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回 苦心引导
“……像这次运粮来官渡,调集的民夫可都已经是老弱之众了。” 为了能向曹cao说出这么一大通的话,陆仁之前那可是做足了功课的,应该说把眼下曹cao的劣势与不利之处都尽可能的分析了一下。 而稍稍的顿了顿之后,陆仁又接着道:“且当在下这也是有邀功之心吧,前番孙策奇袭徐州,被在下击伤逼退。不过在下现在提及此事,只是想说孙策也怀有攻袭许都之心。但是曹公你的运气好,孙策先是被我击伤,回江东养伤的时候又被刺客所杀。 “现在其弟孙权继任,与曹公交好而使曹公的两淮一线暂无忧虑。但我想曹公你也清楚,现在两淮一线的暂无忧虑,并不是孙权无意为之,而是是因为孙策之死使江东局势不安,孙权不得不全力安内以求稳固江东之故。 “再接下来,江东孙氏在一段时间内虽然不用再去担心什么,但是像孙策那样想趁着曹公与袁绍对峙之时捞上一把的人肯定还有,像荆襄刘表就不可不防。老郭那家伙曾经说过,说刘表乃清谈坐客、胸无远志,这话虽不错,但如果刘表某天真的被一能言之人给说动的话……” 话到这里陆仁就停了下来,而曹cao微闭双目,抚须沉思了一会儿便轻轻点头道:“义浩言之有理!其实这些事孤心中又岂能不知?只是义浩你也知道,孤集结于官渡的军力不足三万,本初却有十五万之众,五倍于孤!如此强敌……你方才不也说了吗?孤能做到扼守官渡而不失,且能与本初打了个势均力敌这已属不易。孤如今暂且死守官渡,令本初军不得进,为的就是静待时机一举破故。而在此之前,孤若不谨慎用兵、小心从事,一但有何行差踏错,孤必会一败涂地。” “静待时机?” 这个词汇令陆仁忽然省悟过来,自嘲中自拍了几下脑门。随即正色道:“刚才我想说的话我想起来了!曹公现在死守官渡,为的是静待战机之事,其实我已经猜到了。我只是想告诉曹公,战机固然是要静待其出现。但也应该尝试着自己去创造战机,争取到战场上的主动权。若一意固守在此,则先机在袁,曹公你可就太被动了。” “创造战机?” 这个词汇对曹cao来说还有点新鲜,不过却很好理解。轻轻的点了点头再稍稍的笑了笑。曹cao便问道:“那依义浩之见,这战机应当如何去创造?” 陆仁此刻不知道有多么的想直截了当的告诉曹cao说去乌巢烧粮,但之前曹cao那平淡的反应,使陆仁隐约觉得绝对不能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曹cao心性多疑,自己若是直接说出来的话似乎又缺少了一些可以令曹cao信服的先题条件。 其实在原有的历史上,曹cao采纳许攸的建议去乌巢烧粮,多多少少的都会让人觉得有那么点生死豪赌的味道。当时的曹cao兵力已经不多,粮草又只剩一个月,再不想办法改变局势就只能是死路一条。既然都是死,那就不如痛痛快快的去豪赌一把。赌输了反正也是死,但赌赢了则能够来个彻底的咸鱼翻身,所以当时的曹cao可以说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赌了。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有足够的粮草让曹cao支撑下去,也就是说曹cao似乎还没有到那种非赌不可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曹cao的心态会与原有的历史不同也算是件比较正常的事。正是因为这样,陆仁刚才说兵源不足,其实是陆仁事先有考虑到这些,因而在准备说词的时候有从另一个方面想让曹cao进入那觉得必须豪赌一场的状态。 而在此时此刻,陆仁也感觉到自己得绕着弯的把话说出来才行。此外还有很重要的一条,袁绍那边的大批粮食有没有送到乌巢还两说。毕竟现在还只是在八月中。袁绍那边把调集粮草的时间和路程什么的算一算,怎么说也得在十月左右才能完成大批粮草送达官渡这边的事。 于是陆仁低下头再用心的回想了一下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说词,然后才抬起头来向曹cao道:“当初我学艺时师傅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说天地万物,都有着其最为致命的一点。而巧的是天地万物的最强之处往往也正是其最弱之处。比如说人身上的骨胳,最硬的当属颅骨,但最受不得伤的却正是头骨所保护的颅脑……” 曹cao一听就乐了:“义浩你这是什么比喻?不过仔细一想,却似乎十分在理。对了,你既然提有了令师,孤亦料想令师定然是一位世外高人。若孤今生能得拜会则当为幸事。罢了,先不提这些。义浩说出这番话来,那你觉得本初的最强之处何在?” 陆仁道:“人多军盛,这便是袁本初的最强之处。因此我就在想,与此最强之处相呼应的最弱之处是什么。我先是想过人多则心杂,应该便于离间……” 曹cao接上话道:“此非弱处。人多固然心杂,然以本初声望,完全可以把这些杂心弹压下去。况且兵法有云,欲行间必先以利而诱之,令欲间之人心生取利之念方能成事。而本初势强,孤势弱,并无可诱人之利。说得再难听些,本初对孤麾下之人行间还差不多。” 陆仁呵呵的笑了笑,接着刚才的话道:“在下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想来想去,在下忽然想起了当初在下刚刚投奔到曹公麾下之时发生的一些事。记得那时曹公与吕布交兵,后来是一场蝗灾令曹公与吕布各自罢兵……” 话虽未说完,曹cao已经笑了:“义浩言下之意,是想在孤那位本初老兄的粮道上下刀子?” 陆仁点头道:“不错,这便是袁本初最强之处的最弱之处。十五万人马粮草日耗极大,若能一举烧毁袁本初屯积下的粮草,就算曹公一战力尽而不能再趁势出击,十五万人马所需要的粮草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够转运齐备。大军无粮则军心必乱,乱则生变,变则使曹公有机可乘。” 曹cao闻言紧皱起了双眉,站起身来又反背起了双手,就在这里来来回回的踱起了圈。而陆仁一望见曹cao这样也不好再出声打扰,只能静静的等着曹cao自己思考。 再看曹cao来来回回的踱了好一阵,忽然扭头向陆仁道:“义浩,断彼粮道之策孤并不是没有想过,但孤素知本初,他亦是熟识兵法之人,岂能不以重兵护粮?孤军少,多派兵则官渡不保,少派兵则不足用,故此断粮一策孤未能取用。” 陆仁心说总算把话完完全全的引到我的准备好的思路上来了,于是就不紧不慢的笑道:“曹公可还记得大军临发之前,荀文若是如何笑骂孔文举的吗?” 曹cao道:“当然记得。” “那头一句荀文若是说了什么?” 曹cao闭目回忆道:“绍兵多而不整。” 陆仁道:“荀文若说袁本初兵多而不整,曹公你自己也曾说过袁本初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试想曹公你数月以来一直都死守此间,因兵少势微而未敢轻出,似如此袁军之中并非身在这前线之地者,必以为曹公不敢犯险而疏于防范,屯粮之地或有重兵守卫然必疏而无备。曹公若能以数千精锐之师急往赴之再拼死力斗,尽焚彼粮草一事未必不可成。关键之处,陆仁反到认为是曹公你不敢去赌这一把。”
曹cao奇道:“赌?” 陆仁道:“不错,是赌,而且是拼上身家性命的豪赌。其实明公已无甚退路可言,横竖是死,那还不如干脆来个背水一战。” 曹cao又紧锁起了双眉,沉声问道:“义浩,孤怎么感觉你在把孤将绝路上推?” 陆仁平静的回应道:“曹公你已身在绝路,又何需我推?只不过是曹公你尚少几分自知而已。亦或者……是曹公你明明心里知道,但却因为太险,所以自己不去想这事。” 曹cao闻言后又踱了几个圈才道:“义浩,你此计极险,但不知为何孤却有些愿行此险计之意。那依义浩之见,现在应当如何去做?” “选出些精练士卒,暗中去袁营周边之地打探。袁军大营就在此间,兵马又有十余万之多,想来其屯粮之地绝不会离得太远才是。只可惜在下不识军旅之事,不然可以试着推想一下哪里比较适合屯积粮草。” 此刻的陆仁真的很想把“乌巢”这两个字说出来,但想了想终究还是强忍了下来。一则是自己不能太过“神机妙算”、“多智而近妖”;二则是眼下的时局有所变化,袁绍会不会把粮草如历史上那样屯积在乌巢陆仁也真吃不准,三则是时间还早,袁绍地头上今年的粮草肯定还没有送到主要的屯积点。但话又说回来,袁绍那头要运送十五万大军的粮草,动静肯定小不了,那么现在让曹cao把探子细作什么的派出去,时间上不也刚刚好吗? 再看曹cao又踱了几个圈,最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回过身来望了眼陆仁,曹cao忽然问道:“义浩,你的右臂如何?” 陆仁望了眼自己绑实的右臂,随意的摇了摇头道:“并无大碍,就是毫无知觉,再过两天应该就可以行动如初了。” 曹cao道:“既如此,义浩还是先回帐去好生休息吧。待右臂复元之后早回许都,为孤督促粮草诸事,勿使有缺。” 陆仁一听这话就站了起来,急道:“让在下留在官渡吧!在下相信以明公之智必能早纳良策,破敌致胜只在朝夕……” 话未说完,曹cao突然腰间长剑出鞘,只一瞬间剑身就架在了陆仁的颈间,而曹cao此刻的神情与语气都阴冷无比:“义浩,这么急着欲令孤行此险计,是不是你的心里有别的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