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泥泞慧心
…… 蔡府外狂风大作，百姓们纷纷奔跑起来，人人皆知即将有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十二岁的卓文清站在药铺里用眼角的余光仔细地观察着药铺外的情形。 远远的蔡府外停靠着一辆豪华车辇，车辇周围站着众多侍卫和寺人。看车辇的装饰和宽度，卓文清明白，这一定是俪夫人的车辇。 一定是俪夫人得了消息，知道公子武稼并没有到蔡府参加寿宴，知道公子武稼“逃离”了。 顾忌公子武稼尊师重道的名声，俪夫人亲自带人前往蔡府为蔡泽祝寿。 几个身穿寻常百姓衣裳的男人站在药铺外鬼鬼祟祟，不断地用眼睛瞟向卓文清。 是了，这几个人定然是俪夫人的侍卫们了。 自己定然是被俪夫人所追缉的人。 “老板，给您——”十二岁的卓文清踮起脚来，将一些刀币放在柜台上。 身穿儒服的药铺老板将四包草药递送给卓文清。 拎起草药，卓文清朝药铺外走去。 “小姑娘，这马上就要下大雨了，你还是留下避雨吧。”药铺老板好心地说道。 十二岁的卓文清淡淡地说道：“伯伯，您是好人，我不能给好人带来无端的灾祸。” 说完，卓文清拎着草药包走出了药铺。 风肆虐地将一座座房屋屋顶的茅草卷起。 卓文清以袖遮面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跟随禾鬼婆婆学习细作之学时，早早将咸阳城的所有房屋，街道位置悉数记在心中的卓文清已经计算好蔡府和东阳府的距离。 两个府邸相隔两条街巷，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忽然，一人挡住了卓文清的去路。 卓文清抬起头来，来人是一个彪形大汉，宫内二等侍卫。 卓文清朝来人微微俯身，然后朝那大汉身后绕去。 “贱婢，哪里去？”一女冷冷道。 不用回头，卓文清也明白言语之人正是从蔡府步出的俪夫人。 卓文清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跪倒在地。 “齐华见过夫人。” 被众多侍卫们，宫女，寺人跟随的俪夫人有些惊讶。 心思缜密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冲撞了公子武稼的小宫女会不卑不亢地回答自己的怒喝。 “公子去了哪里？”俪夫人开门见山地说道。 “齐华冲撞了公子的车辇，受了轻伤，公子不忍心，便将齐华抱上马车，一路冲出王城。 车到无人处，公子给了齐华一些钱财，便离开了。现在公子在何处，齐华并不知。”卓文清不卑不亢地说道。 “好一个‘并不知’。”俪夫人眯缝起眼睛，仔细地审视着跪倒在地的卓文清。 “桃考，让她知道谎言的代价。”俪夫人阴狠地说道。 话音刚落，宫女桃考早早举起的巴掌以狠辣之势朝卓文清而来。 “啪——”巴掌重重地抽在卓文清的脸颊上。 五个血印子立即出现在卓文清的脸颊上。一记记巴掌重重地落了下来。 “为何不躲？为何不求饶？”俪夫人冷冷道。 脸颊早已经被打红，鲜血顺着嘴角流淌的卓文清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远处簇拥的人群中的一个快速奔跑的男人的背影，道：“齐华无错，为何要求饶？齐华既然无错，为何要畏惧夫人的责罚？大秦自商鞅变法开始，执法有度有据。 齐华虽是一个普通的小宫女，但也要谨记和遵守大秦的律例，宫内的规矩。 齐华敬着大秦的律例，敬着夫人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知道夫人定然会停下所谓的责罚。” “哦？何着，你是在说本夫人打错了人？”俪夫人冷冷道。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齐华呢？但执法有度，责罚自然要有因。因不在，责罚自然不存在。”卓文清道。 俪夫人恼怒地望着眼前这个跪倒在地小小宫女。 忽然，俪夫人厉声道：“给我打，把这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打到服帖为止。” 众多侍卫们走了过来，众人齐齐卷起袖子。 豆大的雨点疾速落了下来。 宫女们立即将油布雨棚撑起，为俪夫人遮风挡雨。 一记重拳朝卓文清狠狠袭来。 “啊——”卓文清扑倒在地面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大脚高高举起，当大脚朝卓文清压来时，有宫女将双眼微闭。所有人都不忍心看着一个十二岁的小宫女被众多身体强壮的侍卫们暴打。 雨越下越大。 蔡泽和众人站在蔡府的厅堂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外面如此嘈杂，暴雨连连，夫人可好？”蔡泽问道。 一个奴仆模样人道：“主人多虑了，夫人可是带着大量随从而来，早早就将油布雨棚撑起。”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急匆匆地朝厅堂走来。 “门外可有事发生？”蔡泽道。 那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俯身在蔡泽耳边低语了几句。 鬓角斑白的蔡泽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人群中，驼背的燕鹊仔细地观察着众人的表情，期冀着通过任何蛛丝马迹来探寻到蔡府外发生的事情。 …… 泥泞的水中，十二岁的卓文清俯身，紧紧地将那四包草药搂抱在怀中。 泥水，鲜血，雨水，将卓文清“打扮”成一个脏兮兮的泥巴人。 然而，被这个小小宫女抱在怀中的草药包却始终没有被浇湿过。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眼前这个小小宫女怀中的草药包。 “你拿的所谓何物？”几个宫女试图抢夺卓文清怀中的草药包。 卓文清猛然匍匐在地，用身体护卫住草药包。 “这是为华喜夫人配药用的药。”卓文清大声道。 众人闻听“华喜夫人”四字，立即骇然地停止了抢夺。 俪夫人恼恨地望着众人，厉声道：“不要停——” 众人似乎吃了定心丸，纷纷朝倒地，浑身血迹脏腻的卓文清而来。 “不，不要，这是华喜夫人的药——”卓文清哭喊道。 一人大喝道：“俪夫人这股火真是莫名其妙，是冲着这小宫女而来呢，还是冲着咱们东阳府呢？还是冲着吾姐华阳夫人呢？又或是冲着我呢？”一人道。 卓文清扭头看向站在雨棚下的来人，哽咽道：“公子，这些草药怕是，怕是——” 尽管面上哽咽，十二岁的卓文清却在心中暗道：终于来了，不惜我被暴打一顿。” 卓文清忽然仰天，双眼微微合拢，身体朝一侧倾倒去。 四包草药骨碌碌地滚落到泥泞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