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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战到底(二)

    邓飞龙乘着敌人火力倏然遭到压制而微顿的短促光景,纵身跃出掩体,流星赶月似的扑拢到贺永跟前,狠狠一巴掌打得这小子天旋地转,脸皮紫乌起一大块。

    “你妈的,想找死是不是“邓飞龙心里恨铁不成钢,左手猛力拽住他右肩,拉着他夹在残余弟兄中间往安全地段撤退。越来越多安南冲杀到阵地前沿,旋即就展开了报复性反击,追击火力不停的扫射着后撤的弟兄们。

    子弹密集得跟飞蝗差不多,钢雨火网笼罩着整个世界,不时有弟兄浑身爆出血泉,抽搐着倒了下去,倒下就倒下了,谁也顾不上谁,谁也无法保障谁不会被子弹击中。残肢断体随处可见,人体脏器俯首即是,鲜血在被炮火反复梨过的山地上淌出一条条暗红的河流。

    一班长实在忍受不住敌人的疯狂追杀了,刚想回头还击,一发曳光弹从钻进胸脯又拖着一大蓬血雾从后背穿出,身子被弹道带起的强大惯性撞得倒栽出四五米远。卫生员尖呼号叫着,奋不顾身的冲上去,可惜还没有接近前去就倒下了,一条大腿被子弹打断了。

    其实,卫生员白白的残了一条腿,一班长已经无药可救了,因为一发53式重机枪子弹洞穿了他胸腹,碗口大的血洞里流出来的不仅是鲜血,更多是五颜六色的脏器,还有大把大把瘰疬肠子,不似人形的身躯猛烈痉挛着,一双满是血污的大手在泥土里抓挠了两下就一动不动了。

    掩体里,邓飞龙狠狠瞪了贺永两眼,见这小子灰头土脸,泪水洗面,想好好训斥他几句,但看到他已被战友惨死的伤痛和悲愤折磨得心力交瘁,也就只好把快要吐出嘴巴的话硬咽下肚去。

    二排长张剑平急火攻心,怒发冲冠,愤然从步话机员手里抢过送话器,声嘶力竭的呼唤着团属炮火支援。

    一排长吴永仁也凑近前去,发指眦裂的吼叫着团指赶紧把作为预备队的二营四连拉上来助阵。到了这步田地,也就管不了什么程序和礼节了。

    眼看着即将到手的主峰阵地西侧被安南重新夺回,部队伤亡惨重,连长冯志超快要气疯了,他脱去上衣,赤膊上阵,亲自cao持着一挺53式重机枪,指挥着连属重火器在拼命的还击。

    团指命令七连继续进攻,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攻占老山主峰阵地。一排和二排的士兵都快拼光了,还能继续战斗的加起来不过十人左右,现在就只好轮到三排和炮排的弟兄上阵了。仗打到这个份上,上级下达了死命令,就是七连伤亡殆尽也要为祖国和人民舍生忘死,背水一战。

    嘴里啃着难以下咽的压缩干粮,邓飞龙蜷局在掩体里将事先作了手脚的子弹一发一发压进弹匣,心里在默默发着毒誓,不把盘踞在主峰阵地上的白眼狼斩尽诛绝,誓不为人。

    “副连长,快看,白眼狼在鞭尸。“贺永一声惊呼听得邓飞龙心神一凛,放眼望去,目光瞥处,一大群安南叽哩呱啦在叫喊着,吵嚷着,把一具具尸体抛下山坡,像扔垃圾一样随便。

    大脑仿佛被一枚重磅炸弹击碎了似的,邓飞龙只觉浑身有如千万只血蚁在噬咬一般痛不欲生,安南分明是在把我军遗留在阵地上的烈士遗体往山坡下抛弃,那里面有七连无数弟兄,有出征前向他提要求的赵云文,有战斗骨干一班长,有……

    “毛头,给老子瞄准那些猪狗不如的杂种打,给老子打,往死里打,你听到没有。“邓飞龙气得情绪险些失控了,摧肝裂肠的嘶吼着贺永,端着81-1步枪就是一个猛烈扫射,两个抬着一尸体正要往山坡下丢抛的安南狂呼哀号着,宛若喷雾器一样迸射着大蓬血雾,跳起了凄美冷艳的死亡芭蕾舞,姿态优美的下了地狱。

    那些正在抛丢或正准备践踏我烈士遗体的敌人一看情况不妙,慌忙拔腿跑向掩体,慌神之中有三个家伙脑袋炸开了花,红白相间的液物掺和着头盖骨、皮rou和毛发飘飘洒洒,好象满天飞舞的花雨,带着死神的得意欢笑飘落尘埃。

    贺永憋足一口气,在眨眼间连抠三下扳机,弹弹咬rou,枪枪爆头,三个活该短命的兔崽子被他一蹴而就的送进了鬼门关。

    安南很快就缩回到了掩体内,悲愤至极,怒极生狂的弟兄们疯癫似的扫射起来,没有打击目标,子弹只是带着大家满腹仇恨,无限怨府,一身痛悲飞向这些狗娘养的白眼狼,还有被这些忘恩负义的杂种侵占过的国土。

    伴着团属压制性炮火的掩护,七连再一次对老山主峰阵地发起了凶猛进攻,而且是破釜沉舟,志在必得。

    邓飞龙再一次看见了一排长吴永仁,他端着56式轻机枪抢步冲杀在队伍的最前面。这可能真会是邓飞龙最后一次看到他人了。

    一步一寸血,主峰阵地越拉越近,被安南抛到阵地前沿的横我军烈士遗体纵横枕籍,邓飞龙的仇火和杀气即将找到合适的宣泄对象。

    团属120毫米及100毫米迫击炮弹还在主峰阵地上砸开一片片火树银花,一切的一切又一次被冲锋的脚步推到了七连弟兄们的面前。

    近了,更近了,一条高大魁伟人影宛若一抹怒矢擦过邓飞龙肩头,超越了一排长吴永仁又超越了队伍,嗯,是手持鲜红战旗的二排三班长。

    战旗在虚空里美如画卷,就在距离主峰不足四米远的地方,三班长在瞬间被来自多个方向的枪弹击中了,鲜血激射向天空,战旗随着他身躯的抖动有节奏在高高飘扬,英雄鲜血溅染到战旗上,增添了战旗的凄美和光彩。邓飞龙在心里默默的铭记着这幅人世间最为悲壮,最为凄绝,也最为美丽的图画。

    就在此时,前来助阵的四连从侧翼赶上来了,小伙子们养精蓄锐后,那股虎劲和虎威之势端的是让人叹为观止。很快就超越了七连的战斗队形向主峰阵地发起了凌厉威猛的冲击,但因地形狭窄,只有巡逻道可利用,又遭相邻EA号高地安南的火力侧射,伤亡较大,冲击受阻。也让四连弟兄身体力行的领教到安南的顽强和刁悍,领悟到这是场以硬碰硬,毫无投机取巧的大恶战。

    兄弟连队遭到敌人的一记煞威棒,邓飞龙急得火烧火燎,气得目眦尽裂,青筋暴涨,但他也认识到兄弟三连在EA号高地遭到的抵抗肯定是异常顽强,异常凶狠,伤亡也是相当惨重的。

    第二次冲击虽有兄弟四连倾尽全力助战,但进攻势头再次被安南阻住了,战场的优胜之势再度倒向了安南方面。

    邓飞龙的心在滴血,也在感慨万千,中国和安南这两个昔日“同志加兄弟“的国家如今反目成仇,兵戎相向。一个为着国家领土不受外敌蚕食,边疆人民生命财产免遭蛮夷侵吞,民族尊严不被异族污辱而赴汤蹈火,九死一生。一个则为地区霸权主义的狼子野心而在幕后军事巨无霸的唆使和怂恿下,不惜背信弃义,恩将仇报,厚颜无耻的把战火烧到昔日恩人身上。

    抛开这些原因,平心而论,这是两支亚州最顽强,最悍不畏死的军队在为着各自国家的利益在做着最惨烈,最悲壮,最惊心动魄的血腥大厮杀。那股子胆豪和勇气,想不令全世界所敬佩,所震憾都难。

    邓飞龙驾驭起山岳丛林游击战来游刃有余,顺水推舟,但打起眼前这样直面枪林弹雨,毫无灵机变巧余地的阵地攻坚战来可说是捉襟见肘,手忙脚乱。

    七连被A师首长誉为硬骨头,但驻守老山主峰的安南王牌C师二团一连、五连也都不是孬种,实属一块难啃的骨头,这不仅让邓飞龙深感晦气和郁闷,更让七连全体弟兄蒙受羞羞惭和耻辱。

    团部刘团长和杨政委不断询问七连的进展情况,像催命鬼一样搞得连长冯志超心烦意乱,刘远之虽躲在一边凉快,但每当听到团首长的雷霆大怒,也不禁心胆俱寒。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过去,七连没有多少活人了,活着的人当中还能打仗的已不到开战前的一半。前来支援的兄弟部队四连也遭受重创,伤亡惨重,有些自顾不暇了。可主峰阵地还牢牢掌握在安南手里,似乎有种撼不可动摇之势。

    邓飞龙心里清楚得很,连番炮火狂轰滥炸和地面步兵猛烈进攻之下,主峰阵地上的守敌死伤累累,虽成强弩之末,但仍在负隅顽抗,而且凶悍异常。而七连尽管不惜血本,拼光所有弟兄也要拿下主峰阵地,矢志不渝,可是现在元气大伤,世是心有余而心力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