 华佗就在前面幕府正堂上,他倒是有些诧异,名震天下,坐拥九郡的左将军朱广,幕府竟然如此寒酸。但转念一想,故大司马大将军刘伯安的传人,理当如此。 贾和跟田元皓的怀疑,他看得出来。甄夫人的犹豫,他也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