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武攸宁之死
从下旨让诸王前来神都赏花灯开始，局势就完全脱离了圣人的掌控。 到了如今，已经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一个个的州县改弦易辙，打出旗号拥戴那个兔崽子。 圣人自认为对天下臣民有大恩泽，可他们最终还是如一条条白眼狼般地一战不打，就欢天喜地地背叛了她。 终究是我错付了吗？ 圣人从一次次地暴怒中冷静下来。 武则天毫无疑问，是一个极其拿得起放得下，非常隐忍可怕的一个女人。 既然生活欺骗了我，那我就要适应它，从而重整旗鼓，继续征服它，享受它！ 武则天要不是有这份隐忍和取舍，在历史上也不会八十高龄被政变时，从容选择让位，寿终正寝。 武思月跪在了圣人的面前，禀报了当前联昉得到的最新消息。 消息都非常的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危如累卵。 天下州县，除了神都以及所在的都畿道，基本上都已经全部叛变了，就连圣人最为仰仗的黑齿常之，都打着北上灭胡的旗号弃她而去了。 圣人很平静地听完武思月的禀报，淡淡地问道：“朕是不是要亡了？” 武思月叩首道：“圣人是雍王的亲娘，雍王仁孝，只会侍奉圣人膝前。” “呵呵！”圣人冷笑道：“李贤要是仁孝，会做出这番大逆不道的事来？会背叛老娘？” “诗情是圣人最中意的儿媳妇，夷陵郡王是圣人最喜爱的孙儿。”武思月补充了一句！ “呸！”圣人怒斥一句：“全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麒奴是李武两家的血脉！”武思月说出了点睛之笔。 没办法，她也是武氏一族的成员，于公于私都希望圣人借此保住武氏一族。 皇帝眼看是当不成了，圣人其实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即使她做得天怒人怨，李贤也不敢杀她，文武群臣们也不敢杀她。 她担心的是武氏一族，就怕被清算，从而被灭族。 抛开其他不说，李贤和武诗情的结合，是圣人认为做得最得意的一件事了。 “阿月，你去见见诗情！” “是！” 武思月满心欢喜，这说明圣人不大可能会伤害诗情和麒奴了，她也很久没跟武诗情叙旧了！ 武思月在走出上阳宫的路上，遇到了武三思的马车。 “阿月，阿月！” 武思月本不想理会武三思，奈何武三思开口叫她，只能转身回到马车旁问道：“兄长伤势如何了？” “别提伤势了！”武三思的脸色很是惶恐，问道：“阿月，老姑是什么态度？” 即使神都百万军民团结一心在老姑身边，就天下态势而言，老姑大势已去回天乏力了。 这点武三思看得很清楚。 老姑反抗，武氏一族十死无生，若是老姑真心想要保住娘家，还是可以办到的。 因此武三思渴望知道老姑的意见，只是他也知道，凭借着老姑的权利欲望，局势的发展变化真的很难讲。 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头脑抽抽。 “兄长，这要看你的抉择了！”武思月点了一句，说道：“兄长，小妹奉旨前往雍王府，告辞！” 武思月转身，向上阳宫门走去。 武三思脸色煞白，知道武思月的话中意思，苦涩地道：“走吧！” 马车停在甘露殿外广场。 武三思蹒跚着脚步，走进了甘露殿。 “姑姑，侄儿愿身死，以救武氏一脉不绝！” 武三思拜伏在地，泣道。 圣人脸色铁青，想要训斥，看着这个凄惨的好大侄，又有些于心不忍。 “你且回去，闭门不出，其他的事，自有朕决断！” …… 雍王府门外门可罗雀，冷清得如同水洗一样。 府门外，只有四个站得如同雕像的门子。 现在的雍王府，地位非同一般，已经成为全神都最为璀璨、最为瞩目的地方。 人人都向往能走进雍王府，可也没人敢走进去。 在神都之外，你怎么向雍王摇尾巴都不为过，可这里是神都，圣人不清洗雍王府，难道还杀不得你么？ 正处于满腔怒火中的圣人，绝对不会介意杀这些不长眼的，而且杀这些投机的人，雍王府也绝对会袖手旁观。 武思月来到雍王府，对着门子说道：“我要见雍王妃！” 门子一见是武思月前来，连忙打开府门，恭谨地道：“郡主请！” 武思月点了点头，走进了雍王府。 “阿月姐姐，你来啦！” 雍王妃武诗情如以前那般，非常亲密地拉着武思月的手走到后花园的亭阁上。 “来人，给阿月姐姐上最好的茶和糕点！”武诗情拿起焦尾琴说道：“阿月姐姐，我谱了一首新曲子，你来听听。” 说着，试了几下音色，就叮叮咚咚地弹奏起来。 听着动听悦耳的琴声，武思月怔怔地看着宛如少女般的武诗情，一时间有些神情恍惚。 仿佛回到以前，二人还是青葱少女时！ 看着武诗情脸上洋溢的幸福，武思月真心为她感到高兴，同时也非常感慨，真是一个好命的女孩儿。 …… 如今的内卫府，逃亡隐匿的人很多。 因为内卫是圣人的内卫，内卫的奉御郎又是武家人，毫无疑问，到时雍王掌权，内卫肯定是被清洗的对象。 不但是普通的内卫逃走隐匿，追随武攸宁的亲信逃得更多。 大势已去，武攸宁的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值得信赖的亲信更是寥寥无几了。 奉御郎武攸宁站在院子里，浑身无力非常的疲惫。 回想这段时间的布局，越想越是不甘，也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上天难道真的不垂青努力的人吗？ 我一定要活下去！ 武攸宁对身后的两个亲信道：“准备一下，想要活命，就跟着我走！” 两个亲信是为数不多知道武攸宁机密的人了，相视一眼点了点头，躬身道：“属下遵命！” 没多久，三道身影就从内卫府的侧墙上翻墙而出。 风高放火天，夜黑杀人夜。 一位老夫子送走一位客人，正要关上院门，门被顶住一道黑影出现，借着手中灯笼的昏暗火光，他定眼一看，不由得有些愣神。 “十六……” 话还未完，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接着浑身的力气如同泄洪一般瘫倒在地，一声不吭地就死了。 只是怒目的双眼，预示着他的死不瞑目。 黑影拔出刀来如同鬼魅一般地进了院子，走进屋子里，几声沉闷的声响传出，接着再无动静。 黑影出来，关上了院门，消失在了黑夜里。 丽春院，黄来旺又糟蹋了一番花魁芸娘，这才惬意地打起了鼾声，芸娘非常厌恶起了身。 在烛光下，对着镜子，看着洁白无瑕的胴体，芸娘落下泪来。当初，跟雍王失之交臂，这让芸娘垂泪不已。 我恨啊！ 当初要是主动一步，得到雍王垂青，如今将是富贵无双，何至于被低贱恶心的人凌辱欺压！ 我的命啊，何至于苦如此凄苦！ 就在芸娘自怜自艾的时候，窗户上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 是神道的暗号。 芸娘走过去，推开了窗户。 还没等她看到外面的人影是谁时，喉咙一凉一痛，身体软倒在地上，一双失去神采和光泽的眼睛，鼓瞪着！ 三道身影来到一个院子里。 “郎君，有人先动手了！” “这是想要灭口了，呵呵，想要隐匿而逃，做梦……呃……” 武攸宁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嘴里的血不断地涌出。 “奉御郎，对不住了，我们兄弟也想要活！” “奉御郎，我们兄弟也只是先下手为强而已，抱歉了！” 两人抽出兵器，武攸宁软倒在地，头一歪就此死不瞑目，他千算万算，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是这般死法。 更不会想到，是死在两个要被他灭口的狗腿子手里。 “呃……你……” 其中一人，又将兵器捅入猝不及防的同伴胸膛！ “抱歉了兄弟，两个人目标太大，还是我一个人更好隐匿！” 此人抽出兵刃，残忍地一笑，转身就走，却不料一道刀光闪烁，还没等他做出反击，腹部剧痛。 此人怒吼一声：“十六……”喉咙一凉，一抹鲜血喷出。 这是一个黑衣人，她看着地上的尸体，将手中的手戟放在被同伴所杀的人手中。 …… 天亮了，圣人醒来。 睁开转眼的第一个念头，不是眼下的风雨飘摇，而是渴望得到雨露。 圣人干渴了。 想念薛怀义的鸟大舌灵了。 该死的。 圣人怒骂了几句！ 听到圣人的怒骂声，几个宫女太监战战兢兢地进来，伺候圣人洗漱更衣。 好在，圣人没有朝他们动怒。 陈平安前来禀报：“圣人，奉御郎死了！” “什么？”圣人一惊：“阿宁怎么了，可是自尽？” “奉御郎死在一个小院里，根据彻查，这里是春秋道隐匿的一个秘密据点，要不是奉御郎死在那里，很难被发现。” 圣人感到非常疑惑，问道：“阿宁怎么会死在那里，可是发现春秋道的余孽，从而前去追捕……” 圣人随即醒悟过来，这个时候人心惶惶，特别是武氏族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武攸宁不可能这么尽职尽责。 而且大半夜的…… “圣人，属下怀疑，春秋道的余孽跟奉御郎脱不了干系，奉御郎是前往灭口，而后反被手下反杀。” “好胆！” 圣人怒极而笑，她什么都明白了，之前春秋道的剿灭，根本就是武攸宁一手炮制出来的。 将一批春秋道收为己用，可想而知这个侄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也妄想生出这等不臣之心。 如果真的传位武氏，肯定是武承嗣和武三思二选一，再怎么轮也不可能会轮到武攸宁。 “承嗣是死于武攸宁之手！” 圣人就是阴谋行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以武承嗣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自杀的，最多也就是如武三思那样。 “真是好逆贼！” 圣人真是气炸了。 武氏和李氏还没开杀，李贤在西域都没有杀武懿宗，而近在咫尺的武攸宁却杀了好侄儿武承嗣。 圣人豁然心惊！ 假如没有好二儿造反，以武攸宁的心机潜伏在身边掌管日益扩大的内卫，加上自己乾坤独断将太平嫁给武攸暨！ 以太平那遍布天下的商业帝国，还有被收编的春秋道，圣人就不寒而栗。 这要是被武攸宁夺了江山，那她的下场必将凄惨，亲生的儿孙们也会一个不少地被杀死。 圣人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这么说来，皇位被好二儿夺取，或许也不能说是一件坏事。 至少，自己还是皇太后，还可以享受荣华富贵，百年之后，还能跟先帝一起葬在乾陵，享受子孙后代的千秋祭祀！ “传上官婉儿！” …… 随着局势的日益明朗，李贤夺取帝位的可能性无限变大，上官婉儿的心也就越来越患得患失。 如果李贤不娶她，不封她为贵妃，那可怎么办呢？ 李贤要娶她，要封贵妃，群臣会不会反对？ 唉，愁死了！ “圣人传召！” 得知圣人传召，上官婉儿怀着惊怕忧愁的心思前往上阳宫，走进甘露殿。 “臣拜见圣人，圣人万福金安！” “朕的儿子都要掀翻朕了，朕哪来的万福金安？”圣人的语气不喜不悲，让人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如何？ 以上官婉儿对圣人的了解，此时闭嘴不言是最好的选择。 “婉儿，朕待你如何？” “圣人待臣恩重如山，没有圣人也就不会有臣的今天！” “没有朕，你父祖也不会被杀，你也不会自幼受苦！”圣人没有领情，而是直指要点。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上官婉儿冷汗都冒出来了，她趴伏着脑袋，只能以这句出自李贤之口的话，来回答圣人。 “汝母甚好，到朕的身边来伺候，你可愿意？” 圣人的话，让上官婉儿再次大惊，可也只能欢快地道：“臣母能侍奉圣人，是臣母女天大的荣耀。” “知道就好！”圣人说道：“你去李贤那里，朕要跟他谈条件！” 上官婉儿的心一下就落回原处，圣人只是拿娘亲来当个人质，这没什么。 “是，臣必定向雍王据理力争，完成圣人提出的条件！” 上官婉儿很欣喜，总算可以见到那冤家了。 “别把朕给卖了，朕可就烧高香了！” 圣人看到上官婉儿流露出来的神色，心中了然，那兔崽子终究还是偷吃了！ 看着上官婉儿想到武诗情，呵呵，要是李贤这兔崽子当了皇帝，一个皇后一个贵妃，那这后宫可就有趣得很。 一个跟着老娘历练多年，有着丰富的宫斗经验和手腕。 一个看似小绵羊，实则手腕和手段都不弱，心机也很深。 这两个女人相斗，加上老娘推波助澜，李贤，今后你要是有好日子过，那就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