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勇气
“欢迎远道而来的各位。” 犀兽正式场合喜欢化作人形，以示实力，竟看起来却是有种出尘的气质，不仅仅是长相，还包括姿态。 宽猴妖哇哩哇勉强能化作小半个人形。知道对面来的这三位，恐怕为首的那位，就应该是伟大雨大妖非常喜欢提起的犀兽大妖了。一行妖都站定不敢有丝毫随意。 毕竟犀兽当年愿意长居于西域，算是为妖族留下这样一个领地，在很多妖的眼里，都是巨大的牺牲。 “拜见犀兽大妖。”七位妖怪虽然长相和习惯的姿势各异，但都是微微屈下左膝盖，将手负于身后，以示信任和敬重。 “各位必定辛苦之极”，一抹玄力飞快扫开，轻轻将七位妖怪托起，甚至带了一丝药草的香味。这便是犀兽为妖使团准备的缓解乏累的药草香。 东域众妖只觉得如被什么东西抚过，但都知道眼前这几位妖怪不可能对他们有害，所以未有任何抵抗。一下子心情似乎都放松了许多。 “承蒙犀兽大妖外出相迎。”，樟妖知道这样强的大妖愿意出来，也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 “应是如此。”犀兽对着樟妖道。 “那么，恭请贵客们进入无雅居，旅途劳顿，你们可以先好好休息，也希望你们能喜欢这里。” 七位东域妖使团成员更是有些惶恐慌忙，包括年岁最小但天赋极佳的指呼宁相。因为犀兽的态度太过重视，并不像以前自己见过的那些大妖般总归是带了一种看待一只还不能飞翔的雄鹰般的眼神。 曾经甘一柳走过的巨大瀑布或者危险的沼泽，却因为犀兽对着阵法的无比熟悉，而直接轻松地让众妖通过。 然后，展示在众妖面前的便是环绕着绿意而且充斥着淡淡季节香气的无涯居。 “这里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贫瘠呀，反而带着清新。” 雪兔妖指呼宁相想着。 “哇，这里也好美啊。”片围本是女妖，更是心情大好。 “犀兽大人实在是厉害。这里生机遍布，玄力充沛。”黑鹰妖却黑道。 “呵呵……”犀兽笑了起来。 众妖时不时也开始打趣，气氛更加轻松。 有小妖怪悄悄看外来的妖怪。 尝尝的耳朵，似乎就像豆叶的尖耳那样，是无雅居数量比较多的尖耳妖们。它们的耳朵甚至都可以随风吹动，如果他们不加以阻挡。 “哇，这些妖怪看起来和我们都不一样呀。” 一个小小的窃窃的声音到。 “对呀对呀，我要给他们说，是我第一个看到外来妖怪的。” “那他们长什么样子？”这大一些的尖耳妖道。 “他们，他们……”，这小尖耳妖却是还没有能知道那么多描述的词汇， “他们……”，他再愣了一下，索性哇地大声哭了起来。 然后，一个又一个的声音也相继出现。 指呼宁相他们刚来感觉到的那丝安静的感觉一下子就没了。他们都互相对视，感觉到全是nongnong好奇，笑了。 犀兽倒是这才真正大笑了起来。 这才是无雅居。 …… 清音没有像大家一样，待妖使团真正进入后一拥而上问东问西。她只是默默站在后面，看着大家围拢过去，虽然心里也想上前。可是她随着长大，似乎已经带了一丝像犹豫但却不愿意轻易接近而展示出有些清冷的气质。她不愿意簇拥上前，虽然她很想知道，东域的妖使团们是不是可以一直看见海，一直吹着海风？或者潜入海中，看那书中蓝色的水中天地。那海，真的是宽广到永远看不到尽头吗？ 指呼宁相在非常开心地回答无雅居妖怪们尤其是青年妖充满好奇的疑问时，使劲挥舞着爪子，似乎性格都变得活跃了好多，然后，他趁空隙，就那么，朝清音看了一眼。 能化作人形的清音，站在那里，似乎明明看着他们这个方向，却仿佛瞳孔里的倒影，早已飞到了未知的远方。 她就那样站着。（可怜甘一柳虽然在清音不远的地方，勉强算是同清音站在一起，却总是被无情忽略。） 对很多人类或者妖族而言，现在的清音或许都不那么美丽。 可她是兔族，是兔族。不论是赤兔、雪兔还是其他。 看起来，似乎清音还是那样普通的面容，但是面如镜的平，看起来还有些小。 可指呼宁相却惊若天仙。 地境上乘一般能化形的兔族初时大多生的非常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说是难看。可那又如何？他们会随着年纪，尤其是年老以前，女子会越来越好看。 清音的年纪还算很小，指呼宁相似乎已经可以看到眼前站着的这个同族之妖，那样一个看一眼便无法离开视线的女妖，会慢慢如出水芙蓉般出现，只是慢，但芙蓉般的容颜，必定会达到，然后绽放得越来越妖艳。 指呼宁相仿佛被冰冻了。他还在想象着前面不远处，那有些怅然的雪白色的兔妖，褪去所有年幼的简单，成就倾国倾城的美丽。 …… 三个月后。 “为什么，清音已经很久没有和我一起了。”甘一柳心里这想法再次浮现。清音开始有很淡的，一种有些淡淡疏离的气质。对甘一柳好很多，可还是有了很多改变。 这个指呼宁相，还是很不错。看他雪白的毛色，似乎比起清音也相差不大。虽然他因为是男，所以肤色总归是要暗一点点。 “清音，为什么布唯叔叔他们都是红色的毛发，而你是白色的？” “我也不知道啊。” “哦，那我知道了。”指呼宁相将潜藏在身上类似储物袋空间的花儿感应到。 “你知道什么？”清音看着指呼宁相又一副卖关子的样子。 “我知道，那么，这支红色的花朵，可以更加配你的美。” 这却是指呼宁相在中域看到的一朵花，名为刺鞡，可以作为药材，因为香味，嗅一口，尤其是可以帮助普通人类对所有食物充满欲望。 清音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么多赞美，说实话，她开始喜欢和指呼宁相一起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容貌普通，但性子却隐隐依然有着年轻自然所带着的骄傲。 而尤其是雪兔一族和她是同族，加之指呼宁相的确在雪兔族，也同样是数一数二的有天赋，现在不过五十的年纪，也已经突破至地境中乘。外形上，同样对兔族而言高大俊朗。 所以，清音并不讨厌指呼宁相。 指呼宁相本就是雪兔族，初见清音，竟将清音视作天仙般。曾经他有些儒雅和沉默的气质，为了清音，竟慢慢改变，他在尝试着跟清音聊天后，接受着清音好奇无比的询问。知道清音喜欢大海，可是指呼宁相他们却有些害怕大海，因为大海外还有海底，据说有很多强大得可怕的大妖或者恐怖的人类。指呼宁相也只是去过一次，毕竟雨飞颜他们的居住地，并不在海边。 指呼宁相于是说，“我们总能听到庞大的海潮拍动巨石的吼声，听起来震耳欲聋呢。” 清音却已经陷入了憧憬，连带着对指呼宁相从东域来到这里的经历也是更加好奇。 指呼宁相的性格似乎都有些变了，他开始还显得有些不自然，到后来，总是拼尽全力让清音大笑，越来越幽默。 布唯和渠穆，尤其是渠穆，却更多地还是有些疑虑。甚至渠穆，还时不时会观察甘一柳的反应。 可甘一柳的表现，却似乎那样木纳。 连布唯都是察觉到了。 “怎么了，你最近怎么老是喜欢观察那个人类小子。” 布唯还是对甘一柳有些凶巴巴的语气。 “没什么。” 渠穆却只觉得甘一柳那种性子，似乎也很值得信任。 是她自己愿意的，我又能怎么办？甘一柳总是这样欺骗着自己，假装他一点也不在意。可以此次咬紧的牙总是无情地诉说着真相。 …… “走，一柳，去看指呼宁相，据说指呼宁相也要展示他学的东西呢。” 在地上似一个球滚来滚去的圆妖叫道，也不管甘一柳听懂了多少。 甘一柳现在却已经能基本理解了，毕竟，来到这无雅居，时间也不短了。 他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在甘一柳过来之前。 也不知指呼宁相说了些什么，总之轻盈还是低声笑了起来。 “清音，我为你表演一个技巧吧。”指呼宁系那个声音竟有些大，小半个区域都能听见。 本来就偶尔聚集在一起，甚至有时为了很小的事情都能议论半天的很多妖都出了门。 指呼宁相有些紧张。不过看着清音也在期待地看着自己，又强自压住了杂念。 为了博得注意，他也已经有些有意地让更多的妖过来。 他甚至都在想，若是自己能博得大家的喝彩，可不可以…… 犀兽和青鹏等一众妖也过来，尤其围拢过来的犀兽，更时不时看着甘一柳表情和动作。他看到甘一柳捏起的拳头。 指呼宁相也不再说话。 他就站在高一些的地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小舞台，也没有丝毫怯场。 甘一柳看指呼宁相似乎从容无比的样子，竟有些羡慕。 因为他自己如果在众人的眼里做什么，总是会莫名地紧张甚至手抖。 指呼宁相站定。 “看好啦。”指呼宁相语气轻松也是为自己打气。 这个娃娃，妖使团的宽猴妖哇哩哇笑了笑，似乎已经知道了指呼宁相的心思。同行而来的各妖也都知道指呼宁相在兔族绝技上的天赋。 然后，指呼宁相就不动了。 大家只感觉到似乎脚底有一阵风掠过。 然后等了不久。 “嗯……”，“他怎么不动了呀。”，喜欢问问题的小螳螂妖道。 无雅居众妖也一脸茫然。 却是妖使团众妖心中惊讶。 指呼宁相的进步的确很快，现在，如果不是我们提前知道，恐怕根本看不出来了。 但这可不会瞒过地境中乘顶峰和地境上乘的众妖。 有意思，好久没看到了呢。青鹏暗自想着。 雪兔族的小神通？犀兽却是心中明了。 …… 清音只感觉指呼宁相似乎一下子就被冰冻住了似得。 “指呼宁相，指呼宁相？”清音道。 “他不会是睁眼睡着了吧。”一个声音响起。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清音也是一阵无语。 这些娃娃，落鹤族长也是无奈苦笑。 她皱眉，正要伸手是不是指呼宁相突然睁着眼睡着了。 可指呼宁相却突然变的黑了些，淡了些。 然后变黑，变淡的速度越来越快。 轰，直到轰然散开，明明还在慢慢眨巴眼睛但总体像被冻住的指呼宁相，就这样，像是玄力汇聚而成的躯体，消失了。 “啊……”清音吓了一大跳。 她的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清音，你愿意接受我送你我最珍贵的礼物吗？”一颗紫色的，并不完全透明，似乎越往里看越紫的石头，出现在指呼宁相的手中。 清音就算再不理解刚才，现在也知道了指呼宁相的用意。 紫色的石头。是指呼宁相突破地境中乘，浅影修行也有了雏形，族中奖励的宝贝。据说从海底深处挖掘而来，不会变形，不会褪色。里面蕴含的，是有海的气息的玄力。 清音似乎都浅浅地嗅到了想象中海的那种味道。 指呼宁相刚刚所用的，就是兔族小神通，浅影。用于逃跑效果非常好。当然，也可以起到其他大用。能在地境中乘初期就做到，的确是非常不易。 指呼宁相，就是为了向清音请求那个诺言，兔族那个携手相伴的诺言。他在东域也不是无女妖注目，甚至可以说有一个女妖算是与他有所暧昧但他却迟迟未有回应。现在，是那种对清音的期待，还有对她性子的欣赏，让他有了这样的冲动。 这份技巧，还不错。看来他如果潜心修行，有机会冲击地境上乘。青鹏落天舞暗暗点头。 他，应该才配得上清音吧。甘一柳心一下灰暗了，却有些隐隐发痛。我算什么？ 而且，我是人，她是妖啊。甘一柳心中狂吼。眼睛红了。 他终究是知道，所谓的人妖之恋，只是传说罢了。 清音的脸一下子红了。清音感觉有些错愕。她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其实无雅居这么多年，和东域的习惯不同。东域更加讲究直来直去，喜欢，就要说出口。而无雅居却更加含蓄。 虽然清音不知为何，竟往四周看了看。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要看看甘一柳。 可是无雅居的妖怪那么多，甘一柳又并不高大，这次却着实没有被清音一眼看到。 甘一柳看着清音有些犹豫，他等待着。 只要她看我一眼，哪怕就那么一眼，我一定会站出来。甘一柳还是不敢直接跳出来，似乎在为自己的犹豫也找着借口。 清音脸很红，看起来似乎是要答应似得。可她还是没能找到甘一柳。 “不，不，凭什么，只有别人能够昂起头，而我，就必须站在旁边，再没有人注目？”指呼宁相自信而又优雅的样子，让甘一柳心里很不是滋味。 “而且，她如果真的就这样答应了，我便再不能这样靠近她。” 甘一柳眼里，这次的刺激超过了所有其他时刻。她曾经看着清音站在更高大的指呼宁相旁边，偶尔开心笑着。 很多妖怪也等待着什么发生。 可是什么都没有。甘一柳曾经的那股冲动少了很多。现在看来，竟像是犹豫。 犀兽却暗自，微微摇了摇头。 若是连这样的冲动也没有，那恐怕…… 然后呢？会发生什么？甘一柳的那股冲动，终于爆发。对从来都不喜欢被太多人瞩目的甘一柳而言，这样的举动，他真的很不适应甚至不愿意去做，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请等一等。”一个有些颤抖甚至小声的声音出现。当甘一柳听到自己发出了这样的声音，终于放下心来。 很多无雅居的妖怪却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能看出甘一柳很喜欢清音的大妖不在少数。 然后清音听到甘一柳说了这样一句，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甘一柳看着她出神的样子，还有似乎脆弱的容颜。 不知怎么，好像心里安定了些。 飞鼠族长不知怎么，和犀兽的想法惊人地相似。 “甘一柳其实也还是不错的。”很多妖都觉得指呼宁相虽然优秀，但以后可能在性格上会和现在不同。 然后，其光等一众妖怪，也都是感觉有些怪怪的，似乎就像是只来了月余的指呼宁相，和甘一柳的位置调了一下。他们总归还是知道，好像应该这样做的是甘一柳才对。 可我甘一柳又凭什么，能与清音站在一起？他曾经无数次问自己。 “我愿意一试，即便丢光所有的脸。”甘一柳心中的那种害怕终于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