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南郡城下试言盟
虞翻见正好赶上饭点，一路奔波饥肠辘辘的他暗自欣喜，便把早已准备的说辞娓娓道来：“孙、刘本有盟约，关公在荆州时，吴侯数次求亲，关公不允。后关公取襄阳，曹cao屡次致书吴侯，使袭荆州；吴侯本不肯许，是因关公斥使之举，惹东吴诸臣不睦，自恼而劝言兴兵，误成今日之局，此非吴候一人之过。孙夫人一向思归。今吴侯令臣为使，愿送归夫人，缚还降将，就此罢兵，永结盟好。” 孔明闻言，用袖中毛巾拭擦嘴角，才言：“可还我荆州旧地？” “夷陵、鄀城本属吴候，荆州其余城池，便送与汉中王，自此再不言‘借’。”虞翻白了下眼，只见众人吃得欢，却不让自己入席，很是不满。 孔明拿扇起身，笑道：“呵呵！求亲不成，便要刀兵相见，此盟交结得不甚稳妥；占取城池，尚言不还，可是欺我蜀中无兵？半壁荆州，两虎相饲，怎得安生？” “孔明此言差矣，两家有盟，应同一家，共治荆州，怎说不妥。如汉中王意欲罢兵言盟，可与吴候详言取舍，况此番兵祸，源起关公……” “孰是孰非，自有公论。”孔明打断虞翻的话，踱步厅中，对虞翻继续说：“我主仁慈，本不愿涂炭生灵。此番大军前来，乃吴候所逼。荆州兵祸，损我主伐魏大计，惹篡汉曹贼得以喘息之机。吴候误国，罪孽不浅；害我大将，实属不该。如得送归孙夫人，还荆州旧地，我主必与吴候划江为治。此意烦请转告，如吴候有意，自可于南郡城下为盟，如得交好，吕大都督也好班师；如要交恶，自可一战便是。” 听得诸葛亮着就要撵人，虞翻很是气恼，心恨这刘备怎不管饭。但孔明话已至此，虞翻只好拱手言辞。刘备不忍，言：“天色将晚……” “天色将晚，仲翔（虞翻字）当速返，择得吴候过江之期，早早传禀，好令子龙让行道路。”孔明真抠门。打断刘备的话如此一说。 虞翻心中恼恨，只暗道：“孔明嘴下尚讨不得一顿饭，这荆州诸郡的城池，恐更难让得分寸。若要赚得城池半壁，东吴之流，有谁与之争这口舌……” 虞翻出城，一路嚼着干粮，不停骂着诸葛亮，恨恨地返回吕蒙大营。 吕蒙手里正拿着各地战报，兀自焦虑不已。这赵云、关兴兵分嘉鱼、汉川，张昭所领之兵大败，已失沿江一线。还有新来一报，言关凤兵取当阳，己方又损谭雄、周邵。汉中王大军兵分两路而出，直取夷陵和荆门山下诸城…… 吕蒙手握报奏，伏案埋头，暗叹：“此番一战，损兵折将，却得这般光景。万不料关灵玥如此奇女子，数挫东吴之军，事前怎不得知有此难缠货色。”想及此，轻摇昏胀之头，自语道：“即使有得探报，言及关凤之能，何人可信？只望虞翻探得汉中王之意，实不愿无功而返也！” 此时，就见虞翻气呼呼进得帐中，先施一礼，然后连说带骂的一通说。直说得唾沫四溅，乃至声哑。吕蒙也听了个明白，忙叫人端来酒水、rou食。虞翻吐说个痛快，见得美酒好菜，兀自海吃起来。 吕蒙起身负手，眺望帐外远空，深思一番。遂返身案前，提笔疾书，，书信写好，叫来传令兵，交待一番，随后几匹快马，离开大营，绝尘而去。 虞翻酒足饭饱，忙问吕蒙行何良策，吕蒙恨言：“蜀吴交恶，渔利者曹也。料知孔明必不轻言一战，言和之事已成定局。然如论口舌，昔日孔明舌战群儒，江东无人可及。今有关凤孤军于外，此女甚得关公疼爱，如得生擒，好生相待；再以夷陵为筹，必换鄀城（荆门）、石城两地，也不妄此出兵一遭。” 虞翻听后，抚掌言：“都督远虑，翻不及也，可是令周将军出麦城，兵取当阳？” 吕蒙眼神淡然，长吐胸中闷气，轻言：“非也！周泰如去，必报丧子之恨，届时必惹关公大怒，此战不休也，自是命徐盛前往。周将军固守鄀城，再遣水军于石城助守之。唉！夷陵怕是将弃之，再命蒋钦抽兵前往，夹攻关凤。” 虞翻见此，忙宽慰道：“都督当可放心，关凤无知女子，怎是文向（徐盛字）之敌，再有公奕（蒋钦）相助，此女插翅难逃，必会手到擒来。” “不可小窥此女啊！孔明亦定有所防。”吕蒙转身叹言，随即轻拍虞翻之肩，言：“愿如仲翔所言耳！还望再受车马之累，速去请来吴候，某倒要看这孔明如何取舍！” “必不辞也，这便启程。”虞翻拱手言别，不忘顺手抓起案上一块rou脯。 虞翻过得江来，才知张昭兵退陆口。张昭安排好水军沿江而上，北行石城，便随同虞翻一道觐见吴候。 孙权早闻汉中王前来，再有荆州数战皆败，便带了诸葛瑾、孙桓、朱桓，过了竟陵（今天门）正往江边赶来。见得虞翻，闻其所报，孙权用他蓝汪汪的眼睛，望向诸葛瑾，问道：“子瑜可知汝弟之意？此番言和，可得有果？” 诸葛瑾慌忙上前，答曰：“吾弟重看孙刘之盟，此行必是言和。然瑾深知孔明，自小据理不饶，恐难让荆州半步！” 闻言孙权微怒：“岂欺我东吴无兵乎？” 诸葛瑾脸色微变，躬身试问：“吴候可信曹公之盟？” “宁可信关凤此女，亦不信曹cao那贼！”孙权顿了一下，再言：“如那刘玄德逼本候过甚，江东不惜一战！” 见孙权握拳怒目，诸葛瑾退而不言，此时张昭谏言：“刘备得两川，基业不浅，今天下三分，曹魏势大，现下只联蜀抗曹，进而图天下，退而鼎立江东。望吴候熟思之！” “子布（张昭）之言：前者劝本候兵出荆州，现则欲罢兵而退。怎视军国之事为儿戏？”孙权拂袖侧面，不视张昭。张昭面愧，退而悄声问孙桓：“吴候之疾尚愈乎？何人所治也？” 孙桓附耳言：“那日族叔垂钓江边，偶遇华佗，得一良方。虽大为好转，但亦有反复，那华佗言：‘受疾甚深，不可尽除，多让行走，勿使独处。’”张昭闻言，心中欣喜，至少回来得半个昔日的霸主孙权。 蜀吴之间快马往来，约得时日。南郡城外糜芳、韩当怒目相视，各督兵士共置一高台。双方各分东西，扎下行辕，单等刘备、孙权前来。 是日，鼓号喧天，旗幡招展，双方一干人等，各从高台两头款步而上。 刘备见到孙权，急行两步，拉住孙权激动开言：“孙兄风采依旧，幸得今日相见，江东一别数年，备常挂心思念矣。……备得西蜀偏陋一地，度日艰难，如无兄赠有荆州数郡，玄德怎可立足安生！日前兵戎相见，必有冒犯于兄，备食不咽寝不寐，盼孙兄教诲，定当恭听。只愿两家重修盟好，共扶汉室。如遂此愿，备……，备涕零载德，呜呜！国太待备如子，你我似如同胞，还望兄莫弃我……” 这刘备眼泪汪汪，孙权一肚子气消得大半。听了刘备所言，只觉得心中一软，似多有对不起刘备一般。忙拉了刘备坐于一旁，声言：“仲谋怎会弃贤妹弟，只因曹cao巧言，文臣少智，才得此兵祸。你我姻亲，怎会如旁人，此番已令护送尚香前来，不日则至。修盟一事，自有臣公cao办。你我难得相见，自该好好叙旧一番。”说话间，二人一旁家长里短，自顾聊天去了。 一袭青衫的诸葛亮，手拿羽扇，先行施礼，笑言：“子明可好！亮想‘死’你了。” “孔明别来无恙，子明亦同所感矣！”笑呵呵的吕蒙便和诸葛亮牵手落座。二人面上惺惺相惜，却各怀鬼胎，腹藏利剑，恨不得对方马上暴毙。 随后孔明对诸葛瑾颔首问安，后面双方文臣武将也相互见礼寒暄，现场一团和气，貌似久别喜相逢、他乡遇故知。在座着者：刘备一方有孔明、法正、费诗、李恢；武将糜芳、冯习、廖化，因关羽的傲脾气，孔明没让他来。孙权一方：吕蒙、张昭、诸葛瑾、虞翻；武有韩当、孙桓、朱桓。 吕蒙率先开言：“吴候大量，不计前嫌，此番言和，便交还夷陵，以示心诚。只留兵一万，扎于鄀城诸地。如得汉中王亦同此意，便可休讫盟书。” “嗯！怕是不妥，荆州旧地，十已去三。子明此言，可是欺我，”孔明仰脸浅笑。 吕蒙奇怪望着诸葛亮：“孔明何出此言，我军零陵、武陵未占分毫，今欲留弹丸城池休顿伤病者，何言十去三者？” “汉江富庶地，可养三万兵，荆州带甲者，不足十万，都督莫不是欺我？亮以为此战未分胜负，各回旧地，才是诚心相盟！”孔明轻摇羽扇，言语恳切。 韩当一旁忍不住，言：“得占诸城，怎不言胜？我军损折将士，不言复仇，已是大度。” “哦！”孔明抬了下眼皮，问：“所损皆同，亮亦未言泄恨，怎不大度？你家周将军丧儿，我家君侯失子；朱将军身亡，傅士伦断头；且你东吴还赚一员大将。” 吕蒙不解，问：“怎得赚来？” “若送你还东吴大将潘璋，可是赚得？”诸葛亮一脸委屈，如同做了十桩赔本买卖。随即痛心而言：“我主义弟父女皆伤，可曾怪罪吴候？此番相盟，汉中王心诚至极，公等怎忍心剜rou相逼？” 韩当闻言气结，无语相对。吕蒙解围插言：“咳！呃……，我等之主，必有取舍，何须吾与孔明争这口舌，各自禀回，待其众议定夺。呃……，不如三日后再言？” “嗯！”诸葛亮轻轻点头，宛若顿悟：“兹事体大，非亮和子明可断，就同此议！” “望请有诚，届时当有所决！如此早还，请！”吕蒙边说边起身致礼，孔明更显客气，连声言：“都督请先！”遂领众人而立。孙权、刘备自也知其无果，皆起身而辞，少不得一番恋恋不舍、客客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