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酒醒人间定风波
天命之行，大道在我， 曾在弱小时，方云就悟道过一次，那是借助林妙玉的帮助，而如今，他自己就悟道了。 黑与白，善与恶，光阴有蹉跎，造化有坎坷。 世事总难尽善尽美，天命争渡，众生孕育机变，缘起缘落。 一幕幕光景在方云心里回放着，他看着这些记忆，像是在看着人间，终究是明白，仙神本由人，有情方为真。 芸芸世间生于我， 终悟人间本属我。 即使了却了一切因果，世间不可知的大帝，也有家乡，也愿背负苍生，抵抗黑暗，打破黑暗，直入污源。 就是因为，人间本属我……！ 我辈之灵，共建大道繁华交错，人间盛盛灼灼。 永远不需要维持什么平衡，只要我辈灵存一天，就要荡尽世间污浊，让无序和混乱彻底湮灭，让万物生灵，让盛开的每一朵花，都有果。 方云轻声笑了一下，无人知其含义，他静静的迈步至空界之上，望着不断相互连接黑色线条，在下方灰雾通道的构建中，悟道之后，终于隐约明白了一点其中的含义。 这是在将囚笼上覆盖的污染，精神上的，亦或是实质化的，尽数转化，想要打破大道的笼罩，将某种存在接引过来！ 这种存在，毫无疑问，就是暗帝。 锥尖一点，仍旧是属于那个锥子，外面的一层大道，尤其是超脱于污染的暗帝，属于弱势一方，还真不容易进来。 这层混沌灰雾，说不定就是抵抗和侵入时形成的混沌！然后恰好遇到柴樵分解天命，混沌一隔绝大道的联系，就没法自动回归了。 对于一个星球的人来说，天命就是不可违背的上天，是天意， 但对于超脱宇宙大道的大帝来说，天命也就是一个坐标，一个能让他们精准找到位置的坐标…… 那个正宇的锥子插进暗宇的部分，可不止只有锥尖，后面还有无数星辰，大帝所在当然可以一寸一寸扫过每一颗星辰，但这一部分，毕竟是在暗宇之中，那样的大动作必然引起暗帝的关注。 虽然打不过，但是他们似乎还是能阻止大帝进去暗宇的。 明白了之后，方云加上自己的猜测，知道，罗生依旧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自己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把其他本源投影纳近身体，然后，进入灰雾之中，将一切抹平！ 人间看天象已经回归了正常，但就像万千星辰闪烁的天幕一样，是大道的反应，日月之行不影响万物生灵运转，实际上的天命，依旧在演化着。 最大的感受就是，灵气进一步加深，一些人的寿命，悄无声息的提高了许多。 随着天命加深，这种提升还会继续，只不过太过无声无息，以至于很多人都还没发觉。 因为污染的原因，小绒没有来到空界这里，香灵带着她回化玄宗了，林妙玉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见方云又在空界伫立了很久，便悄悄的站在了他身旁。 等方云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在旁边，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因果有定，有些事不能强求，你别太伤心。” 林妙玉见他望了过来，才小声说了一句，方云看她两手搂住了自己的胳膊，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而是像以前一样，拉住了她的手。 思念太久了，真有时间闲下来，反而不知如何开口， 只觉得她的手掌依旧温热柔软，然后和自己十指相扣着。 一步走回化玄宗，方云看到了许多许多人，他们大都男子从青涩变成留起了胡须的样子， 女子不再像少女时那样，或留于广袖，或留于裙摆，有着花纹点缀，而是都淡雅了起来，犹如岁月的芬芳。 似乎林妙玉的提前回来，让化玄宗的人越来越相信，方云确实会像香灵所说的那样，一定会回来！ 所以，当方云真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们第一反应就是那样的自然，然后是抑制不住惊喜！ “宗主！” 已经能在外打出化玄宗风头，隐隐挑战天下四品无敌手的厉天南，颇为尊敬的拱手致意。 “宗主！” 跟方云出去过一趟的段子安，已经留了上唇一层短短的胡须，此刻却忍不住有些红了眼眶。 “宗主！” “宗主……” 一声声，一道道， 刚入门的年轻弟子，恰好是当初夏娥，陈鸿以前遇到方云那个年纪， 他们看着自己的师傅长辈，再也不负往日的沉稳，激动的向那边跑去，从洞天门户到山台直道的路边立着，向那个陌生的年轻人拱手致意。 一些弟子只是愣了一下神，就被自己师傅丢了出去，更多的弟子，也是看到了山台全开，所有长老都飞了出来，一个个挤占了自己的位置。 山下，从来都是自己这些弟子活动的区域啊，自己还想看看传说中的宗主，长什么样呢？ 结果就被自己的师傅拎飞了，霸占了自己的位置，似乎只是为了对那个年轻人，问上一句好， 道上一句：宗主？ 修行能极大的暂缓衰老，方云知道秋羽心有个王师姐，都是奶奶的年纪了，依旧非常可人，到了中年，就不再怎么变化样子。 不过，从青年，到中年，当看到连夏娥旁边也站着一个跟她眉眼有些相似的青年，柳狂刀带着他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女儿，才一阵恍惚。 原来，三十多年，真的很久很久了。 林妙玉也有点恍惚，自己来化玄宗时，受到的盘问就不说了，就是有香灵给自己背书时，也没几个人对自己有这样的态度。 但是他一回来，连常年闭关的人都出来了，甚至不惜打断进程，仿佛只为了见上他一面。 她看着一些人身上的气息波动极大，如此想到。 方云一一点头微笑回应，见到不少新面孔，大都是老一辈带着的后辈，路过之处，犹如清风拂面，那些特意出关来拜见方云的人，气息也平复了下去。 有被抱在肩膀上小孩子，见方云路过走远后，不解的询问着： “爷爷，为什么所有长老都来了呀，那执法堂的几位凶爷爷，平常不都是不出门的吗，今天都笑了，他们笑的好难看呀，还是平常凶一点的样子好看……” “因为，我们都是被宗主救下来的人啊，孩子啊，你知道当时那怪物怎么都打不死时，有多可怕吗……” 这个方云都不记得名姓的老者回复着，仿佛回到了那一段峥嵘的岁月里，从恐惧仓皇逃窜，到这里认知它们，到主动出击，狩猎那些怪物。 当年到处都是血与火， 身处乱世，命如浮萍随风而逝，他生生搬来了山，将风波定住，将这里，将云玉坊化为一处安全之地。 短短五年，仿佛用刀刻在了记忆中，至今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 方云迈步到尽头处，看到香灵领着众多三品，有主家的，有原来宗门的，还有新晋的，等待着自己，他摇头笑了一下，传音给香灵： “你呀……” 香灵回以乖巧的微笑，眨了眨眼睛，仿佛听不懂什么意思，然后带头拱手道： “恭迎宗主回宗！” “恭迎宗主回宗！”一路两侧，站满了人，全都大声学着， 年轻的弟子不管认不认识方云，都被自家师傅逼着一起出口，他们从来没见到师傅这个样子，好像不跟着学，就要给自己屁股打开花似的！ 林妙玉本来觉得，自己也算是万物不沾心扉，不动尘埃了，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有些感慨。 要是当年自己那妙玉宫也像这样万众一心，岂会还有后来的事？ 这可不是小势力，这里全都是修士，而且还是资质不错的修士，如果能打破囚笼，发展发展，都能成为圣地仙宗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心里闪过念头，林妙玉看到方云回以拱手抱拳，让诸位都散了，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哪里有点不同。 如果是自己的话，大概率只是会随便说上两句，像自家小夫君这样回礼却是不一定的…… 想着，她看到方云见到许多人热切的朝他移动过来，一副头大的样子，喊了一句： “一切照旧，有事找柳狂刀，大事找香灵。” 便一溜烟的跑了。 她眼睛眨了眨，觉得方云这点倒是和自己差不多，都很不乐意管这些琐事，也有些疲于应付这等情况。 只是众人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失落之色，反而有的摇头低笑，有的则是哈哈大笑，一副早就熟悉了方云风格的样子。 跟各个三品长老寒暄了半晌，方云才知道，原来自己走后，局势依旧没什么变化，修养的时间很长，不过怪物是依旧的恐怖，而且能出范围的越来越多。 不过，已经有外面的弟子传递回来了消息，所有灰雾移动过程中残留下来的怪物，尽数消失不见，现在只剩下天地之间那道灰柱，以及天地间灰柱里的那尊怪物了。 天象恢复正常，普通人也依旧的生活着，念力的根本，那些天子剑之物被方云拿走后， 虽然没有了念力，但制度规则仍在，休养生息的几十年的惯性仍在，尤其是方云销了绝大部分兵甲的武器后，一时之间大都相安无事。 朝廷和修士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修士肯定会越来越强，聚拢越来越多的民众，但这需要时间， 莫说普通人了，就是五品之下不能御空的修士，一州之地，对他们而言也极大。 等他们开始聚拢民众时，天意就该差不多演变完成了。 到那时候，大帝一来，红尘业火一来，惹下的因果报应，一个都不会少。 剩下的，长了记性的，就可以将他们分隔了。 方云心里闪过诸多想法，和一种长老告别后，看向了一直被囚禁着的秋羽心。 还有在一处山水之间隐居的东方雪。 想了想，他还是没去先找这两个女孩子，而是准备先看看张轲， 自己将他绑了过来几十年了，他可能都不知道为什么，香灵也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说起来还挺对不起他的。 想着，方云率先看向香灵，尽管自己走后局势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没有香灵，自己回来后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呢。 “辛苦你了，我认识一个朋友……” 方云思考的说着，如果可以，她们愿意的话，自己就请“老乡”帮帮忙，还给她们自由…… 想着，话还没说完，就见香灵在自己话还没说完之前，就伸出一张手，笑的很俏皮： “没事啦，主人，你糖吃完了吗，我做了好多。” “还没，谢了。” 方云很熟练的接过了这朵小荷包，粗略感应，里面摆放着几百块方方正正的小糖，这东西自己记得她做的挺慢的，要养很多花，如今一看数量，就知道她有心了。 随手将小荷包放到了兜里，方云也不是客气之人，左手拉着媳妇，右侧就对香灵说道： “我们先去看看张轲吧，他现在在哪，在坊市吗？我感应一下。” 见香灵点头，方云就目光透过洞天和阵法，寻找张轲的痕迹，然后一瞬间就有了一种特别的感应，拉着林妙玉就过去了。 香灵跟小绒没去，她们俩在山顶看着，仿佛是单独为了盯着依旧没人搭理，也听不到别人说什么的秋羽心。 林妙玉在方云身后，盯着他兜里的那个小荷包，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不开心了起来。 不用回头，她就感受到了，香灵正在山顶上看着自己这边，只是那目光是看自己，还是看自家夫君，就不好说了。 她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自己当初忘了一件事，方云是一个挺重感情的人，这么长时间了…… 看他俩之间的小动作！ 什么时候做的糖，自己都不知道！那可是要她以星灵草道韵培育出来的灵花，弄出的蜜才能做成的！ 她怎么做了这么多！几十年一直在做吧！ 还有他那么自然扔兜里的样子，…… 林妙玉轻轻咬了一下贝齿，仿佛看到了自己亲自给自己培养出一个情敌，关键是还是他的灵宠。 “不行，我得让他知道，我才是他的好娘子！” 走着神，林妙玉被方云拉到了云玉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