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以德报怨（3）

    袁海峰应了一声，把谷口围了个铁桶也似。南宫玉径直带着叶慎花和郭谨向坡顶行去，他要亲眼看到唐靖雨的悲惨的下场，这个唐靖雨虽然没有他南宫玉家世显赫，却处处抢他的风头，即连他钟意的女人都钟情于他，怎不让人愤恨，而南宫玉心底，却也有淡淡的不安，这个唐小贼武功未必强过自个，却有常人没有的能量，似乎无所不能，这一点也让既羡且妒，所以虽然确信唐靖雨插翅难飞，却终究放心不下。

    虽未摆脱阴姬等绝顶高手的追逐，不过夺路上了斜坡，唐靖雨仍感侥幸，将飞云纵展至极致，沿山岭向前疾驰。山岭之上怪石嶙峋、荆棘密布，加之枯草乱树，寻常人寸步难行。唐靖雨却不惊反喜，时而疾若飞燕，时而轻若飞鸿，虽未将阴姬撇下，烈火神君和聂道元却拉下了大截。

    唐靖雨大致辨识了一下方向，忽觉地貌有些熟识，仔细一想，却不正是凌云峰北坡，当日曾与薛紫薇一同游览绝壁之下飞瀑。唉！这时节为甚么还惦记着薛紫薇的下落，不知为甚么，对她的恨意全消了，或许命悬一线之间，其余都看淡了吧。

    阴姬虽用尽全力，也不能拉近分毫，也不由暗自钦佩，边追边运功喊道：“唐靖雨，你逃不掉的，不如停下来可好，人家答应你，不会伤害你的……”阴姬这话以内功送出，束线成丝，是极高明的心法，旁人听来如蚁语一般，唐靖雨听来却极清晰，加之娇喘细细，温柔娇媚，极尽蛊惑之能事。实则这也是阴姬所学魔功的一种，将天魔靡音之术借传音入密发出，如听者稍有不慎，就不免产生幻觉为其所乘。

    不过唐靖雨内功精纯，加之少林佛门无上绝学护身，这邪魔外道，不免就成了雕虫小技，难以奏效。唐靖雨身影如电，毫不迟疑的掠过数块巨石，再要抢过前面一段开阔地，就是一片松林，这时节松叶仍浓绿交阴，躲了进去，再想找到无异于大海捞针。

    唐靖雨正自打定主意，忽然心下一禀，抬头一看，只见左前方一棵松树下，一老者负手而立，身形傲岸、气势端凝，一双鹰隼一般的锐目，定定的瞧着自个。唐靖雨大骇，虽然他想到南宫渐为了火龙珠会亲赴终南，却怎也没想到他会亲自守在此处，抑或这本就是天龙帮的指挥中枢所在，被他误打误撞了过来。

    虽然未正式同南宫渐交过手，不过唐靖雨深知这老贼的厉害，当下武林，只怕不做第二人想。这老贼也当真奇怪，以他的武功，纵横天下足矣，何况还要找寻甚么武功秘笈。虽只一人，足矣截住唐靖雨，何况密林深处另有伏兵也说不定，唐靖雨想也不想，掉头向北，他明知情势不太妙，只是已别无它途。

    南宫渐微微一笑，却并不着急，身形微晃，已追了过来，似慢实快，眨眼间追到了阴姬身侧。南宫渐淡淡问道：“那东西可在这唐靖雨身上！”

    阴姬略一犹豫，终还是点头道：“应该是！”

    南宫渐一躬身，旋即如同一团紫烟，晃身追近唐靖雨身后不足半丈。唐靖雨心下一禀，再展飞云纵身法，纵身跃起，悬空三折，飘飞数丈，几个起落之后，眼角闪处，只见南宫渐如影随形，高大的身躯若不着力，却疾若闪电，不但没有落下，反而又追近了些许。唐靖雨心中暗叹，这一路奔驰，内力消耗极剧，只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唐靖雨把心一横，悬空又是一个折身，将内力提至极致，如同燕子穿云一般，自半空斜掠而下，足底轻点早已看好的青石，又飘飞而起，这次如同云絮一般，轻盈写意，掠过了一道沟壑，足底再点横伸的枝桠，又向前越过数丈，突然停了下来。原来已到了悬崖边上，从这儿看下去，半截断崖，然后是一道溪水，溪水涔涔，横折而下，又是一处绝壁，形成一道飞瀑，飞流直下，气势磅礴，正是唐靖雨同薛紫薇一同观看过的瀑布，不过这次是来了瀑布的顶端，且已走投无路。

    南宫渐划空而至，翩然落地之后，拍了拍手，笑道：“年轻人，好俊的功夫，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见过的高手不知凡几，不过要论轻声身功夫，当以唐少侠为冠！”

    唐靖雨转过身来，注视着洋洋自得的南宫渐，微微一笑，说道：“南宫前辈过誉了，说到底也是逃命的功夫，不足为训，倒是前辈功参造化，武功谋略，方称得上冠绝天下！”

    唐靖雨这番话明捧实贬，暗中讥讽南宫渐老谋深算阴险毒辣。阴姬飞身到了南宫渐身后，一言不发，静静的聆听二人对答。烈火神君、聂道元、许若晴等人都赶了过来，远远的围观。

    南宫渐似乎没有听出唐靖雨话中的揶揄之意，脸上笑容不减，双目微眯，道：“江湖之大，龙蛇混杂，往往杀戮不断，动不动血流成河，从根本上说乃是目无王法。无规矩不成方圆，老夫不才，自少时即立有宏愿，希望为江湖立法，言行皆有法度，江湖息去纷争，则天下武林大定，老夫之愿了矣！”

    唐靖雨一怔，暗道这老贼其志倒真不在小，沉吟片刻，唐靖雨淡淡道：“前辈莫非是要一统江湖，建立武林王朝？”

    南宫渐不置可否，顾自道：“唐少侠也是明白人，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只看少侠懂得建立少唐盟，就知你我皆是同道中人。说实话，少唐盟不过是个草台班子，不过老夫实在是赏识少侠的胆识，只要唐少侠肯助老夫一臂之力，老夫敢出豪言，多则一年，少则半载，江湖就是你我的天下！”

    “不，那也是前辈的天下，不是我唐靖雨的。”唐靖雨淡然道：“晚辈还曾听闻过一句古语，狡兔死、走狗烹。晚辈不才，这点见识还是有的，何况前辈想统一江湖的大业，正与江湖逍遥写意、快意恩仇的宗旨违背。晚辈敢断言，前辈武林皇帝的美梦，注定了是如同黄粱而已！”

    南宫渐双目微眯，凌厉的眼神一闪即逝，然后瞧向唐靖雨身后绝壑，此处下望，断崖下凹，下去绝无借脚之处，底下乱石穿空，跌下去绝无幸理。南宫渐嘴角再次浮起微笑，却不言语。

    唐靖雨知道这是无声的威逼，实则他也真走投无路。唐靖雨笑道：“晚辈献出火龙珠，不知前辈能否放晚辈一条生路？”

    南宫渐一怔，当此生死存亡之际，仍能从容自若谈笑风生，南宫渐不得不暗自钦佩，他缓缓摇了摇头，唐靖雨已如同笼中鸟、网中鱼，他又岂肯放虎归山。

    唐靖雨点头道：“前辈果然是一代jian雄，大处用谋而不含糊，却又谨守小义，这一点绝非小人行径可比！”

    南宫渐“哈哈”笑道：“天下从未有人这般品评老夫，唐少侠说得不很中听，不过确也独到，让老夫不由兴起些许知己之念。”

    唐靖雨亦笑道：“知己不敢当，晚辈行事无愧于心，无愧于义。前辈只是无愧于己，却有愧于天下武林，这是很大的不同。所以你我终究势同水火！看剑！”

    唐靖雨断喝声中，长剑飞起，人已如同出海的蛟龙，直逼南宫渐前胸。阴姬见唐靖雨出手，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掠过一丝丝怜惜，终究，这小贼的风仪绝无仅有，如果这般丢了性命，也实在是可惜。许若晴神色极为淡然，盈盈双目望向远处青山，似乎唐靖雨的生死已与她浑然无关。

    长剑堪堪迫近，南宫渐袍袖挥处，二指弹上剑脊，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将长剑弹了开去。唐靖雨直觉手腕一震，一股巨力涌来、弗可抵御，只得人随剑走、卸去多余力道，这一躲就到了悬崖边上。

    南宫渐得理既不饶人，虚虚踏前一步，不知怎么，人就逼近了唐靖雨身前。唐靖雨心中暗禀，虽然揣测这老贼功力高绝，不过似乎其身手尚在估计之上，当真是深不可测。就看其一举手一投足，绝对的绝代高手风范，让唐靖雨生出畏手畏脚的感觉。这种感觉也只在少林方丈方慈大师跟前有过，此际南宫渐咄咄逼人，他却少有的心生有心无力的叹息，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

    南宫渐胼指如剑，却凝而不发，双目似笑非笑，稳立如山。唐靖雨狠狠的甩了甩头，暗暗调息片刻，突然舌绽春雷，发出一声长啸，顿时群山回应，余音袅袅，身形起处，长剑再次递出，却是一招刺向身前空处、角度极为诡异的剑势。

    南宫渐闻声脸色已为之一变，见到这招剑法更是神色凝重，收起了笑意，袍袖挥处，人却后退了一步，双指连挥，如同反弹琵琶，将唐靖雨这一剑挡了开去。忍不住问道：“这是甚么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