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荷的异常

    老葛是二月里去的。

    总要祭拜一番，让他保佑着还在世的人接下来的一年能过个舒心日子。

    老葛的坟在村旁靠山那里。那儿有一块很大的荒地，地不肥沃，产不出多少庄稼。后来，就被村里人做坟地使了。

    公鸡才叫了三遍，老婆婆和陈素云就收拾好了自己，出了屋门，孩子们是不让去的，那地阴，小孩子容易被邪祟冲撞了。

    香烛纸钱是早就备下的。陈素云挎了篮子搀扶着老婆婆准备出门。

    “娘，嫂子。”葛文志也早早起了，“我也想去看看爹。”

    老婆婆怎有不应的，葛文志就随着一起去了。

    离坟地越近，人家越少，满目荒凉。

    路边开始有了小小的土堆。只是土堆，没有墓碑什么的。这些多是早夭横死的人，有些更是可怜，被朝廷征出去打仗，死在了外头，连尸首也无法收殓。只得做了衣冠冢，也不知在外的游魂能不能找到归家的路，能不能吃到家人给送上的香火。

    老婆婆蹲在坟前烧纸钱，嘴里不住的念叨。无非就是保佑他大儿子平安归来，保佑他小儿子身体健康。

    葛文志跪在坟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眼泪止不住的流。看样子，是想爹了。

    陈素云悄悄的走到一边，在一个小土包前烧起了纸。心里当然是希望葛云志能平安回来，可若是，若是真的不能回来了。也能收到钱，不至于做了鬼还挨饿受冻。

    “爹，儿子大了。儿子不想呆在家里等着人养活。”葛云志说道。

    坟包里头的老葛听没听见不清楚，老婆婆是听清了。

    葛文志深吸一口气，对着老婆婆说：“娘，我想出去做事。”

    “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闲话了？是不是夏花那死丫头！”老婆婆气道。

    “不是。娘，我是个男人，要担起这个家的。”

    “你还小。”老婆婆语重心长。

    “不小了。爹如果在，一定不希望我被养的比小姑娘还娇气！”葛文志道。

    这话确实，老葛虽是宠着小儿子，但也会鞭策他。

    老婆婆还要反对，就听见“扑棱棱”拍翅膀的声音，接着就是“呱呱”的乌鸦叫。

    老话里，乌鸦就是亡者的灵魂幻化的。

    老葛显灵了，很显然，老葛也是同意法的。

    “回家再说。”老婆婆拍了板。

    “您不同意，我就不回去，我同爹好好说说话。”

    老婆婆倒是想狠狠心，撇下葛文志回去。可她担心葛文志的身体啊。

    “行行行，我同意了。咱先回家。”

    “您可不能反悔。您要是反悔了，我还可以过来跟我爹唠。”要杜绝一切的变数啊。

    老婆婆无奈，只得应了。

    一路上，老婆婆寻思着找个什么轻省点的营生给小儿子。哎哟，他还小着呢，越想越不住的心疼。

    却没料，葛文志说要去毕家当书童。

    书童是什么？下人啊！下人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哎呦喂，葛云志这小身板怎么扛得住。

    老婆婆是坚决反对。

    “娘，我先去试试。若是太累，我不去就是了。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葛文志再三保证之下，老婆婆才勉强同意了，只是不许葛文志签卖身契约。

    ………………

    毕文志这儿也不怎么轻松。

    毕家可是大族，哪儿能招一个不知根底的乡下小子做贴身伺候的书童呢，这不瞎胡闹呢嘛。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毕文志跟家里的女人们学会了。

    先是哭着说，从小到大，都没自己做过主，这主子当了有什么用。

    再闹到大哥那里去，凭什么大哥身边的人都是自己在外选的。

    最后寻死觅活，要是不给他应了，就绝食！

    最后一招杀伤力巨大，当然，是对毕文志的祖母而言。

    祖母再对着自己的儿媳妇施压。

    毕文志的母亲只有认了，横竖不过是个乡下小子，找人把他的底摸透了，家里人也制住了，由不得他不听话。

    两个少年照着约定在小路上碰面的时候，笑的都格外灿烂。

    ………………

    葛文志去当了毕家的书童。

    这在别的人家看来，可是大大的好福气啊。据说人家丁一个月就有一两银子的月钱。攒个几年工钱出来，也能当个富户了。

    老婆婆心里担心的不行，每天啊，就在门口那转悠：“文志咋还不回来呢？”

    夏荷听的烦了，就回她：“奶奶，小叔叔得等到月末才回呢。”

    老婆婆不管，继续念叨。

    最无奈的是春花，因着同在毕府做事，每晚回来，老婆婆都要拉着她的手说好久。

    洗衣房这种粗使丫头待的地可和少爷的书房差了老远，春花连和葛文志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怎么会知道葛文志的情况。

    只好随便编了些话把老婆婆打发过去。

    好在原先的洗衣婆子快回来了，春花也就不用再去毕家帮工，虽然舍不得这丰厚的工钱，但能不用面对着老婆婆的唠叨也是好的。

    夏荷天天把自己个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这叫老婆婆眼睛不好使了，要是被老婆婆瞧见非的骂她作妖不可。

    嘴巴上抹了口脂，头上抹了桂花油，挑了支桃花样式的镀银簪子簪上了，就是头发不够长，显得有些奇怪。就连指甲上也染了红色。

    别说，夏荷这么一打扮，比以前还要好看个两三分。

    “真费银子！”陈素云有些不满，可二女儿就是这么个脾性，说她几句，得把房顶吵翻。陈素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二姐，你身上……”冬冬皱着眉，脑子里酝酿着该说什么话才好。

    “身上香吧。”夏荷得意的转了几圈，“我特意去买的茉莉花香的面膏。”

    “呕。”冬冬实在没忍住，吐了出来。

    那面膏单闻，味道还算不错，可再加上夏荷身上涂抹了的其他香味，味道就有些恶心了。

    夏荷脸都气青了，气冲冲的回了房。

    春花的脸色也不太好，她知道夏荷这样子是真像她之前说的那样，想去扒个富家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