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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中午，两辆雷克萨斯LX570等在酒店门口，周大军几人上车。

    *

    贾长生与苏盈已经按周大军的要求，购置齐全登山所需的全部物品——登山器材、衣物、食物、燃油等等……一应俱全，并且雇了四名经常往返藏区的老司机，每车两个、倒着开。

    周大军若不挣点儿横财——还真不够支应的！

    *

    昨天从废旧工厂出来的时候，智海和尚就跟周大军打过招呼，入藏之行，官倾倾也要同行——她要去山里采些药材。周大军当然无所谓，赶紧给贾长生打电话，让他把一辆越野改成两辆。

    周大军与智海和尚同车，同时得揪住南郭亮，不让他sao扰女生。

    贾长生则陪着二女坐在后车，权当保镖。官倾倾依然不跟任何人交流，进了车往后排一窝，鼓捣手机。

    *

    第一辆车内，则是南郭亮百无聊赖地躺在后座睡觉，周大军与智海和尚在中排并坐。

    “师父——”周大军好奇道：“您跟这官倾倾怎么认识的？”

    “你是看我们走在一起，很不协调？”智海和尚笑道。

    “是啊。”周大军亦是笑道。

    一个灰布僧袍的年轻僧人，与一名非主流少女走在一起——回头率百分之百啊！

    “她们‘官家’是个历史悠久的修真世家，道门中独占一席……”智海和尚道：“举家上下，只有这官倾倾研习医术——”

    “噢……她天天看手机，是研究医学呢！”周大军恍然大悟。

    “不是，玩游戏呢！”

    “……”

    “她所研究的、并非寻常的医术——”智海和尚道：“咱们国家曾经成立‘第四医学研究会’，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

    “第一医学叫治疗医学，第二医学是预防医学，第三医学是自然疗法医学，第四医学是特异功能医学——”智海和尚道：“官倾倾是道门中人，她所研究的当然就是这第四类——特异功能医学。”

    “特异功能医学？”周大军问道：“就是给修行人治病的？”

    “差不多。”

    “那她……一般的医术会不会？”

    “会一些应该——”智海和尚道：“一般行气、布气、运气、发气的法门肯定会，但于医道上有多深的研究，不好说……”

    “噢……您是怎么认识她的？”

    “我师父跟她父亲官锦城是旧识，所以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前两日大战血金童时，周大军听智海和尚自称是凌云寺弟子——自己对凌云寺一无所知，又不便多问，以后见着陈安居他们，再详细了解吧。

    “她一向就是这样……”周大军顿一顿道：“不爱理人？”

    能多结识一个江湖中人自是最好，尤其是救命的药师，可这姑娘成天埋头游戏、凡人不理——就有些难以接触了。

    “对！她跟我话也不多——”智海和尚笑道：“官家她这一代的男孩儿有几个，千金就这么一个，可能惯坏了吧。”

    “噢……”

    一边聊着，周大军一边把玩兜中的小铜镜，他目前最想的就是提升实力——可是修炼准得秘法，连基本的术语都没弄明白，怎么修行？

    赶上智海和尚这样现成的老师，当然不能放过。

    “智海师父——”周大军话题一转，问道：“那个……阿赖耶识是啥啊？”

    “阿赖耶识？”

    “对，还有什么‘六七因中转，五八果上圆’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要修炼准提秘法吗？”周大军道：“一些基本的常识得了解了解。”

    “噢……”智海和尚道：“六识你知道吗？”

    “不知道。”

    “七识八识你知道吗？”

    “不知道。”

    “呃……”智海和尚道：“那这样——我先给你讲个故事，特修斯之船你知道吗？”

    “更不知道了……”周大军的治学态度就是这么严谨！

    “这是最古老的思想实验之一，最早出自普鲁塔克的记载。它描述的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归功于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说到此处，智海和尚停下，看着周大军。

    “这个能听明白……”周大军点头道。

    “问题是，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特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

    “这个……这个……”周大军开动脑筋：“只要还有一块木板是原来船的，就应该还算原来的船吧？”

    “每块木板都换掉了。”

    “那就不算了。”

    “好——不算了——”智海和尚道：“那么原来这艘、被全部替换掉零件的船是什么？不能说因为替换，就不叫这个名字了。”

    “经过替换，这船还叫特修斯……”周大军道：“……那就是——它延用了原来的名称。”

    “好，延用原来的名称——”智海和尚道：“有哲学家对此进行延伸——如果用特修斯之船上取下来的老部件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么两艘船中、哪艘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

    “这个……”周大军道：“一艘延续其名称……一艘延续其身体吧……”

    “你是说，一艘船变成了两艘船？”智海和尚道。

    “呃……”周大军琢磨道：“一分为二：一艘用它原来的名字，一艘用它原来的身体。”

    “那到底名字是它，还是身体是它？”

    “身体。”

    “可这身体没有名称，顶多算是‘零件之船’——”智海和尚道：“你怎么能称它为特修斯之船？”

    “这个……”周大军被绕晕了。

    “同理，换作人来讨论——”智海和尚道：“如果一个人的身体全部被换掉，就变成两个周大军了？”

    “不是……”周大军道：“由零件组成的身体不算，保持意识的那个身体才算。”

    “好！下面说重点了——对于哲学家，特修斯之船被用来研究身份的本质。讨论一个事物是否仅仅等于其组成部件之和……”智海和尚道：“世间事物都在无时无刻进行着发展变化，宏观微观都如此，特修斯之船也不例外，每一刻都与前一刻不同，正如那句话所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您的意思是问，零件之和——”周大军费力道：“是否等于全体？”

    “对，这是在‘物质’角度上讲的——对于纯粹的物质之船不难理解，因为船没有一个‘我’，但这个问题主要针对于人的‘我’……”

    “船没有精神，而人有精神……”周大军道。

    “是啊，先从人的身体说起——人体无时不刻不在新陈代谢，细胞更新之快超乎人的想象，人体细胞每2.4年全部更新一代，细胞全部更新后，如果‘我’是由物质身体产生的，2.4年前的我与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同一副身体同一个自我了……”智海和尚道：“我且问你，两年后的你，从rou体上来说是不是你？”

    “是啊！”周大军想了想又道：“……不是吧……如果已经全部更新了一遍……”

    “那我再问你，从精神上来说，两年后的你是不是你？”

    “是啊！”这回周大军很肯定：“不是我就糟了！”

    “那为什么这个‘我’还是‘我’呢？在‘我’之外，是谁在思考这个‘我’呢？”智海和尚道：“这不是物质上的问题，对吧？”

    “这是精神上的问题——”

    “精神上的问题——”智海和尚道：“回到刚才，你为什么说第一艘继承‘特修斯’这个名称的船，不是它自己了？”

    “因为它的全部零件都被替换掉，组成一艘新船——而这艘新船，是‘特修斯之船’。”

    “‘观念之船’不是真的，‘零件之船’是真的。”

    “对——”周大军道：“‘观念之船’虽然延续了别人对它的称呼，但它的实体已被替换——而我的rou体即使被全部替换掉也没关系，因为我一直知道自己是‘我’，精神上一直确认自我。”

    “那么好——”智海和尚道：“你怎么来确认自己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