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江南酒，如烟往事茶

    莫徒已在九寨待了好些时日了。

    起先从陆先生那出来后她是准备回无忧谷的，可是一想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就打消了念头。后又雇了一辆马车往北走，走了半月才记起北边过去就是北寒国，是北晨星的地盘了，她想了想，觉得日后还是不与他再见面的好，便改道向西。走走停停，也不计算什么日子时辰。如此，便到了九寨。

    她想:只要不是待在朔月国，哪里都好。

    九寨这个地方虽然听起来像是某个山土匪的营寨，实则却是朔月国西蜃国两国接壤的军商要地，恰巧应了那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因此，即便是位于偏远之地却毫不荒凉，反倒是繁华多彩，被人誉为“塞上江南”。

    在九寨，比民房商铺数目更多的是大大小小，装潢精美的酒楼。白天或许还不甚惹眼，可一旦夜幕降临，家家酒楼门前挂起绘花的灯笼，混着脂粉香味的酒酿香从酒楼那敞开的窗户流散于条条大街小巷时，那些旅途疲乏的商人们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鼻子一样，再也挪不动脚步，只想醉倒在那一片绯光的温柔乡里了。

    此时，莫徒已换回了女儿身的打扮。

    她坐在酒楼的靠窗处，一边饮酒一边看橘红色的晚霞一点点将整个九寨包裹入怀，神色悠闲而淡然。随身携带的仅有一把无鞘的剑和一个粗布包袱而已。

    剑和包袱都是离开无名谷那天陆先生赠的。

    里面除了些银票还有一个做工精致的人皮喉结。她习惯扮作男人混江湖，装束或许可以以假乱真，喉结什么的却做不了假，没想到陆先生竟心细如此。

    “世人皆好倾尘宝剑，却多半只识其剑鞘不识其剑身。你直接带着这把无鞘的剑反而不会引人猜疑……江湖险恶，你好自为之。”

    莫徒感动地谢着收下，即便这东西她可能再也用不到。

    她心道:曾经的那个莫徒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吞噬了莲和烈翼烽的雪崩中。

    如此，七影宫的人在向玉恒汇报时也好有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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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好酒量！”

    邻桌一个语调听起来略有些奇怪的声音打断了莫徒的思绪。

    她转过头一看，是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二十七八的样子。现下是乍暖还寒的早春，他身上穿的不是传统的朔月国棉质服饰，而是罩子一样的挡风貂皮大衣，将他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不过，出于医者的细心，莫徒不难注意到他手腕和脸颊处颜色略深的皮肤，那是只有长时间处于日晒状态的人才会有的深麦色。

    “姑娘喝起酒来不似一般朔月国女子，倒有几分西蜃国女人的洒脱豪放。”那人指着莫徒桌上好几个空酒坛子道，大有邀她过去共饮一杯的意思。

    果然是边塞之地，为人处世毫不拘于小节。这要是放在朔月国其他地方，别说男子邀女子共饮一杯了，单是未婚女子跑到酒楼喝酒这事就足够受人非议了。

    不过说到酒量，莫徒也是最近才知道云淅水这少见的“千杯不醉”的体质的。九寨有三大特色:其一是服装举止各异的商队，其二就是各大酒楼中的美酒。许是因为喝不醉，莫徒倒是品不出其中的优劣。她倒底是生长与江南一带，比起烈酒来说更偏爱入口清淡，回味悠长的清茶。说起来，她与玉恒最初就是在月城的月云楼认识的，往事如烟，如今她记得最清楚的反而是那杯因玉恒下属呵斥而撒到桌茶上的夺月了。

    思既此，莫徒捧起桌上最后一坛酒，向邻桌那人比了个“干”的意思后一口气将其倒入腹中。

    “小二，结账！”

    既以身无一物，休再节外生枝。茶楼酒肆之客，日后还是少结交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