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梦魂
梦之虚幻，亦如魂之缥缈。 现实中，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叫做物质，我们生活在物质的世界里，而能给我们以感动，成长的，却是这些精神层面上的东西。 亦如虚幻的梦，亦如缥缈的魂。 很美好，至少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存在，会让那冰冷的死物，也带有脉脉温情。 谭啸林心里很美，甚至连腰杆都挺直了些。 看见了老伴儿的魂儿，他自己也活得有了魂！ “你妈她和你说什么了吗？”老头站在书房里，问儿子道。 谭天黯然，回忆道：“梦里不是很清楚，她似乎也没和我说话，反正就是觉得她在，就在这个房间，好像坐在你那屋的床角那里。” 看样子，那个梦中和现实相互交叉的世界，儿子也感受到了。 谭啸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对儿子道：“你跟我过来。” 谭天一愣，正常不是应该说“你扶我过去”吗？为什么是“你跟我过来”？ 就这一愣的工夫，老头背着手，转身，抬腿买过了地上的杠铃，然后出门，直奔大客厅。 看父亲步履矫健的样子，似乎和在老宅子里一样，他这么快就适应了？ “谭天，你这个沙发是什么颜色的？” 老头到了客厅，一点都没犹豫，直接坐在了沙发上，还翘起了二郎腿。 谭天很奇怪，父亲一个盲人，为什么关注沙发的颜色？他不是应该摸位置，摸材质吗？ “是浅黄色的。” 老头点了点头，“你厨房里是不是还装了个小电视？” 谭天一头雾水，点头道：“是啊，现在厨房电视很流行的，方便看菜谱什么的。” 老头并没有关注那些，继续问道：“那餐桌那块墙上，是不是挂了一幅画？” 谭天渐渐明白了，老爷子这是在构建他脑海中的房间，画和厨房电视是他摸到的，至于说他问沙发的颜色，或许是想要脑海中的图像更清楚，更形象一些吧。 这么想着似乎没错，可是老爷子下一句话，让他震惊了。 “你那副画上，是不是画着葡萄？绿色的，长条形？” 谭天瞪大了眼睛，“爸，你怎么知道的？” 桌上放着一串葡萄，老爷子过去摸出来没问题，可是那是墙上挂着的画，画在平面里的！他眼睛看不见，怎么知道的？ 感受到儿子震惊的语气，老头很得意。 “你的被子，是海蓝色的吧？我那屋里，床头是棕色的，床单和窗帘都是淡灰色，对不对？” 谭天惊得嘴都合不上了，一样不差！就跟老头看见了一样！ “爸，您复明了？” 老头一撇嘴，“复明？我还反清呢！” 谭天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的确，父亲的眼睛并不聚光，这是不可能装出来的。 “爸，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盲人摸象，其实只要用心，是可以摸出来的，可是盲人无论如何也摸不出颜色啊！ 谭啸林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道：“谭天，你相信超能力吗？” 谭天无语了，他突然很想到动迁办指挥部里，找个空房间静一静。 “其实，墙上的画，厨房的电视，还有窗帘、被子的颜色，都是你妈告诉我的。”老头脸上带着微笑，陷入回忆，似乎眼前看到了什么的样子。 “昨天晚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做梦还是醒着，我忘了自己看不见，我在这屋子里溜达了一圈，看到了沙发、电视，饭桌，还有你书房里的那些杠铃、器械。” “这几个屋子我转了一大圈，就跟能看见那时候一样，看到的也都记了下来，等转完之后，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我就看到你妈，她坐在床边，抿着嘴冲我笑。” 谭天暗自震惊，这个梦和自己的梦对应上了！ “我就是以为自己做了个梦而已，知道你妈她已经走了，可是我也没害怕，我问她，你现在可以啊，都会托梦了！她和我斗嘴，说不是她会托梦，是我会勾魂！” 魂牵梦萦。 老头面露得色，继续道：“她说她要听评戏，我说不行啊，手机没电了，她说你充上不就得了，我为难啊，小天，昨晚上咱出来的慌忙，充电器忘带了！” 谭天认真听着，的确，昨天确实没想起来这档子事。 “结果啊。”老头说到这买了个关子，“谭天，你去我那屋，帮我把手机拿来。” “好。”谭天起身进屋，从床头拿起手机，拔掉充电线，回到客厅递给父亲。手机上连着充电线是再平常不过的画面了，他拿的时候也没多想。 手机递过来，谭啸林却没接，他笑眯眯的“看”着儿子。 谭天瞬间回过味来，充电器没带来！那刚刚插着的那个从哪来的？ “这充电器是你的啊，你妈告诉我，你写字台右手边的抽屉里有个备用的，我就过去给拿了过来。” 谭天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了！这已经不能用做梦来解释了，自己父亲根本不知道自己抽屉里有什么，他也不会乱翻！这么说，母亲昨晚真的来过了？ …… 梦塑阴阳，现在重铸的“阴间”，只有胭粉街这一小片，当然，也包括了谭天的新家这里。 生死相隔，其实生死之间，并不是完全隔绝的，总有些人世间的牵绊可以跨越生死，这种牵绊可以叫做思念，也可以叫做情感。 过去，人死之后，魂魄离体，去城隍处领取路引，然后走过黄泉路，前往阴间。 黄泉路，奈何桥，忘川河边彼岸花娇艳。 进了鬼门关，那时候，才是真正的阴阳相隔，才真正有生离死别，永不相见的痛苦。 而现在，黑无常阻断阴阳，倒是成全了这一片含情脉脉的温情。 老白受到谭啸林的启发，以梦筑阴阳，通过入梦大法建筑一个永久的梦空间，一方面可以让游荡于阳世间的魂魄有一个栖身之所，另一方面，活人也可以通过梦的形式来这里和他们已故的亲人相见。 这个空间，并不是老白凭空制造出来的，他只是起到了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将不同人的梦境、记忆融合在一起。简单说，这是一个回忆中的世界，脑海里的世界，却正好用来容纳亡魂。 这些亡魂，在另一个时空内，同样是活生生的人。 肉身不在了，可是精神永存。 …… 又一天夜幕降临，谭老头早早洗漱完毕，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躺在了床上。 可是，越是这样，越睡不着。 这次不再是认床了，而是大脑过于兴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头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果然，老太太再一次出现在房间内，老头知道这是梦，也记得老太太已经走了，不过他还是很高兴。 “老太婆，我还给你放评戏听啊？” 老太太摇了摇头，笑道：“今天，我带你出去溜溜，认识认识咱这个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