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回归
皇佑五年六月十八，狄咏和刘珞回到了汴梁城。 随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西夏降将扶骨碌，环威堡少堡主细封叔弘，以及四百零七名捧日军将士。 此役，共有七十九人永远长眠在了西北的那片土地上，其中四十二人阵亡于东胜州对辽和胜州对西夏之战，这些兄弟的骨灰正在马背上静静地放着，即将重回他们出发的地方。还有三十七人阵亡于小山之战，他们已经由细封原派人重新收殓火化，并送到庆州当铺，委托皇城司先一步送回了汴梁。 另外，分别还有重伤无法随行的六人在环威堡，八人在府州修养。 同时，环威堡也在辽夏之间的战场上付出了二十四个兄弟阵亡，九个兄弟重伤的损失，这些人已经随活着的人返回了环威堡，反正贡品都“随船沉了”，也没必要再上汴梁了。 狄咏和刘珞特地选择了西边的万胜门入城，在城门处，狄咏率先下马，然后是刘珞、马成、扶骨碌、细封叔弘、狄壮、狄蒙，接着，所有捧日军将士也整齐划一的下马，人人衣衫褴褛，表情却肃穆的令人望而生畏。 刘珞上前一步，面向城门，对着城门上德胜门三个大字喊道：“捧日军五百人赴西夏巡视，遇西夏入寇，先斩先锋一百二十九人，俘二百六十三人，后焚烧西夏大营，斩首数千，驱敌离境，得胜还朝！” 说完，他举起手中的墨色长刀，斜指向天空，倾尽全力吼道：“万胜！” “万胜！” “万胜！” “万胜！” 先是狄咏他们几个和捧日军举枪高呼，随后守城的宋军，进出城的百姓，也纷纷把手里拿的东西都高高举过头顶，兴高采烈地高呼起万胜。 少顷，刘珞转身，神色重新变为肃穆道：“请烈士入城！” 便有捧日军从马背上解下一个个黑色的包袱捧在手上，又有人上前打开包袱，露出四十二个黑色的漆盒，这都是府州折家提供的。 四十二个捧日军捧着四十二个漆盒，三人一排，无声的向城门走去。 没有人驱赶，原本堵在城门处欢呼的百姓们都自觉安静了下来，自发避让到两旁，男人们紧紧握住了拳头，妇人们更是已经忍不住在低声啜泣。 守城的军士们则以拳击胸，对远方归来的袍泽们致以最崇高的礼敬！ 捧日军将士由马成带领归营，狄咏和刘珞则需要第一时间进宫面圣复命。 扶骨碌作为降将，细封叔弘作为边砦子民，也要随他们去宫门外等候，至于官家见不见，就不好说了。 依常例，赵祯在垂拱殿接见了狄咏和刘珞，场间的大臣仍是狄青和林忠全，只是多了个枢密使欧阳修，东府政事堂的相公们却是一个都不见。 赵祯先是悼念了一番阵亡的将士，然后就是二人的述职，当听到他们带着辽人破了西夏的胜州城时，连狄青也不禁有片刻失神。 赵祯好半天才把张开的嘴合上，指着狄青道：“朕那天说什么来着？别给朕捅个天大的篓子就好！你看看，你看看！” 狄青顾不上抽这俩小子，只能请罪，管教无方之罪。 林忠全则是看着刘珞，嘴皮子微微动了动，刘珞分明能看出那是“有种”两个字… 这两个字从一个内侍嘴里说出来，倒真是显分量哈！ 还是欧阳修出来打了个哈哈道：“没想到啊，一个能酿出破军和杀将的小子，还真能在战场上破军杀将！官家，臣为官家贺啊！” 赵祯无力的垂下胳膊，这个老欧阳，不知道都火烧眉毛了吗？ “狄卿，西北这下如何收拾？” 狄卿拱手道：“官家稍待，臣且问问这两个小畜生！” 等他背向赵祯，脸上的表情可就不那么好看了，狄咏敢发誓，这要不是在御前，他至少得脱三层皮！ “狄咏，你们可曾表明过捧日军的身份？或者留下什么把柄？” 狄咏忙道：“不曾，城中放火的都是环威堡的羌人，捧日军当时也都换了辽人和西夏人的衣裳。” 狄青眼睛瞪得像铜铃，严厉道：“此事干系重大，你若敢有不实之言，我便在君前斩了你这逆子！” 狄咏双膝跪地道：“狄咏万不敢欺君欺父！” 狄青的脸色这才好看些，见刘珞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狄咏出丑，不由得又是无名火起，骂道：“狄咏那个蠢物没这些鬼心思，又是你这小畜生给出的主意，是也不是？” 刘珞叫屈道：“没藏讹宠对屈野河西早已垂涎三尺，弟子以为，与其大宋和西夏打生打死，不如祸水东引，让辽国去震慑西夏，谅西夏也不敢对大宋和辽国同时呲牙！” 狄青见他还敢顶嘴，狠狠地横了他一眼，狄咏偷偷抬头瞄着刘珞，擎等着他挨训。 就见狄青转身对赵祯道：“如果无人能指认是我大宋从中作梗，臣以为，刘珞的做法也不失为良策！” 狄咏心若死灰地把头又栽了下去，心说我真的是亲生的吗？ 赵祯问道：“狄卿判断，接下来的局势会如何？” 狄青想了想，说道：“西夏偷袭辽人的东胜州在先，却并未夺城，辽人反倒一战夺了西夏的胜州，还把半个胜州烧成了白地，这里面到底谁有理、谁吃亏，且要等他们两家真真正正打上一场才说得清！” 赵祯只要听到辽夏开战就开心，问道：“会有多大规模？” 狄青道：“不会是倾国之战，只不过争个颜面罢了！” 刘珞插嘴问道：“那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在里面撺掇撺掇？” 狄青解释道：“两国之战，非是君主一言而决，不然要文臣武将何用？你又如何能撺掇的整个朝堂都愿意为你所用？” 刘珞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只能闭嘴不言。 赵祯也有些惋惜不能当一回吃瓜群众，但只要不把大宋引进去他就很满意了，便问道：“辽夏之事不可对外明言，但击退西夏大军终归是功劳，朕不能不赏！” 欧阳修道：“臣不精于武事，倒是可以让刘珞来枢密院给臣打打下手。” 在场的人都无不汗颜，你那是不精吗，你是一窍不通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