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在被黑暗封闭的街道上，林白快速前进。 在这里能够依靠赖的只有月光、星光以及总算习惯了黑暗的双眼。 平常即使是夜晚也相当明亮。 商店街里，从高楼大厦的窗户里总是会透出几盏灯光，而且大量的街灯也会照亮街道。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造的光了。 真正的黑暗支配着这一带。 眼睛凝视着手表的指针，现在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 四周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在这种深夜的商店街里，如果不是熬夜加班的话，街上的人会比白天少上许多。但是这附近也是有一些居民的，况且应该有人刚从加班地狱中解脱正在回家的路上。 不可能像这样毫无人烟才对。 大家都待在家里或者公司里，等待着早晨的到来。 即使到外面来，有的也只是毫无止尽的黑暗深渊。 在这种连手电筒都不能使用的状况下，还敢在外面到处乱晃的人，应该只剩下林白一个。 这理应是平常熟悉的街道。 平常的话根本不用担心会迷路，不过只有今晚不一样。 林白用手沿着建筑物和护栏边确认前面的状况边前进，在“连数几米前是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一直前进。 以现在的状况来说，方向感什么的根本派不上用场。 已经无法正确掌握自己身在何处了。 目的地是比商店街更加人烟稀少的地方——北部山区，林白像无头苍蝇般走着。 林白所拿着的包包里面装着戈尔贡之石。 只要拿着这个，根本就不可能逃出有如雅典娜手掌心般的黑暗领域。 但是林白想让草薙唐华和女神的决战，在尽量不波及周遭的地方进行，她一心只想着这件事，所以才能独自一个人在黑暗的街道上行走。 因为林白速度极快的缘故，要是在平常的夜晚，早就集众人好奇的眼光于一身。 但是现在，不会有人用好奇的眼光盯着自己。 林白突然有股不知名的孤独感，正当她想要横越马路时。 情况已经糟到大家都弃车而逃了，所以完全不需要去管什么交通规则。 途中，背后有人出声叫住林白。 “——不信神的愚者啊，把你手上的蛇之印交出来。” 寂静的夜晚。 被异常的寂静与沉默所包围的夜晚。 那声音有如凉爽的夜风，丝毫不打乱这异常寂静的夜晚。 “妾身名为雅典娜。宙斯之女，那边的行人啊，妾身要拿走你手上的〈蛇〉。对于异邦神部下的无礼行为，妾身在此道歉。” 充满神圣感的浓厚气息正一步一步接近。 回头一看。 一眼便能让人看出缓缓走过来的少女就是雅典娜。 沐浴在月光下时处女神看起来纤细苗条，却令人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强大力量。 夜风吹拂着雅典娜的头发，但是此情此景居然给人一种不吉利的感觉。 一根一根闪闪发亮的银白发丝，在林白看来有如一条一条的蛇。 “古代的〈蛇〉——终于找到了，如此一来妾身就可以变回过去的雅典娜、不顺从的雅典娜。愚者啊，你就将妾身这三位一体的女王苏醒再临于世的事迹传述给后代听闻吧。” 雅典娜只是将她那小小的手掌向前伸。 就只是这样罢了，林白手里的包裹便松开了，里面的黑曜石徽章随即飞到雅典娜手中。 “这就是古代的〈蛇〉，妾身终于取回自己的过去了。” 雅典娜微微一笑。 虽然身处黑暗之中，但是林白能够清楚感受到这股喜悦。 接着，女神仰天高声吟唱： 妾身吟唱，吟唱三位一体女神的颂歌。连结天空、大地与黑暗，是为轮回与智慧。 妾身吟唱，吟唱遭受低贬的女神之歌。身为女王却被视为禁忌之蛇，是为女王的叹息。 妾身吟唱，吟唱身心受裂的女神诗歌。遭受崇高的父亲所凌辱，是为慈母的屈辱。 吾名为雅典娜，为宙斯之女，为雅典的守护神，为永远的处女。 过去，为孕育万物的大地之母！过去，为掌管黑暗的冥府之主！过去，为通晓上天散智的智慧女王！妾身起誓，雅典娜即将回归为原始的雅典娜！ 从雅典娜的口中朗朗编织出言灵颂歌。 犹如颂歌、犹如祷文、犹如礼赞。 随着咏唱的进行，雅典娜的身形也开始改变。 身高变高，手脚也伸长了，从楚楚可怜的少女模样变成一位端庄贤淑的淑女。 脸上的稚气同时消失。 只看外表的话，看起来就像十七、八岁的样子，衣着也从现代的服装变成了带有古风的白色长袍。 “不顺从的……雅典娜——！” 在这么近距离下看到雅典娜，突然间，林白的灵感使她理解雅典娜的本质。 在这里的是，大地之母的末裔。 在这里的是，率领着死亡与黑暗的暗黑支配者。 在这里的是，统治着天空、大地与黑暗的落魄女王。 即使如此，还是要反抗她才行，因为这条街不为神所拥有，而是由人建造出来、为了人类的都市。 “雅典娜啊！请不要再说笑了。这里还有您的对手！” 林白无视因为反抗神而发抖的身体，她用力大喊。 “喔，愚者啊，你说了件趣事。说出其名吧，说不定与妾身内心所想的同名。” “要与您战斗的人是弑神罗刹的化身，被尊为魔术师之王——唐华！在打倒他之前，请不要再胡作非为了！” 面对感到有趣的雅典娜，林白压抑内心的恐惧回答。 林白从小就接受「守序者」的英才教育，因此比谁都了解神威。即使如此，林白仍然不客气地继续说： ——不。 这不是因为恐惧而发抖。 林白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下降，因为自己站在拿回戈尔贡之石的雅典娜附近的缘故。 受到女神释放出的冥府寒气波及，林白的身体正接近死亡。 “唔……真是抱歉，虽然刚取回了远古的力量，但是尚未能够完全驾驭。” 雅典娜声音里带有笑意。 话中所含的言灵之力跟刚才相较之下，是完全无法相比的沉重。 “不过，遭受死亡气息洗礼的人并非只有你。方才，唐华也领教过了。嗯，如果他能逃出死亡深渊，再次现在妾身面前的话，也许妾身能答应你的请求——” “这样的话，那就没问题了。那个人现在还活着。为了我——没错，为了保护我，他应该会马上赶到这边！您看着吧！” 两脚颤抖到连站着都觉得困难。 就算这样，林白还是尽量站着。 刚才没有听到唐华同学对于那个约定的回复，只跟他说希望他赶过来就把电话挂断了。 而且也不晓得那个力量到底能不能使用。 如果能用的话，唐华就会飞过来。如果他没有来的话，那么自己就会死在这里，如此就没希望了。 到底是会来、不会来？是相信好呢？还是不应该相信呢？ 抛开一切的迷惘，林白全力嘶吼： “草薙同学！草薙唐华！快点过来！我跟雅典娜就在这里！快点——现在有人需要你的力量。快点！” 风吹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在夜间吹拂而过的微风，很快地变成了疾风，最后变成旋涡般的强风。 雅典娜目瞪口呆。 是站在旋涡中的身影让雅典娜露出这个表情。 ——唐华。 与风一起出现的就是草薙唐华。 她的视线对上了他锐利的眼神。 看到与自己同年龄的魔王点头后，膝盖一弯的林白随即倒下。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林白并不会不安。 即使再怎么不成熟、即使再怎么胡来，他都会做好自己该做的吧。 保护弱者、拯救朋友的危机——如果没有这种器量的话，那么一个普通的少年是不可能获得Champion（战士）这个称号的。 唐华一定会来。 林白的直觉这样告诉自己，于是她带着安心与信赖，对着唐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