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魔

    苏小暖红着眼睛，有那么一刹那，心中设置的一道道防线接连决堤，一溃千里。

    她仰起脸，望着叶羽寒。他还和以前一样，只是眉宇之间仿佛锁着愁云，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忧郁许多。

    他勾下头，凑近她的耳畔低声道：“小暖，你知道吗，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他的声音夹着几分沙哑，苏小暖感受着他逼近的鼻息，那股热气掠过她耳畔的发丝，让她心中衍生出一丝颤栗的麻痒。

    苏小暖松开紧咬的牙关，声音有些发抖：“你何苦，找我做什么呢？”

    叶羽寒就这么盯着她，一字一句，重逾千斤般砸在她的心上：“小暖，你不在我身边的这些日子里，我很想你，你就跟我回去吧，好吗？”

    她很想答应他，可惜早已不能了。他现在有了新欢，而她发过誓不再见他，又怎么能够和他重新在一起？

    苏小暖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一道关卡。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唇，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怔怔地看着他那双古井般深邃的眼睛。她努力地克制着心中涌动的情愫，别过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她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打破沉寂，声音暗哑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叶羽寒望向她的目光一黯，定了定，缓缓说：“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怨我恨我，但是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苏小暖的唇上泛起一丝苦笑，摇了摇头，轻轻地说：“已经不需要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

    说完，她的脸色虽然不见任何异样，但是一颗心早已经骤然紧缩成团。叶羽寒的嘴唇咬出了血，盯着她足足十几秒，忽地抬手握住她的肩膀，有些压抑的声音说：“小暖，我请求你，别对我这么残忍”

    苏小暖对他的话恍若未闻，收回眼神，一言不发地转身，投入拥挤的人潮之中。

    她自顾自地走着，就像失了魂魄一样。她的心里很乱，不辞辛苦来稻城，就是为了散心，为了躲开自己的过去，可她怎能料到，不管她逃到地老天荒，叶羽寒总会出现在她身边。

    是偶然，还是用心良苦？

    苏小暖自嘲一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叶羽寒既然都跟简素锦在一起了，何苦还来招惹她，让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再次激荡起来。

    苏小暖犹记得一句话，曾经有人说，爱情不过是荷尔蒙的过剩分泌，等到激情消退，爱情也会跟着烟消云散。

    以往她不相信，现在深以为然。

    之于爱情，最后受伤的或许都是女人吧。她想，也是爱情是一种病，长久不医，恍悟之间，已经病入膏肓。

    她对万佛塔失了兴趣，骑着租来的摩托车，有些心不在焉。而就在她恍恍惚惚的时候，前方一道刺耳的喇叭声惊醒了她。

    苏小暖看有辆大卡车从正前方开来，急忙把摩托车开到路边，等大卡车顺利通过，她才重新启动摩托。

    开车果然不能分心，苏小暖拍了拍胸脯，告诉自己开车分神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她回了金湖湾酒店，一进房间，就听到悦耳的铃声。苏小暖接起电话，电话里却传来了洛彧的声音。

    “洛彧，怎么是你？”苏小暖心中万分诧异。

    洛彧在那头淡淡一笑，情绪不起地说：“怎么，我现在连给你打个电话都不行了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给我打电话有点意外而已。”苏小暖解释。

    洛彧听她这么说，沉默了一会儿，嘴里忽然低声说了句：“让你意外的事，往后还多着呢”

    “什么？”苏小暖没听清，但是洛彧不给她思考的时间，话锋陡然一转。

    他似是漫不经心地问：“苏小姐，我送你的花，你还喜欢吗？”

    苏小暖倏地一愣，那束玫瑰竟然是洛彧送的？！

    他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苏小暖心里有些乱，并没有注意到，洛彧对她的称呼已经有了变化，以往他都是亲昵地喊她小暖，而今却换成了苏小暖，他对她的态度已经发生变化，她竟丝毫没有觉察。

    她顺着自己的思路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苏小暖之前见到了叶羽寒，以为花是叶羽寒送的，谁知道竟然不是，洛彧送她花，又有什么含义呢？

    “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没有不知道的。”洛彧颇为自负地说了句，随即打断了这次谈话：“苏小姐，有件事我必须劝你一句，那qx平台举办的年度最佳主播复赛，你还是不要去了，这几天，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洛彧也不说什么，径直挂了电话。苏小暖还是云里雾里，洛彧怎么神神道道的，她一句话也没有弄清楚。

    苏小暖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想这些事。她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想要下楼找点吃的。不曾想，她刚打开房间的门，迎面就撞见了对面门内的叶羽寒。

    叶羽寒似乎刚回来，看他的样子苏小暖猛地觉得不对劲，叶羽寒怎么会住在她的对面？

    他并没有跟她打招呼，而是关上门，他对她态度之冷淡，让苏小暖联想到了两人初见的时候。

    看他这么冷淡，苏小暖心里蓦然酸酸的。

    她强笑了一声，关上门，下了楼。

    华灯初上，按照苏小暖的计划，晚上她要去八景之一的周溪河畔，入夜的周溪河畔，据说美若人间仙境。

    从金湖湾酒店到周溪河畔，用走的大概需要二十分钟，来回四十分钟。苏小暖并不打算骑摩托去，反正她闲着没事，静下来来走一走也是好的。

    她并不知道，在她的身后，始终有一道身影紧紧跟随。那道人影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也不靠近，似乎不想让她发现一般。

    苏小暖的确没有发现他，现在她的心情有些糟糕，她想要好好地放松自己。都出来玩了，怎么可以不玩个尽兴？

    她走着走着，冷风吹来，两旁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苏小暖裹了裹衣服，抬头，看见周溪河畔近在眼前。

    周溪河畔附近有一个大广场，广场聚集了很多人。有的在跳广场舞，有的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还有的孩子正在玩轮滑，或者是追逐嬉闹

    苏小暖看得有些痴了，广场上的人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为什么她会这么不开心呢？

    她尝试着牵起嘴角，却发现自己笑得很做作。这时，一个圆滚滚的皮球滚到了她的脚下。苏小暖怔了怔，拿起皮球的瞬间，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她的面前。

    他看上去十分羞怯，当苏小暖看他的时候，小男孩的脸都红了。他挠着头，有些弱弱地问：“阿姨，能把皮球还给我吗？”

    苏小暖听他叫自己阿姨，忽然想要逗逗他。她故意板着脸，问：“小朋友，我看起来很像阿姨吗？”

    小男孩呆了一下，片刻后，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苏小暖觉得好笑，但是没有表露在脸上，她继续严肃地问：“既然我不是阿姨，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姐，jiejie。”小男孩似乎憋了很久才喊出这两个字，苏小暖心情大好，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真聪明，皮球给你吧！”苏小暖小小调戏了男孩一下，就放他走开了。

    小男孩的脸蛋始终红红的，看起来狠可爱。苏小暖嘴上依旧挂着微笑，看上去是那么自然。

    叶羽寒躲在暗中，看到苏小暖笑得这么开心，忍不住跟着弯起嘴角。他感叹了一声，要是她能够这样一直开心下去，那该多好。

    就在他感慨的瞬间，下一秒，当他再往苏小暖刚才所在的那个位置看去时，苏小暖已经不见了踪影。

    叶羽寒心中蓦地一急，就几秒的时间，苏小暖怎么不见了？

    他从暗处走了出来，走进广场，拼命地搜索苏小暖的身影。可是广场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他要到哪里找苏小暖？

    他并不知道，苏小暖刚才看到了溪边有人在放长生灯，所以忍不住凑了过去。

    苏小暖望着溪流上一盏盏亮着烛火的灯盏，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种节日——长生节。

    长生节是少数地区才有的节日，在节日的这天，举家团圆，一起到河边或是溪边放一盏长生灯，为全家人祈福。

    她看到一旁有人在卖长生灯，心血来潮，想着都来到这里了，不如入乡随俗，她也放一盏长生灯好了。

    她走上前，问卖灯人长生灯怎么卖。对方说二十块钱一盏灯，苏小暖暗自咋舌，摊子上摆着的长生灯做工并不精巧，而且小小的一个，这样的一个小东西居然也要二十块钱一个

    她还是花了二十块钱买了盏灯。

    卖灯人帮她把灯芯引燃，苏小暖手中黯淡的长生灯顿时亮了起来。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带来点点暖意。

    苏小暖双手捧着长生灯，一步一步地朝着溪边走去。