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二章 当向前火力全开的时候

    第一个穿过边界闯入地狱边境的是一只低等地狱生物；毫无智力可言，更不懂得什么叫风险，探头探脑地穿过边界，没等走出几步，就被游荡在边界附近的一只地狱边境生物捕猎吞食了。

    没过多久，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低等生物闯了进来；边界附近很快躁动起来，越来越多的捕食者呼啸着加入捕猎的狂欢。

    向前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不以为意；他还按住了脚下蠢蠢欲动的巨龙，没好气地训斥道：“你去添什么乱？那么点东西，够你塞牙缝的吗？”

    巨龙不满地“呜呜”叫了两声，最终没敢反抗，垂头丧气地趴回了地上。作为地狱边境最强大也是智力最高的生物，它很清楚面前这位是“王的男人”，不是它可以反抗的对象。

    向前倚在倒刺上，静静地等待。

    低等的捕食者缺乏智力，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多出这么多猎物，但是向前很清楚，这些猎物是被人为驱赶过来的。

    低等生物误闯领地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但是如眼前这么集中、这么大规模的情况却极为罕见。这些低等生物没有智力，在地狱中连充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它们会这么整齐划一地朝一个方向迁移，只能说明它们背后有更加强大、更令它们害怕的东西在靠近。

    这些低等生物是为了躲避危险才一头撞进地狱边境；某种程度来说，它们的到来也是最直观的预警信号。

    真正有威胁的敌人，已经离得不远了。

    地狱同地球之间，有维度屏障的隔绝，平时难以逾越。但是不同地狱领地之间的联系就紧密得多了。

    严格说来，地狱是一个整体，本身并不存在可以分割世界的天堑。不同领地之间之所以极少来往，只不过是领主们心照不宣的结果。

    低等地狱生物进入一个领主的领地，就会被领主所控制；高等魔鬼同样会被领主的意志逐步侵蚀，最多抵抗的时间比低等生物长一些。即便领主级别的大魔鬼，到了其他领主的地盘上，实力也会大幅削弱。

    就地狱这么个弱肉强食的丛林世界，就魔鬼们尔虞我诈的鬼蜮肚肠，谁愿意没事去其他领主的地盘上冒险？

    能够坐上大君宝座，统辖一方领地的大魔鬼们，都惜命得很。所以，当向前看到第一批冲进地狱边境的入侵者绝大多数都是劣魔，连稍微高级点的魔鬼都很少时，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劣魔并不是某个魔鬼种族的称呼，而是某个“级别”魔鬼的统称——不论它长得什么样，属于哪个领地又或哪个种族。

    不论一个魔鬼是孱弱还是强壮，是初生还是老年，凡是缺乏足够自我意识，只会本能听命于上位者的魔鬼，都会被归入劣魔的行列。

    劣魔也是地狱战争中最低级、数量最庞大的炮灰。

    它们炮灰到什么程度？

    向前甚至没有从巨龙背上起身，只是随手在面前划了一道线，冲在最前方的劣魔就仿佛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刀刃，瞬间从腰腹位置一分为二。硫磺味道、岩浆般暗红的血液溅射开来，铺洒了大片的土地。

    被一分为二的劣魔不是一只两只，而是成百上千。在冲锋的劣魔狂潮面前，有一条不可逾越的死亡之线；只要跨过这条线，身体一分为二就是必然的结局。

    这条死亡之线无影无形，但是数以万计劣魔的血液铺洒在这条线上，在地面上画出了一条并不规整却无比清晰的分界线。

    劣魔是严重缺乏自我意识的，死亡之线并未吓住它们冲锋的脚步；虽然地面上的残肢断臂越堆越高，脚下血流成河，它们依旧一往无前地冲锋，直到死得干干净净。

    是的，死亡之线没有吓住劣魔们，但是成功地挡住了它们。淡淡的死亡气息从数以万计的劣魔尸体上逸散出来；因为数量庞大一时不能消散，久久集聚在半空。

    这个时候，第一个值得注意的敌人出现了。

    一头大约三人多高，额前生出一对山羊犄角、肋下多长了一双手的魔鬼穿过了边界。面对氤氲的死亡气息，它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向前不再依靠在倒刺上，而是站直了起来，目视着来者。

    “纯正的山羊角。”向前打量着对方的长相，很快与记忆中的资料对应起来，“你来自巴弗灭的领地？或许还是他亲手缔造出来的，带有纯正血脉的大君之子？”

    羊角魔鬼看了向前一眼，而后目光落在眼前空无一物的地方；它露出极度厌恶的神色：“空间魔法，交叠错层……我闻到了令人作呕的卡玛泰姬法师的味道。”

    向前似乎并不奇怪对方能一语道破“死亡之线”的魔法本质。

    “你也是被人间的气息吸引过来的吗？”向前淡然问道。

    “明知故问。”羊角恶魔倨傲地看着向前，“让开，卡玛泰姬的法师；否则，拉维将赐予你最悲惨的死亡。”

    向前恍然：“拉维，这是你的名字。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的真名又是什么？”

    拉维勃然大怒：“法师，你在挑衅我？”

    魔鬼的真名，又称为魔鬼本名；它带有强大的魔力，不仅能带给名字主人强大的力量，同时也是每个魔鬼最致命的弱点和最严密保护的秘密。

    向前张口就问一个魔鬼的真名，他的确是在挑衅。

    “你当着一个人类的面，公然声称要入侵地球，不也是挑衅吗？”不同于拉维的愤怒，向前的神态、语气依然平和。

    拉维发出暴怒的嘶吼，四只手同时前伸，沛然不可抵御的力量从它的庞大身躯中爆发出来。

    随着四只手的不断拉扯，利用亚空间与现实空间交叠形成的空间错层被彻底撕开；轻松得仿佛撕碎了一张纸。

    阻碍一去，拉维双足一顿，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向前飞扑过来。那狰狞的面孔和狂乱的嘶吼，一时间居然让向前想起了班纳博士。

    卡玛泰姬的年轻法师漫不经心地抬手，一面宽大厚实的魔力盾牌瞬间在掌心成型。

    “咣”地巨响，拉维长在肩上的两只手臂重重砸在盾面上，血肉与无形魔力的冲撞竟发出金属般的刺耳声音。

    与此同时，拉维长在肋下的两只手臂倏地伸出，手掌大张，试图握住盾牌的边缘。不料指掌刚刚与盾牌接触，掌心突然传来钻心的灼烧感。

    这股灼烧的痛苦仿佛可以直透心灵，哪怕以上位魔鬼的肉身强度，拉维依然忍不住发出悲惨的哀嚎。面对古怪而不知原因的伤痛，它慌乱中松开了手，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却。

    可是让拉维没有想到的是，面前的敌人还没有做出追击的动作，脚下的那头巨龙却忍不住了。

    这条巨龙是地狱边境最强大的生物，有着食物链顶端的天然骄傲。它可以心甘情愿被“王的男人”踩在脚下，却不能忍受一个外来者的脚板落在自己脑袋上。

    当拉维后退的刹那，巨龙猛然抬头，张嘴咬住了他的双腿。

    这一次攻击来得突然而迅速，拉维恐慌之下完全没有反应的余地，它的双腿就落入了巨龙口中。

    尖锐的龙齿和强劲的颚骨让拉维一时竟拔不出双腿。它怒吼着挥动四肢——手臂——朝巨龙当头砸下。

    向前的盾牌适时推进，不偏不倚挡住了拉维的手臂；而后只见红光一闪，盾牌后面掩藏的一柄长刀露出真容。

    刀光划过，拉维的两只右手齐肘而断，让这个上位魔鬼发出凄惨而悲愤的嚎叫声。

    眼见得向前一刀之后得寸进尺，又一刀朝着自己脖颈斩下，拉维顾不得再拯救自己的双腿，奋力一挣，双腿的血肉齐齐炸开，霎时化作两团浓郁的血肉浆糊；而拉维的上半身同时雾化，消散于无形。

    向前的当头一刀落了个空。巨龙倒是兴高采烈地将两团血肉吞进了肚子。

    上位魔鬼的肉身爆裂固然冲击力巨大，但是还伤不到一个盘踞在地狱领地食物链顶端的生物。而且对地狱原生生物来说，上位魔鬼的血肉可是难得的滋补美味。

    相较于魔鬼更青睐于吞食智慧生命灵魂，那些未能进化出更高层面灵魂的地狱生物更喜欢吞食血肉；它们的习性更接近于地球上的肉食动物。

    一团雾气逐渐在靠近边界的地方显现，缓缓笼聚，最后成型。拉维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面前。

    此时，这个上位魔鬼的身体已然恢复了完整，但是原本猩红色的皮肤变成了异样的青白色，从头到脚的精气神都显得极度萎靡。

    看得出来，虽然成功逃出生天，但是刚刚那一口、一刀所造成的伤害依然让他元气大伤。

    向前并未理睬拉维怨毒的目光，而是左右张望着，估量着再次出现的入侵者数量。

    刚刚与拉维交手的短暂时间里，来自其他领地的入侵者也在源源不断地跨过边界。这一次出现的魔鬼中，数量最多的依然是低等劣魔，不过混迹其中的中上位魔鬼同样数量不少。

    这一批入侵者已经不是单纯用于试探的炮灰部队了。

    只不过，当向前和拉维交手的时候，没有一只魔鬼敢轻举妄动——尤其是拉维被一刀砍成重伤，连血肉都被一头没有灵魂的野兽吞食；惨烈的下场让在场的魔鬼心有余悸。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在于，向前画下的那条死亡之线；除了被拉维撕开的缺口，其他大部分都还在发挥作用。

    当向前四下观察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拉维身边，引起了向前的注意。

    地狱中阶层分明，不是同等地位的魔鬼，是没有资格并肩而立的。

    新出现的魔鬼与拉维身高相当，但是体型显得纤细一些；它浑身弥漫着黑色的死气，就如同一团人形的黑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五官轮廓和基本的身体特征，看不清真实相貌。

    不过向前不需要看清五官就认出了来者的身份；这位可是卡玛泰姬的老熟人了；确切点说，是某个老熟人的儿子。

    “黑心？”向前嗤笑道，“你弟弟巫心前两年已经死在地球了，你现在是打算追随它的脚步，踏上同一条毁灭之路吗？”

    来的这位正是墨菲斯托的另一个儿子，黑心；也是曾经被恶灵骑士一眼瞪死的那个巫心魔的哥哥。

    黑心同样对卡玛泰姬很熟悉，他一眼就认出了向前：“詹姆·锡安！冤家路窄啊！”

    后一句话黑心说的是汉语。对于这些动辄千万年生命的老魔鬼来说，知识的积累并非难事；更遑论他还有墨菲斯托这个成天喜欢往地球转悠的老爹。

    他们这一家子，对地球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了对其他文明的熟悉程度。

    “地球人杀死了我的弟弟，你和你的老师让我父亲陷入了沉睡。”黑心咬着牙喷吐着满腔怨毒，“你们所给予的羞辱和仇恨，我会加倍奉还。”

    “这就是你赶着去地球送死的原因？”向前“好心”地提醒道，“我建议你想清楚点。地狱那么多领主，你父亲和我们打交道最多；你应该知道，卡玛泰姬对待入侵的魔鬼从不心慈手软。而且，你父亲沉睡不醒，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你应该祈求我们接下来对地球、对人类心慈手软。”黑心一字一句地说。

    向前一摊手：“没得谈，只能开打喽？”

    “战争早就爆发了！”黑心挥手一指，大团的黑雾喷涌而出，沿着向前划定的死亡之线弥漫开来。

    黑色的雾气带着剧烈的侵蚀性，眨眼间将空间魔法的结构破坏殆尽。死亡之线烟消云散。

    无数魔鬼嚎叫着发起冲锋，如狂潮奔涌，铺天盖地。

    “说实话，我挺喜欢这样的。”向前面色从容，甚至有兴趣自言自语，“直来直去，想动手就动手，这种干脆果断的作风能节省许多时间。”

    卡玛泰姬法师从巨龙背上缓缓上升到半空，浓郁的魔力从他身上鼓荡而出。下一刻，一道光芒从无到有，猛然爆发出来。所有魔鬼都感到眼睛传来钻心的疼痛。

    向前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挥洒着魔法的光芒；以他为中心，魔力形成的震荡波层层叠叠，接天连地，朝四面八方扩散出去。

    光波所到之处，魔鬼的身体变成了粉末，地面的岩浆化作蒸汽，凝固的岩浆岩碎成最细微的沙砾。

    震荡波作用范围之内，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化作齑粉。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句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