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命悬一线（1）

    唐靖雨淡淡道：“剑是穿云，法集百流，是谓流云！”说完，长剑再次递出，一剑刺到中途，突然剑影一分为二，接着二分为四，层层叠叠，化作漫天光影，向南宫渐罩了过去。

    南宫渐一声冷笑，身形暴起，一柄软剑抖了出来，笔直如削，自剑影中直入，“叮”的一声脆响，软剑笔直，唐靖雨长剑却弯若弓月，一招绝式被南宫渐轻易的化解了。

    不过南宫渐自视极高，功力登峰造极后，已不怎么动用长剑，这柄软剑剑锋如雪，却又柔韧如带，十分的轻软，南宫渐一向珍爱，所以曾借与阴姬用过，却没有舍得给她，带在身边聊备不时之需而已。唐靖雨能逼他拔剑，以他的年纪，已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可惜江湖较技，尤其是生死搏杀，比的向来只是功力，而不是年纪。南宫渐这一剑实则非如表面那般轻松，他贯注剑身七成功力，也只是破解了唐靖雨这一剑，这一剑极为玄妙，剑影纵横，却只从正中攻出杀着，其余全是死角，南宫渐虽有余力，却也无法反击。

    南宫渐退后数步，方平平跃起，脚步连环，尤为称奇的是他步步登高，如踏实质，数步已登临唐靖雨上空，手中软剑微晃，发出“嗤嗤”的破空之声，旋即一道银光暴起，劈头向唐靖雨斩去。

    这一剑招式似乎并无出奇之处，以南宫渐的武功造诣，可化腐朽为神奇，唐靖雨深知其中厉害，又怎敢掉以轻心。不过他本就没有退路，所以豁出去了，足底轻点，斜斜向后纵起，手中长剑连绵击出，顿时“叮当”之声大作，最后却是“砰”的一声，双剑击实。

    南宫渐手中软剑一弯，唐靖雨却被击了出去，他死死的抓住剑柄，却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在脱口而出的惋惜和娇呼声中，疾速向悬崖下跌去。失声尖叫的是许若晴，而南宫玉则忍不住惋惜出声，他觉得将唐靖雨击落悬崖，那也太便宜他了。

    众人上前，眼见唐靖雨化作一个越来越小的黑点，终至消逝不见了。

    唐靖雨热血喷出，反而头脑清醒了好多。耳旁疾风呼啸，内腑疼痛欲裂，在疾速翻转中深吸了一口气，气息流转，并无障碍，心下大定，情知这番内伤并无想象中那么重，其实这也是唐靖雨最近勤修内功的缘故。

    唐靖雨将长剑摸索着回鞘，一个折身，舒展开四肢，双臂微抬，如同鸟儿展翅一般，极力保持平平下落。虽然无处借力，但是四肢百骸内息连绵，加之外袍鼓胀，保持这样一个舒缓的姿态，却是最为有利。

    唐靖雨拼着受伤，也要发狠猛攻，实则仍是打定了借力的打算。这一着也是行险，只是南宫渐内力极为霸道，反噬之力强劲，难免为其所乘，内腑被震伤。幸好这样也瞒过了老jian巨猾的南宫渐，否则只要掷出一剑，甚或踢出一块碎石，唐靖雨也绝难幸免。

    唐靖雨忍住伤痛催动内息，身轻如燕，似乎下降的速度也有所减缓，加之鼓胀的外袍御风，如同飞鸟一般舞动双臂，终于不再是垂直跌落，而是有了些微的滑翔。这让唐靖雨极为振奋，因为这正是他想要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处心积虑之下，突破生死线，即便在命悬一线的高空，也终于有了一线生机。

    唐靖雨加紧振动双臂，毕竟悬崖再高也有限，要是到不了预定的落点，除非真的生出翅膀，否则一样跌成rou饼。

    唐靖雨双臂舞动，划出了大段距离，崖底乱石穿空，瞧来如同青面獠牙的巨兽，疾速扑来，似乎要把他吞噬。唐靖雨用尽了最后的力道，猛力振臂，同时向前一个翻滚，勉强使出了飞云纵中的轻身功夫，然后啪的一声落了下去，水花四溅，接着喉头一甜，眼前一黑，失去了直觉。

    原来唐靖雨用尽平生所学，先是同南宫渐周旋，借了他几分力道，然后估算了悬崖高度，以及所在方位距那道瀑布的距离，这才行险搏了一铺，依仗绝顶的轻功和高明的计算，终于跌到了瀑布入口，再凭下泻的水流，卸去了几分力道，然后随着瀑布滚落下去。

    这也就是唐靖雨，天纵之才，生死之际，仍能镇静如恒而心思灵动，换做常人早就慌了手脚，又怎会想到这死中求生的绝妙法子。其间的凶险，稍有差池，即可能一命呜呼，即便能跌落水瀑，飞瀑直下，又怎能保证生还。唐靖雨当然也没有把握，更没有别的法子，还好他早就知道瀑布之下有一个深潭，潭水很深，跌下去不至于粉身碎骨。

    不过，唐靖雨先是大意之下受了内伤，紧接着在落水的刹那间昏了过去，顺着激流飞落，果真落入了深潭，说起来也是唐靖雨福大命大造化大，要是没人搭救，即便潭水里淹不死，也会被南宫渐派来搜寻的人手抓获。

    唐靖雨静静的仰卧在潭水中，浑然无觉，却有两个女子沿着谷底行来，透过轰鸣的水响，只听的一个娇媚的女声叫道：“你个小蹄子，带着姑奶奶乱跑，要是天黑前找不到出路，我要你好看，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另一个青衣女子似乎满腹委屈，辩解道：“婢子身份卑微，又怎会参与其事，上次也不过是小姐……许令主带人追捕薛紫薇和……唐少侠，这才到了这里，至于唐少侠以后下落，则真不是婢子所能知晓！”

    说话的乃是青青，而大发娇嗔的正是姚欢欢。姚欢欢与唐靖雨前后脚进了终南山，三转两转，却始终没见到唐靖雨的踪影，不免把怨气撒到了青青身上。青青没有法子，只得把姚欢欢带到了这里。

    这时青青正撅着小嘴不服气，姚欢欢仍是气不打一处来，总觉得这小蹄子不如以前听话。她啐了一口，恨恨的叫道：“你再把那日的所见所闻，给我详细的描述一遍！”

    “是！”青青应道，话中透出一丝无奈，也是啊，都说了三五遍了，细枝末节问了又问，她口口声声找唐靖雨算账，谁知道安得甚么心啊。

    “那日我同许小姐追到这里，当时，唐靖雨和那个水云宫的小宫主正在那边飞瀑之下……咦！”青青惊叫一声，秀目圆睁，手指飞瀑，一脸讶异。

    姚欢欢大奇，顺着青青所指回身看去，只见水花四溅的潭水中，漂浮着一具尸首，下肢沉入水中，上身浮在水面，头发散乱，是以看不清面目。这时节，寒气逼人，潭水冰寒彻骨，当然是尸首，活人冻也冻死了。

    姚欢欢啐道：“真是晦气，都是你这小蹄子，走啦！”回身看青青一动不动，更是没好气，叫道：“死蹄子，姑奶奶的话你有没有……”

    哪知这时青青忽然变了脸色，手指那尸首叫道：“是……是……唐少侠……我的天呐！”

    “甚么？”姚欢欢一怔，再回身仔细打量，隐约辨识出那散乱的长发下白中泛青的脸皮，果然有几分熟识，不仅怔住。

    青青一个疾步跃身潭水，游至唐靖雨身边，一把将唐靖雨抱住，吃力的拉到了潭水边。姚欢欢微一蹙眉，终于还是把唐靖雨提了上来，放到潭水边。青青上岸，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却急急伸手摸了摸唐靖雨的胸口，俏脸上泛起喜悦之色，喜道：“他……还活着……”

    姚欢欢又惊有喜，再也顾不得水淋淋的，一把抱过唐靖雨，喃喃道：“唉！这个小冤家，平日里不可一世，对人家薄情寡恩，遭到报应了吧。算你命大，幸亏碰到了人家，这可如何是好，该到个地方避一下风，冻死了，可怜见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姚欢欢先前还对唐靖雨恨得牙都痒痒，此即抱在怀里，居然恨意全消，更多的是柔情蜜意，以致于语无伦次。

    姚欢欢抱着唐靖雨絮絮叨叨，大发女人之柔情，全然不同于平日颐指气使的娇小姐，倒让青青一时不很适应。青青摇了摇头，不过姚欢欢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她，在这可不是久留之地，不管怎样，在她眼中武功高强的唐靖雨落在这水潭中，要说是失足绝对没有可能，我的天呐，青青心底一紧，惊道：“小姐，快点带着唐少侠离开这里，不然就会有人追过来了！”

    姚欢欢一时惊喜交集，所以没想到这些，此时得青青提醒，顿时警觉，忙即抱起唐靖雨，急惶惶道：“青青，该躲到哪里才好？”正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一向狡诈如狐的姚欢欢，自碰上唐靖雨这个小冤家起，就处处显得迟钝起来。

    青青略一沉思，道：“婢子以为昨夜歇息的那处山谷，极为隐蔽，还是去那躲一躲较好！”

    姚欢欢想也不想，娇喝道：“死丫头，真是絮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